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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二十四小時的急診班結束,蘇叢箴伸了下腰來緩解全身的僵硬感,眼睛最近真的幹,可能需要去五樓看眼科了。身後被人偷襲了一下,看清來人松了咬牙切齒放下拳頭:“明天我就回科室了,看我怎麽教訓你。”來人是她同事也是好朋友周簡束,這人是來給她送早餐的。

兩人找了個安靜的地兒吃早餐,周簡束突然伸出手:“恭喜你啊,聽說就在今天晚上是吧,白天好好睡一覺,好好打扮打扮。不過咱蘇醫生這長相,是吧,必須在第一時間就能征服何家人。”

蘇叢箴打了聲哈欠:“其實我也不想這麽早見的,他就急得很非得催着見一面,想着早晚都得見是吧那就見吧。我跟我爸媽說的時候他們還在那說,要主動幹活啊留好印象啊,還是老一套,好像女人不幹家務就是罪孽深重啊。”

周簡束塞着早餐點點頭,又啊了一聲:“何公子家裏做生意有錢這情況我知道了,但是你昨兒發信息說他還有個姐是什麽意思?我從沒聽你說過啊。你們談了快兩年沒見過他姐?”

蘇叢箴想了一會搖頭又再想一會嘆一聲:“說來也有點奇怪,何放不願意聊他姐姐的事,我是真的最近才知道他還有個姐姐,聽說是搞研究的?研究哪塊也不清楚,好像常年在國外跑吧,最近要回來了。”

“喲,對你挺重視啊,為見你這未來弟媳特地跑回來一趟。對了,他姐結婚了嗎?”她問得随意,蘇叢箴認真想了一會回:“說實話我還真不清楚,何放真不愛聊他姐,也不知道為什麽。”

随後兩人就從這話題跳開了,聊的各種歡脫,把她因為晚上的事有點緊張的情緒緩解了一下。

平時在醫院忙得很也不怎麽化妝,為了給人留個好印象她特定鬧鐘提早起來去美容院上下捯饬了一番,出來何放就來接她了。上車後她扯着安全帶還是很緊張:“等會我要買點什麽帶過去?對了你姐到家了嗎?我送她什麽才合适?”

何放湊過去親了她一下安撫的摸着她的臉:“什麽都不用擔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就負責美美的給我爸媽看就好。坐好了,出發了。”

坐車上她強迫自己深呼吸,不過是人成長途徑中必經的一件事罷了,用不着這麽緊張,何放父母都是做生意的,見過的人多世面也廣,想必是很會處理人際關系這一塊,她就随着流程走就好了。

房子在江南區,是這個市最貴的樓盤,他父母并不長期住這。被牽着走出電梯時,她理了一下的裙子,門是開着手,他們才走到門口,兩位家長已經迎了過來。何放把手上的東西遞過去說是她買的,她不自覺的臉紅了一下。

還好只有這一家人并沒有別的親戚,但是何放家鄉的習俗對于初次見面的未來兒媳給的禮特別重,他父母已經給了兩個超厚的紅包,他媽媽這會又遞了一套印着奢侈品LOGO的首飾過來。她是真不敢收,連那兩個紅包她都不想要,總之這些東西她只是暫時拿着事後會一齊還給何放。

氣氛有點小尴尬,她突然想起了姐姐,剛要問,有人從樓上下來了。那人穿着件暗色的綢制衫襯,腳上一雙居家拖鞋,頭發随意挽着,整個人看上去真的好瘦。不知道為什麽就那麽一擡眼就被吸引了,就,那個人好合她的眼緣,她只能這麽認為。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何斂,何放的姐姐。很高興見到你。”何斂瘦長的手拿着紅包和一個首飾盒遞到她面前,神色談不上很高興也談不上不高興,就是淡淡的讓人聽着很舒服的聲音說:“希望你喜歡。”

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竟然鬼使神差給何斂鞠了個躬:“很高興見到您。”說完好像聽到了一聲輕笑,但起身一看大家又都很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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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保姆準備飯菜的這段時間裏,何家兩位家長就和她慢慢聊起了家常,當然這肯定不是随便聊聊,這是家長在了解她的背景信息她當然明白。何媽還會時不時到一旁接電話講悄悄話,想來應該是其他親戚有知道她今天上門所以特別關心吧。

何斂坐在離他們較遠的沙發上,一個人捧着杯水坐那,也不對這邊看,好像是在聽他們談話又好像在神游,但始終沒有要參與這談話的意思。奇怪的何家的父母也并不會喊他們女兒過來一起聊,她是女人,何斂是和她年紀相仿的女人,一般來說父母都會把她們湊一會說話以免沒有話題而尴尬。

