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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從何斂住院她就住在科室值班室,晚上會在病房呆到很晚才去睡,并沒有覺得有多難熬,反而像現在這樣的時刻她很享受,只屬于她們倆的時光。何斂以為她趴在床邊睡着了,會用手輕輕撫摸她的耳畔,那帶着微涼的觸感中飽含柔情,只有她明白。但是何斂從不會讓她真的呆一整夜,怎麽也會催她去睡覺,這也是兩人間達成的默契。

中午過來聽何斂說想出院,蘇叢箴想了想點頭:“好,不過今天不行,明天我帶你做全面體檢,做完了後天出院,因為我得雇個阿姨照顧你,得要個兩天時間。”何斂靠在那有點小喘,因為真的虛,吃個飯都是用盡全力。過會她輕聲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你真的不用為我做這麽多。我讨厭現在的自己,也不想這樣面對你。”

蘇叢箴平緩了好久情緒才回她:“何斂,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我對你的感情也沒你想的那麽脆弱,我一直期待的就是你允許我走進你心裏,真正的走進去。所以你在我面前完全不用有任何顧忌,因為我真的不在乎,什麽樣的你我都接受。也許你會想,我們認識的時間都不長,我怎麽會那麽愛你,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大概只有天知道。我只知道,我心甘情願為你做這一切而且還想為你做得更多,真的。”

何斂閉着眼睛沉默了許久,眨了眨眼用困倦的聲音說:“和一個随時想死的人在一起對你太不公平了,或許一開始我就錯了。”蘇叢箴真的眼淚快被她逼出來:“我從沒奢望過和你在一起就能治愈你,也不相信所謂的愛能戰勝一切,但是何斂,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說,你真的想說我們在永興島的開始是個錯誤嗎?”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何斂痛苦的低下頭,過會伸過手去給她抹掉已經掉出來的眼淚:“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

蘇叢箴高聲的嗯了一聲:“你知道錯就好。”過會自己扯紙巾把眼淚擦掉:“你現在不要去想太多別的事情。現在我們在一起,我愛你,你心裏明白這些就足夠了。其他的事,不要再去想了。我也什麽都不想,只要你好好吃飯努力恢複,我就很滿足了。”

她握着何斂的手輕輕安撫着,感受着那只手從緊張到慢慢放松,于是把床放了下去,然後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睡一會吧,我也在這裏午休。”見何斂有趕她走的意思,她眼神稍微嚴厲些的看過去:“不要打擾醫生午休,醫生下午還得治病救人。”

下午宋宥然一個人守在病房,等何斂醒後喂她喝水,詢問了她沒有上洗手間的意願,何斂說躺太久了想坐一會,兩個人就坐在那沉默。她雙手握着何斂的手放在額前,外人如果路過,即使看不清這個人的神情也能感知到這個人很非傷。

“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那就什麽都不說了吧,你現在在我面前就已經足夠了。”她聲音有些哽咽,可能真的太過感概。何斂明白她想說什麽,微微用力回握住她的手:“你一直背着我,即使你不把我看成是負擔,但我總知道自己是被人背着的。我們都清楚我的情況,所以你真的不要這樣,我會越來越愧疚。”

宋宥然點點頭,但還是沒擡起頭來,又過了好一會才說:“你現在身體很虛弱也不适合吃那麽多藥,我也暫時還回不來,兩個月,你最多等我兩個月,那時候我們再重新開始好不好。我會拿出全新的治療方案,就當是,就當是為了她試一試。你也看到了,她真的為你拼盡全力。這次我真的很感激她。”

何斂目光裏透出看不到希望的疲憊,她并非不想配合宋宥然,而是折騰了這麽多年,真的累了。至于蘇叢箴,怎麽還能在一起,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她現在為人母,自己的孩子要伸手去拉一個深陷泥潭的人,而孩子自己也有可能會被帶下去,即使不泥足深陷也會弄得渾身都沾滿泥。她也會心疼孩子。

人家父母辛辛苦苦用無私的愛養育了二十幾年的孩子要這樣為別人付出,父母怎麽可能不傷心不擔心。沒有家長會希望自己的孩子處于陰影當中,只要是正常的愛孩子的父母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和一個病人在一起。更何況,她和蘇叢箴都是女人。

