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争鬥不休夜半相歉

争鬥不休夜半相歉

“掌櫃的,一間房。”祁雲封從口袋裏摸出一塊碎銀子放在了櫃臺上。

還不等掌櫃收下碎銀子,就見一只素白的手遞上了一塊銀元寶。

“要兩間,謝謝。”

“好咧。”掌櫃伸出的手一轉,拿起了周識手中的銀元寶。

一旁的陳無雙哼笑兩聲:“酒錢我請。”

祁雲封擡步向外走去,牙縫間擠出兩個字:“嬌氣。”

周識彎了彎眉眼,對陳無雙道:“你不要同他計較,夜晚你一人一間。”

陳無雙并未推辭:“多謝。”

三人站在牌匾上題着“天下第一樓”的酒樓前,猶豫再三。

五層酒樓,熱鬧非凡,看起來很貴的樣子。

糾結了半刻鐘,陳無雙率先走了進去。話已經放了出去,豈有收回的道理。

周識與祁雲封連忙跟上,他們連日趕路,已經很久沒有吃好睡好了。

供富貴人家玩樂的雅間他們就不去湊熱鬧了,在大廳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後,就有小二将菜單遞了上來。

菜單在三人手中過了一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一道菜也沒點。

周識悄悄瞥了小二一眼,見他臉上仍挂着得體的笑,沒有半分不耐。

這才小聲對另外二人道:“要不我們走吧,一碗面條都可以在客棧住三天了。”

陳無雙低頭看了眼腰間的令牌,道:“不用,喜歡什麽吃什麽。”

“小二,”陳無雙将令牌取下遞給他,“挂賬。”

小二雙手接過令牌,尋了另一位小二來接替他服侍客人,自己帶着令牌去找人核實。

周識好奇地盯着那令牌,直到小二離去。

陳無雙解釋道:“門主信物。”

周識了然,看來這頓飯錢是要那位不曾碰面的影門門主付了。

三人十分克制地吃過這一頓飯,馬不停蹄地朝客棧走去。

太貴了,一頓飯下來,打消了他們在城內游玩的念頭。

然而,天不遂人願——遇上了攔路虎。

一只毛色鮮亮的大公雞撲進了陳無雙懷中。

緊接着,一只大黑狗越過陳無雙肩頭撞上了祁雲封的胸膛。

“……”周識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別的東西再沖出來後,才松了口氣。

三人将黑狗圍在中間。陳無雙提着大公雞的翅膀,想要發作的臉色在看到吐着舌頭的黑狗時緩和了下來。

“大白,你又跟着誰出來接任務了?”

“大白?”周識彎腰盯着黑狗細細查看,“它明明是黑色的。”

陳無雙指着狗頭上那正中心一點白,理所當然道:“白的。”

周識無奈扶額:“好吧。”

話音剛落,就有一男聲從遠處傳來:“老大,是我是我。”

陳無雙轉過身去,看到是門中的弟子,放下心來,将手中撲騰不停的公雞抛給了他。

“小六,門主如何?”

陸遙捧着大公雞嘿嘿傻笑:“老大放心,門主有在好好養傷,那個人也沒有再來找事。”

陳無雙略點頭:“嗯,知道了。快把雞給人家送回去。”

陸遙将狗繩從祁雲封手中拿走,應道:“那我先走啦,老大你有空了多回家看看。”

待人走後,陳無雙轉過身,周識朝他笑了笑。

一旁的祁雲封抱臂看他:“地位還挺高。”

陳無雙瞥他一眼,回道:“比不過你死裏逃生。”

“你……”原本眉目含笑的男人瞬間變了臉色:“難道你們影門的手就很幹淨嗎?”

“是你們林家守不住東西被滅門,少來血口噴人。”陳無雙毫不客氣的回擊。

眼見氣氛劍拔弩張,交鋒愈演愈烈,周識趕緊擋在兩人中間:“不要吵啦,回去再說,回去再說。”

“……”兩人皆不為所動,誰也不服誰。

周識氣急,一手提起一個,将人帶回了客棧。

随着三人離去,圍在大街上看戲的路人也紛紛散去。

回到客棧,周識将陳無雙放下,喚來小二後才帶着祁雲封進了另一個房間。

“祁雲封,你先不要生氣。”周識按着他坐下。

被拖着走了一路,祁雲封也冷靜了下來:“道長想做什麽?”

周識挨着他坐下,握緊祁雲封的手擡頭望向他:“我會幫你的。”

“怎麽幫?”祁雲封低頭去看交疊的雙手,“道長,我們以前認識嗎?”

“啊?”話題突然轉變,周識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右手被人帶着舉起,才回過神。

看着舉到眼前的兩只手,周識什麽也解釋不了。

對于面前這個從不信神佛的人,他的存在就是無稽之談。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回答,祁雲封最終還是好心放過了他:“不想說就先不說了。”

周識松了口氣,聲音難免輕快:“跟我講講怎麽回事,可以嗎?”