“醫院很忙的吧,有沒想過換個工作?當然了我并是說不讓你當醫生,但可以換到私營醫院會不會好一點?”何媽才把話說出來,何放咳了一聲:“媽你說什麽呢,叢箴現在的醫院可是全國都排得上名號的,沒事換什麽工作。”

“話是這樣說,但是就是因為太有名氣了才會忙得喘不過氣吧。你們年紀也都不算小了,這一結婚就要開始打算要孩子,以後你工作也忙小蘇工作也忙,對孩子總歸是不那麽好嘛。也得為小蘇身體着想吧。”

何爸說話慢條斯理溫和卻又帶着威嚴,何放有些不耐煩了:“說好了今天不說這件事的,你們是想怎麽樣,第一次來就要為難人家是不是?那我們走好不好?”蘇叢箴趕緊拉住他,對兩位家長笑笑:“伯父伯母,工作的事…”

“開飯了。”

何斂輕輕的一句話解救了她,怎麽會突然聊成這樣她也是不理解。

飯桌上氣氛好像好一些了,她是真心希望話題不要繞在她一個人身上,幾次想把何斂扯進來都失敗了,那個人就安安靜靜坐在那吃飯,好像身邊的事都不關她的事一樣。

“小蘇是外地的對吧?”

突然聽到這句話她心頭一緊,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怎麽接話。何媽頓了頓才接着說:“你現在是租房子住吧,也不用那麽麻煩了就住到這裏來。我和你何伯伯不住這裏,你放心住。”

她一時愣住,對何放看了一眼挑眉,哪知道何放也附合他媽的話說租房子住得不方便,住這裏來方便多了。她有點無語但直接拒絕好像很困難,于是慢慢把目光移到了何斂身上:“姐姐住這裏嗎?”

何斂似乎就是在等她這一問,放下剛喝水的杯子笑着回她:“我住學校,你放心住沒關系。”

什麽跟什麽啊!這明顯是誤會了,她不是說要霸占這裏啊,是想找個理由不住這裏。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很慌亂,剛要解釋,何放又說:“就住這裏來吧,快過年的時候我就去你家提親,我們早點結婚好不好?”

她臉突然燒紅,又不自覺的對何斂看去,但是對方依然不對這邊看,只是慢慢喝着水好像這一切真的和她沒關系。

到最後要走的時候也沒能把拒絕的話說出來,她真的恨自己這沒出息的性格,需要幹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軟糯的沒出息。何放正在穿外套,何斂幫着她家保姆收拾完碗筷到廚房,正準備上樓時何爸爸對她說了一句:“你送一下吧。”說這話時連看也沒對何斂看,不知道為什麽,她一瞬間竟覺得有些心疼。回神又覺得自己生出這感覺太莫名奇妙了。

三人都走到電梯口時何媽又喊何放回去,何放只得對她倆看一眼:“你們先下去,寶寶你在車裏等我。”說完把車鑰匙給到她手上。她難為情的皺眉,這時候叫什麽寶寶,不嫌尴尬的嘛。往何斂那邊瞟一眼,對方正在回消息似乎并沒有在意他們說什麽。

兩人在電梯裏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她想找個話題來聊但越急越糊塗根本不知道要聊什麽。好一會靈光一現啊了一聲:“姐姐你是研究什麽的啊?”何斂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幾秒瞬間又恍然大悟:“我是社會文化人類學的老師。”她哦哦兩聲又不知道接什麽了,而且她們也到了停地場。

找到何放的車,她站在那有些懊惱,平時也挺能說會道的,怎麽這會就找不到話題和何斂說話了?何斂側身站在那并沒有要主動找她聊天的意思,而是雙手插大衣口袋裏就那麽站着,仿佛在等任務完成一般。

“姐…”

“蘇醫生,何放來了。我走了,慢走。”

她眼睜睜看着何斂頭也不回的走掉,甚至在與何放擦肩而過時兩人像陌生人一樣一句話也沒說。

坐車上她半天才回神,對何放看了又看:“我問句話你別生氣啊,你和你姐是不是關系不好啊?”何放似乎心情很好,笑着側頭看了她一眼:“不用管她,我姐就是那樣的人,性格冷淡對誰都不上心。以後是我們倆過日子和她還有我爸媽都沒關系,你不用擔心我和她的關系,我們以後甚至可以不來往。”

有些失落的窩進坐椅,過會還是忍不住的問:“你姐姐結婚了嗎?”何放神色明顯有些不好了,但只是一瞬間,過了又恢複平常:“沒有,她自己的事自己處理,愛結不結。反正她不是在出國出差就是在學校教書,一年到頭我們也難得見一次,她的事我是真的不想管。”