是她一開始的選擇就自私了,以為小心一點就可以偷來一段從未體驗過的人生,已經病入膏肓的人還奢求什麽人生完整,到頭來只會害了別人。

宋宥然知道自己暫時還說服不了她,不過沒關系,只要再等兩個月就好,等她回來她會用力将一切拉回原來的軌道。知道何斂也不想聊這個話題了,于是拿出手機翻到一張照片遞到何斂面前,何斂看不出來這是什麽,疑惑的看着她。她臉上起了淺淺的紅暈:“我要當媽媽了,你要當阿姨啦。八個月後你就能和他們見面了。”

何斂臉上終于有了表情,對她腹部看去又很疑惑,宋宥然知道她想說什麽,不勞她用力,替她說了出來:“我知道你想說代\\孕是件非常錯誤的事情,是富人對窮人的壓榨,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同為女性應該為女性争取更好的生存空間。這些不用你說,我不是找的那些代\\孕你放心。”

見何斂臉色好些了她才繼續說:“我的身體檢查出來現在不能懷孕,但是我爸爸肯接受最後一次手術是因為我把想法和他說了。為了讓他不要失望堅持下去,我的一個,怎麽說,朋友?反正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和我們家有扯不清淵源的知情人說要替我懷這個孩子。我們之間不是金錢交易,她類似乎報我家的恩,我和她談了很久弄明白了她的一些想法,只能說是相互成全吧。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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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斂緩了好一會才點點頭:“其實你的事輪不到我說什麽。”宋宥然嘁一聲,拿回手機自己又看了看:“很順利,媽媽和孩子們現在都很好。孩子們能來到這世界上是托你的福,到時候你得第一時間和他們見面。”

見何斂又不出聲了,額頭抵在她手上好一會才擡起頭低聲說:“我知道在你面前說什麽一切都會好的這種話太假了,但是平平,我在乎你,蘇叢箴現在也很在乎你,将來我的孩子們也會愛你。我們就,就這樣過下去嘛,好不好。”

她說着說着自己又開始掉眼淚,笑嘆一聲拿紙巾抹掉眼淚:“年紀大了,越來越容易掉眼淚。總之兩個月後等我爸穩定我就回來了,你只要記着這個就好。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你,真的。”

蘇叢箴在外面聽到現在,讓她比較在意的只有一件事,為什麽宋宥然可以叫何斂平平?為什麽?她連何斂有這個小名都不知道,要知道她曾在兩人确定關系後很苦惱要叫何斂什麽,一直叫何老師太奇怪了,叫何斂又太生疏,叫一個字她估計何斂不會讓她叫。所以為什麽她沒有在第一時間知道平平這個名字?

聽蘇叢箴無比認真的糾結這個問題,宋宥然有些哭笑不得的彈了一下她腦門:“還有沒有想問的,我時間很緊沒空閑聊。明天姜婕會過來,在我沒回來的兩個月裏她會照顧何斂。所以如果你有負擔可以随時走,沒關系。”

這話就很有意思了,蘇叢箴握着保溫杯扭着蓋子玩,眼神有點冷:“所以你也這麽認為我會随時走掉?為什麽啊,為什麽你會有這種感覺?”

宋宥然知道她生氣了,也沒辦法:“不是我覺得你會随時走掉,而是想告訴你,你不用有太大的負擔。或許我這麽說你會不高興,但你不得不承認用愛情來維系的關系看起來好像是牢靠的,可有時候卻轉眼就如煙紗的飄走。你對何斂怎麽樣我們都看到了,我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別給你自己太大壓力。畢竟,你有父母,你有你的不得已,這是事實。”

蘇叢箴讓宋宥然把知道何斂最近發生的事都告訴她,聽完後滿腔憤怒不知道怎麽發洩:“有些人真是天生的魔鬼,她真的太苦了。你知道嗎,我現在真有一種想打那些畜生的沖動。”說完拂開宋宥然試圖安慰她的手,繼續說:“我自己也是,我整天和她生活在一起,卻連這些發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都不知道。我真的…”

宋宥然也放棄安慰她了,看了一下手表問她還有沒有想知道的,她又想起件事:“她去日本你們談了什麽。”聽宋宥然把在日本的事說清楚後,她說要那份詳細的體檢報告,宋宥然搖頭:“不可能的叢箴,你不可能從我手上拿到這份報告,如果你真的想拿到,只有得到她的允許。我相信你也明白這點。所以這件事pass掉,你還有沒有想知道的事?”

