13 孔廟
孔廟
春夏之交的日頭金燦燦灑了滿地,即便是朝陽,也已有了灼人的熱度。
李時居轉過臉,朝聲音來源處望去,被鋪天漫地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皮。
一個颀長的身影靠過來,在梧桐樹下站定,還沒等她看清,旁邊的陳音華已經一吐舌頭,小跑着往前追尋霍宜年和藺文柏的腳步了。
既然對方點了大名,她只能不情不願地蹭過去。
幸好今日已經提前服下陳音華給的宮中蜜丸,絕對不會叫人看出女兒身的破綻。
走得近了些,有了梧桐葉的遮蔽,李時居才看清那人面容。
——冤家路窄,竟然又是三皇子陳定川。
“三殿下。”李時居走過去作了個揖。
微涼的風裏,他穿一身老氣橫秋的鑲邊靛藍寬袍,微微舞動的衣袂上印着樹葉的碎影,眉宇間便染上了盎然的少年氣。
她忽然發現,他雖有學問做得極好的名聲在外,其實還很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四五歲年紀,比前世的自己沒大多少。
陳定川點點頭,眼見周遭人都走光了,才溫聲道:“我妹妹性情魯莽,只是她到底身為公主,金尊玉貴,若要走武科舉之路,必然舞刀弄槍,萬一身上留傷,或是傷及性命,便不是你我和國子監能擔待的,你明白嗎?”
他的語氣溫和,周身恍如有青草一樣的氣息,但話又說得十分直白,顯然已經查明給陳音華出馊主意的人正是李時居,是來興師問罪來了。
李時居呢,承認他說的有道理,畢竟大邾朝是個封建朝代,對公主的期待和向往,從來不是有手腕和氣力的女子。
她的出發點是希望陳音華能有點武藝傍身,萬一最終還是要被送去漠北和親,挨打能還手,總好過任人随意欺淩,說不定還有自己逃出去的可能。
但她又有點兒憤懑,皇帝已經開了金口,你三皇子眼下勢單力薄,無法改變,诘問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監生,又有什麽意義呢?
見對面那人低着頭不說話,陳定川負手踱了兩步,又說:“音華的夢想是成為第二個平陽昭公主,可是大邾不開武舉自有它的道理,如今國泰民安,即便公主再三請求,父皇若是沒有這個念頭,也不會重開此道,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麽?”
李時居在內心琢磨了一下。
穿過來的三個月,她也觀察過當今風雲,看來開武舉這件事改變了朝堂格局,畢竟朝廷裏軍功最大的權臣就是她爹李慎,就連武将們也大多在李家軍中歷練過。
可武德侯分明一心只為了聖上,結黨營私,那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彈劾來得莫名其妙,罪名簡直就是莫須有,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皇帝大概也忌憚他手上的權力,此番再開武舉,培養一批忠心耿耿的天子門将,實在是順水推舟的事情。
擡眸看一眼陳定川,那人正氣定神閑地瞧着她,仿佛知道問到了她的心坎上。
可眼下這個時點,是跟這位未來的皇帝陛下交心的時候嗎?
這可不是單純的讨論學術和政見,涉及到立場問題,話說多了就容易出錯,尤其是她的女兒身,萬一被捅出來,系統同志交辦的重大任務,豈不就要一場空啦!
于是她穩住心神,輕聲道:“我不知道。”
陳定川定定地端詳她,“你真的是武德侯李慎的族親嗎?”
李時居堅定颔首:“是的。”
也不知道巧舌如簧有沒有發揮微弱的功效,反正陳定川不再說話了,那雙深邃的眼眸裏透出透出絲絲涼意。
他說了聲好,一正衣袖,正準備擡步離開時,李時居卻适時仰首,眨了眨眼睛。
“三殿下,”反正已經被懷疑了,她幹脆借此機會問出心頭困惑,“我自知長相鄙陋,殿下為何推薦我為那……俊秀生?”
盈麗的光線從梧桐葉的間隙中射下來,将她隐藏在粗粝膚色下的俊眉修眼照得清晰鮮明。
明知對面那人是個男子,他生平頭一次,無法控制地,被那雙碧清妙目所吸引。
李時居提心吊膽地望着他,只見這位三皇子忽然彎唇笑起來,先前冷冰冰涼絲絲的模樣消失殆盡,只剩下一臉的溫和儒雅。
她心頭無端起了一個念頭,原書中,薛瑄那幫讀書人在後期如此傾盡全力相助,或許都是折服于這副柔亦不茹的樣貌風度吧?
李時居呆呆看着他,陳定川不回答,她抛出去的問題就這麽被撂在半空。
還挺尴尬的。
遠遠的,崇聖祠那邊傳來一聲鐘響,從嘈雜的人聲中漫出來,打破了凝滞的空氣。
陳定川微微颔首,移開視線,“時辰到了,該走了。”
小跑到了孔廟跟前的空地上,霍宜年和藺文柏都忙着瞻仰三鼎甲真容,沒在意李時居方才消失了片刻,倒是陳音華觑觑李時居額上的汗珠,“我三哥,他本人比看起來有脾氣,是不是?”