本來還有些問題的,但何放明顯不想再聊何斂,她只得把問的話都憋回去。

在她回科室的第一天急診室就發生了事故,酒駕車禍的車主自己傷重,在送往手術室後不到五分鐘就被宣告死亡,然後他的家屬大鬧急診室,打傷了兩名醫生一名護士。

她做為手術室支援醫生當時從手術室出來時差點被人打到,還好同行的男醫生護住了她,随後那些人被拉走時叫嚣着讓他們等着,絕不會放過他們。

因為這件事直到下班後整個人還是有些不在狀态,何放來接她時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你沒事吧?是不是真的太辛苦了?要不然考慮一下我媽…”她趕緊把話題截住:“我沒事。”

她昨晚就把備用鑰匙給了何放,因為他要求他來負責搬家的事。這會車子不是往住的地方去她還驚了一下,不過下一秒就記起來了。保姆還在,但何家父母和何斂都不在這邊了。

兩人吃完飯等保姆收拾走後何放就開始黏着她不放了,家裏有條金毛狗子,兩人牽着下去遛狗消食,等回來何放就沖進了浴室,本來是要抱着她進去一起洗,她拼命給掙紮開了。跑進浴室之前何放還在那大聲說讓她做好明天下不了床的準備,因為他明天要出差,可能得半個多月才能回來。

捂着有些燒熱的臉,她真是一點那方面的心思也沒有,可能是白天真的被那些人吓到了。當然了,也很累。

何放是三年前她在瑞典卡羅林斯卡大學讀博時認識的,那段時間正巧在卡羅林斯卡大學醫院實習,可能病人真的很容易喜歡上醫生吧,而在異國他鄉他們兩人說同一種語言當然就更容易親近了。從一開始就是何放猛烈的追求她,好像并沒有多想就在一起了,畢竟何放條件是真的不錯。

事情還是沒能如何放所願,她是真的累得什麽心情也沒有,即使被愛撫了很久也進入不了狀态,最後只能放棄。

走的時候何放就把車給了她,叮囑她好好上班的同時也一定要兼顧身體,看來還是對昨晚的事很怨念。

一大早就暴雨襲城,看來沒有拒絕何放的車是件很明智的事情,順道還去接了周簡束,這就讓周醫生很感概的嘆氣:憑什麽追她的要麽有錢沒長相要麽有長相沒錢啊,什麽時候能開開眼給個又帥又富的。蘇叢箴聽得好笑:“要不你放寬條件?”周醫生疑惑的哦了一聲:“比如呢?”過會反應過來了,眼前一亮:“你是說,男女不限?”

兩人同時笑起來,蘇叢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開這個玩笑,這大雨天路可真是不好走,可能是苦中作樂吧。

才到醫院門口就看着聚着一堆人扯着橫幅,即使雨這麽大他們也沒放棄,她才小心翼翼把車開進去,就聽見後面又轟的一陣人聲,從後視鏡看去,三輛面包車上下來了二十幾個手持鋼管的人冒雨氣勢洶洶的就往醫院裏面沖來。她趕緊往地下停車場開進去,到了停車位才發現周簡束緊張的扯着她的衣角。

兩人相視苦笑,同時搖了搖頭。不是說查得嚴了麽,怎麽這幫人還這麽嚣張。

因為國外的醫學院基本不承認國內臨床學,所以一般出去的都改了研究方向,她也不例外,所以現在回來要把丢了一陣的臨床撿起來還得兼顧學校博後站的研究工作,其實也不怪何媽那麽說,她要是現在結婚估計也會延遲幾年再要孩子,真的沒時間啊。下午得回學校實驗室,上午的工作很緊湊。

何斂看了一下手表把講義收起來,看了一下這些學生們,心頭莫名的嘆了口氣。國內這個專業的就業前景實在是太嚴峻了,似乎最好的歸宿就是考研留校,到了社會上真的沒什麽競争力。相比較國外成熟的科研圈子,國內選擇這個專業并真心為這個專業而付出熱情的人,往往會遭遇現實的一盆冷水。

每年新生進來她都盡量早點來上第一節課,希望能給這些孩子們一個好的開端吧。

“我布置的田野調查作業大家要分組完成,田野筆記班長收一下交到我那裏。”說完下課鈴聲已經響了,她提着電腦包往外走時,身旁跟了幾個孩子問她問題,她知道再和這幫孩子相處的機會不多,盡量有問必答。

去拿車時手機上有條信息過來,說飯已經做好了早點過去吃。停在車前想了想嘆一聲,還是過去吧。突然有車子開過來她擡頭看了一眼,看到熟悉的車牌號于是等了一會,看到下車的人後才把車子開走。

蘇叢箴單肩背着背包的模樣真的和在校學生沒什麽區別,一路小跑的往食堂跑去,怎麽着也得先把肚子填飽嘛。老板的電話像奪命連環擴,生怕她只顧着看病做手術把手上研究的事丢到十萬八千裏外去了。一邊臨床一邊科研的生活說起來真的就是兩包熱淚,可以拉着人說三天三夜不停也說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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