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得殘譜楓林知過往

得殘譜楓林知過往

夜半時分，周遭溫度下降。

周識睜開眼，變出一件厚披風蓋在了睡着的陳無雙身上。

随後靠進了祁雲封懷中。

這一動作驚醒了淺眠的祁雲封，睜眼看到早已自己尋好位置，正舒服躺着的人，伸手将人圈在懷中。

翌日。

趁着霧氣還未消散，祁雲封叫醒懷中的周識。

不等他去喊陳無雙，擡頭就對上了一雙意味不明的雙眼。

“無雙兄弟，早。”

“早。”敷衍地回應之後，陳無雙轉過頭，站起身正欲離開，卻被手腕上傳來的一道拉力搞得踉跄，竟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陳無雙深吸口氣，冷着臉解開腕間的繩子，向遠處走去。

被這麽一掙，睡得正迷糊的周識徹底清醒。

伸手攬住祁雲封的腰，順帶在男人頸間蹭來蹭去。

在等了半盞茶後仍不見周識要離開的跡象，祁雲封忍不住開口：“道長，霧要散了。”

一聲“道長”，喚回了周識的記憶。

這個祁雲封不記得他。

“不好意思，我習慣了。”

薄霧依稀可見遠處走來的人影。

祁雲封沒再追問下去，對着回來的陳無雙道：“無雙兄弟，幹什麽去了？”

陳無雙白他一眼，回道：“人有三急。”

仿佛想起來什麽般，祁雲封向周識發出邀請：“道長，一起嗎？”

“……”知道他什麽意思的周識，連忙擺手拒絕。

等到祁雲封離開，陳無雙道：“喜歡他？”

！！

猝不及防被問了這個問題，周識大驚。支吾個半天沒說出來話。

于是，他聽到了第二個來自陳無雙對祁雲封的評價：“風流。”

聽到這兩個字，周識忍不住辯駁：“他肯定不是……”

陳無雙對他的澄清沒有興趣，只丢下一句“你們認識的時間有三天嗎？”，便朝着昨日聲音消失處走去。

霧氣徹底散去，三人在木門前彙合。

看着眼熟的院子以及院子中的雞鴨，周識擡手敲門。

看來兜兜轉轉還是跟薛家雙生胎脫不開關系。

意料之中的無人回應。

周識揚起聲音，帶上了不容反抗的威壓：“薛安、薛寧，因果輪轉。”

半晌，院中的那扇門終于打開了一條縫隙，從中走出了一位拄着拐的老人。

即便先前已經聽周識講述過“婆婆”的樣子，但第一次見到如此長相的人，祁雲封與陳無雙還是驚詫不已，但面上仍保持鎮定。

周識收起先前的随意，瑩白的仙力籠罩着這一方小院。

半刻鐘後，一本破舊的書籍飛到了他手中。

感受着書籍上傳來的屬于天界的氣息，周識眉目舒展幾分。

看來薛家姐妹應該是與某位仙人有關系，想到這，周識又不禁為自己捏一把汗。

他如此莽撞行事，會不會得罪什麽惹不起的大人物。

随着周識的動作，祁雲封有些驚訝，而陳無雙的眼中卻帶着炙熱。

瞥見身旁人的神情，祁雲封攔在陳無雙身前：“無雙兄弟，奪別人東西，不好。”

這邊兩人在暗自較勁，那邊的周識已經調整好心态向他們走來。

“祁雲封，”周識将剛剛到手的書朝他丢去，“你們要找的是這個嗎？”

祁雲封接過，翻看了幾頁，正是《藏霜》劍法第二卷。

沒想到這麽快就找回了一部分劍譜，祁雲封難掩興奮。

見他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周識道：“我還有點事沒有解決，你們可以先離開，我稍後來尋你們。”

滿心被劍譜占據的祁雲封并未看到周識眼中的期待，頭也不擡道：“好。”

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的周識，默默地轉身離去。

臨走前不忘叮囑薛家姐妹不要亂走，等他回來。

周識走後半盞茶，祁雲封終于從喜悅中回過神來，一掌拍向陳無雙：“無雙兄弟，走，請你吃飯。”

陳無雙打掉祁雲封的手，嫌棄地看他一眼，向站在原地，仰頭望天的“婆婆”走去。

回到天界，周識朝掌管凡間嬰孩誕生的碧霞宮飛去。

路上，他以鶴柏仙君的名義向碧霞宮送了張拜帖。

等他停在碧霞宮門前時，已經有一位仙侍等在了門口。

仙侍行了一禮：“清悠仙人。”

周識有事相求，連忙回禮：“不知碧霞元君可有空閑？”

仙侍道：“碧霞元君如今正在白藏仙帝的楓林賞景。”

伸手在袖子裏掏出一片蘊含香火供奉的金葉子遞到仙侍手中：“麻煩仙友帶路了。”