李時居摸了摸心口,是啊,僅是第三回碰面,她的馬甲都快捂不住了。
那邊陳定川已經在祭酒崔墨和一衆司業的擁簇下走進崇聖祠,對先賢進行祭拜儀式。然後是狀元、榜眼和探花釋褐易服,狀元祭獻孔子、四配,榜眼、探花分獻東西十哲位,二、三甲第一名分獻東西庑神位。陳定川和崔墨、王儀還要分別為一甲三名酌酒簪花,在鼓樂聲中将新進士們送出大門。
最後才是他們這群新入監的監生齊齊跪地,向尊長們行三跪九叩大禮。
助教們将冊簿也擡上來分發殆盡,祭酒崔墨清一清嗓子,他不是個擅長言辭的人,向眼前數十名新監生的訓話也十分簡潔,重點落在國子監學規和後續安排上,“……內班是住在監內的,有膏火之資,外班則散居監外各地,無膏火,外班補內班,要經過考校,十五日後便是內班考,若有進內班意願的,可自行溫書。”
話已說完,大家都不是那等繁文缛節之人,便讓監生們自行散了。
走回熱鬧的長寧大街上,陳音華還在為逃過內班考而沾沾自喜,藺文柏身為拔貢,本就在內班之中,霍宜年家世顯赫,無所謂膏火資助。
李時居思忖片刻,有了《探花筆記》賺來的銀錢傍身,對那內班的膏火錢也可有可無,只不過能住在國子監內,肯定比每日大清早從侯爵府溜出來上學要方便多了。
“我們上天香酒樓喝酒去吧!”霍宜年一手擋在額前遮太陽,一手接過小二遞上來的傳單,喜滋滋道,“雪花酪難得,音華一定喜歡。”
陳音華站在藺文柏身後的影子裏,撅着嘴道,“阿娘給我備了上好的荔枝,我還在外頭吃冰,少不得要鬧肚子。”
公主都拒絕了,霍宜年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轉向李時居,卻見她正怔忡着,眉心微微蹙起。
“三位賢兄,我家中還有些事。”她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拔腿就往街口走,“我先回家了,過段時日再聚。”
霍宜年望着她的背影,很感嘆,“好幾回請時居兄留下喝酒,他都急匆匆走了,今天上半程還挺好,禮畢又是一副心緒不寧的模樣,你們說,他不是武德侯的族親嗎,莫不是家中也受到牽連,另有隐情吧?”
藺文柏則有另種看法,“時居兄的卷子我看過,文采斐然,見地卓絕,想來背後必下了許多功夫,不似你我這般,将光陰浪費在吃飯逛街上。”
看看身邊兩人,一個是公主,一個是承恩公家的小少爺,他和李時居則不同,都是籍籍無名之輩,本就不該如此揮霍。
這麽一想,藺文柏羞赧地低下頭,時居兄如此耐得住清貧和寂寞,這份定力,真叫人敬佩吶!
陳音華抱起雙臂,有些心虛地嘆了口氣。
進孔廟前,兄長将李時居單獨叫過去說話就很不對勁,雖然沒告訴過旁人武科舉是誰的主意,但是當日她從川廬出來,只見同李時居一人說過話,以兄長的才智,一定能推斷出大概來。
一定是三哥有所告誡,才攪得李時居心神不寧。
而李時居本人呢,跑的這麽快,只因為系統這家夥出奇反常。
靠在流水巷的磚牆上喘着粗氣,點開面板,又有一個任務毫無預兆地來襲——
【主線任務】九萬裏風鵬正舉(二)
目标:結識名師。
備注:你需要認識一位德才兼備的老師,成為你科舉路上的領路人。
獎勵:一目十行·初級(可升級)
同時扛着三個任務的kpi,壓力實在有點大,但對于一個最終要去考科舉的人來說,這個獎勵也太香了吧!
一目十行現在雖然是初級,但是一步步升級上去,她豈不是像拿了哆啦A夢的記憶面包,不就是四書五經麽,小樣,還怕拿不下你?
只不過,該上哪兒去認識一位德才兼備的名師呢?
薛瑄太年輕,仕途剛起步,還得去追妻,實在太忙。舅舅雲天青是李時維的授業恩師,只不過小時候就抱過她,太容易暴露身份。祭酒崔墨對她的社會主義大道頗有微詞,剩下的司業都不熟,不好貿然找上門去……
她在默默窮舉每一位認識的大儒,也不知怎地,腦海中浮現出今日陳定川那意味深長的一抹笑容,李時居忽然渾身一機靈,從原地蹦跶起來——
不如就去三殿下跟前,厚顏請求他成為自己科舉路上的領路人吧!
于是把系統面板調出來,心中默念道:先認未來皇帝當老師,以後再翻身農奴把歌唱,完成帝師kpi,想來系統同志您也不會多怪罪吧?
——很沉默。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李時居的唇角,露出了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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