“自然。”

周識坐正了身子,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姿态。

見狀,祁雲封笑了笑,這才開始講述自己方才為何生氣。

幼時因天災父母雙亡的他,少時被林家一位家仆收養。

而林家,則是當時江湖上四大勢力之首,如今的影門、月宮與丐幫,皆在其之下。

在山莊中安穩生活了十六年,林家卻突遭變故,慘被滅門。

臨終前,林家家主将《藏霜》劍法第四卷交于他,并囑咐他尋到前三卷的下落,以免落入歹人手中,傷天害理。

那些驚心動魄又血腥麻木的瞬間被拆解、重鑄,經由男人地述說,似乎只是一次飯後閑談。

聽完這些,周識也明白了祁雲封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血海深仇,不可謂不報。

“既然如此,我們已經找回了第二卷,加上你手中的,剩下兩卷有線索嗎?”

周識并未出言安慰,他知道祁雲封不需要這些。

不論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皆如此。

祁雲封将兩本劍法放在桌面上:“沒有線索,石坡村得到的這本劍法也不過是偶然。”

“這樣啊。”

祁雲封單手托起下巴,手肘撐在桌上,看向周識:“道長,別失落。日子還長,我們慢慢來。”

即便明知他的意思只是安慰自己不要為了劍法的事過于憂心,但聽到這話語,還是不由得耳朵發熱。

“知道了,”末了,周識又趕緊補上一句,“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祁雲封拉住想要逃離的周識,笑道:“道長,只有兩間房,你要去露宿街頭嗎?”

說着,他站起身微微彎腰看向周識:“還是說,你要去跟他睡?”

溫熱的氣息灑在臉上,周識下意識伸手去推眼前人的胸膛。

看着奪門而出的人,祁雲封收起兩本劍法躺回了床上。

并且十分貼心的給人留足了位置。

走廊上,腦袋暈乎乎的清悠仙人等到臉上熱意退去才伸手去敲隔壁的房門。

打開門,陳無雙倚靠在門框上打量着他:“夜深了,來我這什麽事?”

經他提醒,周識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與祁雲封交談的時間過長,已經過了夜半。

這個時間敲門打擾,确實不太好。

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陳無雙輕嘆一聲,側身讓開了位置:“行了,先進來吧。”

桌前,陳無雙倒了碗茶水遞給他,随後看向打開的兩扇門:“不關門?”

周識擺擺手:“不了,以免壞了你的清譽。”

“清譽?”陳無雙低聲重複一句,沒再糾結,“半夜敲門是為了替他道歉?”

周識沒有反駁,點了點頭。

聞言,陳無雙道:“他的錯誤,為什麽是你來道歉?我不接受。”

本想再多說幾句,但看到陳無雙不滿的臉,只好閉嘴離開了房間。

回走到祁雲封休息的房間門前,周識推門的手僵持了幾息之後垂落在了身側。

透過窗子看到床上熟睡的人,他微微低頭,離開了客棧,飛身躍上了房頂。

清晨,祁雲封推開房門,看到同樣剛出房門的陳無雙。

“無雙兄弟,早啊。道長在你那嗎?”

“什麽?”陳無雙古怪地看他一眼,反應過來後,笑道,“昨夜他的确來找我了。”

“那就好,”祁雲封招呼陳無雙,“再讓他睡會,我們去買點早飯回來。”

“……”

陳無雙徹底無語:“偌大的江湖真是找不出來一個比你更貼心的人了。”

聽到這話,祁雲封謙虛道:“無雙兄弟說笑了。過獎,過獎。”

等到兩人提着飯食回來放到桌上,祁雲封正欲去喊周識起床,陳無雙才慢悠悠道:“別找了,人昨日沒在我這留宿。”

“什麽?”祁雲封臉上終于染了焦急之色:“你怎麽不早說呢,都這個時辰了,他再怄氣也該回來了。”

“怄氣?”陳無雙十分有興致的給自己端來了一壺茶,“說來聽聽,怎麽個怄氣法?”

祁雲封自然沒有時間去描述昨夜發生了何事,伸手掏出在石坡村得到劍法殘卷,道:“無雙兄弟,我錯了,幫我找人。”

“還挺有誠意,”陳無雙接過劍法殘卷,小心地收進懷中,“走吧,他昨夜過來替你道歉之後應該出了客棧。”

“什麽道歉?”祁雲封攔下陳無雙,“他為什麽會去找你?”

陳無雙腳步不停,越過他繼續向前走:“為什麽?難道你不清楚嗎?”

他當然清楚。

再争辯下去也是毫無意義,不如先将人找到再言其它。

兩人在城中幾乎尋遍了大街小巷,最終在客棧房頂找到了被遺落的,孤零零的鬥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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