聽蘇叢箴說沒有了,宋宥然有點意外:“我還以為,你會問她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蘇叢箴看着她笑,眼底都是悲傷:“我永遠,永遠不會再問你這個問題,也永遠不會試圖去從別的地方找答案。如果有一天我知道答案了,那一定是她告訴我的。”

宋宥然真的感概得不知從何說起,唉喲一聲對四周看了一圈來緩解眼裏的酸澀:“上天對何斂還是有點眷顧的,起碼讓她遇到了你。不論以後如何吧,現在我真的替她高興。”

因為先前自己租的房子并沒有退,所以她爸媽給收拾出來的東西她都放回自己房子裏了,現在何斂不同意她再住進去,她也沒辦法,只能每天兩頭跑。這會吃飯姜婕為她說話了,說她原來住的房間沒人動過,每天跑來跑去很辛苦,不如就住這。她倒想說好,但是何斂不表态她也不敢啊。

吃完飯何斂說要出去走走,讓姜婕不用跟着,這明顯是有話要對她說,她也做好準備了。二四八月是亂穿衣的季節,傍晚還是有點清冷,她讓何斂穿着大衣,順便把手杖也帶了出來,說如果走不動了就拄着,她明白何斂不會在公衆場合讓她扶着走。

小區裏有很多家長帶着孩子出來玩,這裏住了很多學校老師,這會認識何斂的都打招呼問她身體好些沒。這些人何斂都只是點頭之交,秦老師不知道為什麽請了長假,本來她是可以來陪何斂說說話的。何斂還是虛得厲害,站那不動了好像是在看孩子們玩,她适時的把手杖遞過去,果然何斂乖乖的接過去繼續走。

“家人的羁絆是一輩子的事,特別是對受儒家思想影響的東亞人民來說更是如此。壞的原生家庭會讓孩子一輩子都活在陰影裏,即使是成年後掙脫出來了,也難說再不受其一點影響。所以我一直很羨慕那些成長在和睦相愛家庭的孩子,這些孩子長大後內心往往都很強大,也大部分都會有憐憫之心。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做不到裝作不知道的繼續傷害你父母。小蘇,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兩人坐在長椅上,蘇叢箴和一只狗子眉來眼去很久了,這會收回目光看向天邊的晚霞:“明白了,你想和我在一起,但是你怕我和我父母的關系會就此惡化。”說完一臉期待的看向她:“你可不可以以後都叫我箴箴,我叫你平平,好不好。”

何斂微張着嘴愣在那裏,這人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似乎不是在說同一件事情,怎麽會那麽跳躍。而且,箴箴?平平?她費力的站起來有點氣:“你根本沒在聽我在說什麽。”蘇叢箴示意她慢點,遠離人群後才說:“我有在聽,我也聽明白了,謝謝你願意明确回應我的感情,讓我明白自己現在并不是一廂情願。”

沒得談了,何斂要走回去,她趕緊上前扶住人:“慢點慢點,你不慢點我不松手。”何斂真要生氣了,她趕緊松開:“我這個周末回家,和我爸媽好好談。平平,你也說了我爸媽愛我,那我還想說明一下,他們是真的愛我,從小就很尊重我的愛我。但是他們畢竟是老一輩,所以有些事情我是需要和他們慢慢說清楚。我和他們談清楚後星期一可不可以搬回來啊,兩頭跑真的好累啊,你看我的黑眼圈。”

何斂真的有點羞怒:“不許叫我,那個名字。”她啊一聲:“為什麽,宋宥然可以我為什麽不可以,平平,為什麽我不可以叫你平平。”何斂被她氣得快步往前走,她就在後邊跟着,如果何斂站不穩,她可以第一時間把人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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