仙侍接過金葉子，不禁感慨，不愧是有仙君做靠山的仙，出手就是大方。

這種沾了供奉的金葉子可不像凡間俗物，只能用作交易或首飾，而是可以增加功德，提升修為、延長壽命的好東西。

行了大半個時辰，兩人停在楓林外圍，等着白藏仙帝的口谕。

一刻鐘後，便有人将他們請了進去。

見狀，帶周識前來的仙侍表示自己不需要進去，先行離去。

周識與他道了別，便跟着白藏仙帝的人走進了楓林。

穿過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座亭子。

亭中坐着一位眉目慈祥的女神，想必便是碧霞元君了。

而亭外，是一道舞劍的身影。

楓葉簌簌落下，随着劍影一同起舞。

“見過碧霞元君。”行過禮後，周識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上司做完手上的事來搭理他。

見身旁小仙拘謹的樣子，碧霞元君溫聲道：“坐吧。只是與友人小聚，算不得正經事，不用拘着。”

“謝過碧霞元君。”

周識挺直脊背，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随着利刃入鞘的聲音，本在舞劍的白藏仙帝已經坐在了亭中石桌上。

“你們聊，不用顧及我。”

見碧霞元君看向自己，周識趕緊将在石坡村的所見所聞一股腦倒了出來。

聽到最後，白藏仙帝好奇地插了句嘴：“什麽劍法？還挺邪乎。”

周識道：“回仙帝，是一本名為《藏霜》的劍法。”

“哦，”白藏仙帝淡定地喝了口茶，“你們繼續。”

了解了大致情況後，碧霞元君解釋道：“你所見的薛家二姐妹，本應是一對雙生胎，但在母體中孕育時，卻因争奪養分，互相吞噬。”

“一般來講，二者只能活其一。如今這個一體雙魂的局面，也算是因果循環。”

“正因她們二人上一世善妒，這一世才落得個見不得人的模樣。”

這件事有了答案，周識問道：“村中迷霧，不知元君可有解決的辦法？”

碧霞元君看了白藏仙帝一眼，道：“那本劍法殘卷已被你找到，支撐迷霧運轉的陣法已破。至于這迷霧的由來。”

碧霞元君長嘆一聲：“那雙生胎的母親，如今正在我碧霞宮當值。想必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那迷霧，由她親手所設。”

話止于此，周識心中雖仍有疑慮，也不好再問。

離開楓林，周識感受了祁雲封的位置，大為不解。

不是要走了嗎，怎麽還在石坡村。

回到村子，周識就被薛家姐妹院中烏泱泱的人群驚到了。

嘈雜聲中伴随着哭喊聲。

等找到祁雲封了解完情況後，周識也弄清了薛安、薛寧在他離去後，相繼離世的事情。

至于這院中的人，全是前來送她們下葬的村民。

周識蹲在角落看着這意想不到的一幕，盡量不去礙手礙腳。

天色漸黑，霧氣沒有再生。

院中燈火通明，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聊天。

周識也抓了一把瓜子混入其中。

昨日那個被揪耳朵的男人看到他，拉着周識融進了村民說話的圈子。

“小夥子，你們還沒走啊？”

不等周識接話，周圍就是一片唏噓聲。

“唉，這兩姐妹走得也真是突然。早知這樣，昨夜就該多做幾道菜。”

“受了一輩子的苦，咱們啊，得讓她們走得風光些。”

“……”

周識沒再聽下去，起身離開，來到了安放薛家姐妹的房間。

床邊坐了一位美貌的白衣女子。

看到她周身仙力流轉，周識行了一禮站在了遠處。

因着她們二人無夫無子，根據習俗，決定在第二天下葬。

清晨，太陽還未出現。

七八個壯漢喊着號子擡棺而起，祁雲封走在前方端着燭臺，陳無雙跟在後面的隊伍中舉起糊了黃紙的孝棍。

周識與美貌女子跟在末尾。

随着一抔抔黃土灑落，哭喪聲漸起。

在這空曠的野外，周識聽那女子自言：“我也不知将她們生下來，她們竟會過得這般苦。”

沉默許久，周識問道：“為什麽？”

“情之一字罷了。”

說完，白衣女子便消失不見。

處理完薛家姐妹的事情，三人決定在這裏解決一頓午飯便繼續上路。

席間，陳無雙難得誇贊一句：“做得不錯。”

祁雲封毫不謙虛：“我可是親手下葬過一百三十二人，這點事，不難。”

聽了這，周識本沒有什麽感覺，但看到沉默下去的陳無雙，他敏銳的感覺到這句話沒有那麽簡單。

他們這邊安靜的吃飯，那邊卻有人借着酒意開始回顧往昔。

“想當初我爺爺第一次給大仙上供，可是集結了全村之力。因為貢品吃不完，總是擔心大仙怪罪，每次回到家，爺爺都會拿木棍抽我屁股……”

周識好奇是誰這麽毫不避諱的提起自己的糗事，剛一轉頭，便看到一個正在抹眼淚的壯漢。

是先前那位邀請他們留宿的村民。

“誰知道，大仙只是一個吃不上飯的姨姨——”

村民們看着壯漢哭喊，卻無一人去阻止。

幫忙收拾好喪宴結束後的事情，三人頂着正盛的日光離開了石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