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不問仙凡皆為人鬥

不問仙凡皆為人鬥

當兩人在野外找到渾身是血的周識時，日頭已經過了晌午。

“道長，道長？周識？”

祁雲封抱着黏膩的身體，一聲聲喊着懷中人的名字。

一旁的陳無雙看不下去了：“你別喊了，能不能先帶他去找大夫？”

兩人的交談聲驚醒了周識，迷蒙間，周識出聲道：“別擔心，我不會死。”

雖然在說完這句話後人又昏了過去，但終歸是給另兩人一個安慰。

攔下一輛過路的牛車，為了補償車主被弄髒的幹草，祁雲封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了老人家。

一路颠簸回到城內，祁雲封抱着周識向醫館跑去。

城中路人看到一身血污的周識，以及臉色焦急的祁雲封，紛紛讓路，為他指引方向。

距離醫館門口幾步路時，祁雲封停下了腳步。

追上來的陳無雙疑惑道：“怎麽停了？”

順着祁雲封的視線看去，不知周識何時醒了過來。

“祁雲封，大夫對我沒用，我們走吧。”

陳無雙反駁道：“這怎麽行？你不要命了？”

還不等他繼續說話，祁雲封已經抱着人轉身離開，獨留他一人幹瞪眼。

“？？？”

“……”

“老大，你站醫館門口幹什麽？你受傷了？”不知打哪出現的陸遙竄到陳無雙面前。

陳無雙沒好氣地拍開他想要亂摸的手，将腰上的令牌遞給了他：“福川客棧知道嗎？去找一個祁雲封的人，把這令牌給他。”

陸遙接過令牌，雖然好奇，卻也沒多問：“好的老大，保證完成任務。”

客棧，周識睜眼躺在床上，任由祁雲封捯饬他的身體。

直到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周識才道：“謝謝。”

祁雲封輕嘆口氣：“為什麽不願意去醫館？”

周識道：“因為我是神仙，凡人的藥對我沒用。”

“這玩笑可不好笑，”祁雲封曲指敲了敲周識額頭，“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生氣了打我一頓出氣，也好過你方才那副狼狽樣。”

聽到這話，周識再好的性子也很想揍人，奈何他現在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

輕哼一聲，周識越過第二個問題，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昨夜我本來想去房頂休息，剛把鬥笠放下，就被人襲擊了。我又打不過他，只能逃了。”

祁雲封蹙眉道：“怎麽不找我們？離得這樣近，聲音……”

“那可不行，我們的打鬥會殃及凡人……”

祁雲封打斷他，不悅道：“什麽凡人仙人，仙人也是人。凡人、仙人，既然都帶個‘人’字，那我們就是一樣的。你先休息，我去醫館給你抓點治外傷的藥。”

不等周識說完，祁雲封便起身離去。

打開門的一瞬間，他便與一個驚慌失措的人面面相觑。

陸遙雙手舉起令牌擋住自己的臉，道：“那個，這是我們老大讓我給你的。你們繼續……繼續，我先走了。再見——”

祁雲封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陸遙已經溜之大吉。

安豐城影門分部。

陳無雙站在臺階下垂頭彙報着自己近日的情況。

“門主，這是劍法的第二卷，”陳無雙雙手舉過頭頂，“剩下的，我會繼續尋找，您……”

“哈哈哈哈哈，好孩子，”影門門主起身走下臺階，将手放在陳無雙頭頂，揉了兩把，“不必為了我過于操心，他若是想要我這條命，給他便是。”

陳無雙握緊了拳，不甘道：“我們與他無冤無仇，為什麽要任他擺布！？明明……明明是他有求于我們，需要影門的情報能力為他尋找劍法。”

影門門主翻看着劍法殘卷：“無雙，不可急躁。這影門的擔子以後我可是要交給你的。”

陳無雙道：“門主，我們都需要您。”

影門門主将劍法殘卷遞還給他：“我可護不了你們多久咯，他的手段至今無人可解。我的身體現如今一天不如一日，門內事務繁多，也就躲到這裏圖個清淨。”

“不可能，”陳無雙不相信，或者，他信了，但不願接受，“一定會有辦法的，只要，只要我找到剩下的殘卷，他一定會放過我們的。”

影門門主對自己的生死并不看重，無奈道：“天下這麽大，哪這麽容易。江湖上最近不太平，出門在外注意安全。”

“……”陳無雙沉默以對。

“好了，人也看完了，下去吧。”

“是。”

福川客棧，周識恢複了些力氣，半躺半靠在床上。

身體不再那麽難受，他開始思考昨夜與他交手之人的目的何在。

那人真正的目标不在他，而在祁雲封，使得也是天界的法術，依品階來看，地位恐怕遠在自己之上，雖然他在天界本就沒什麽地位。

這麽一位神仙，怎麽會與凡人結仇呢？

若非他的目标不是自己，昨夜的自己難逃一死——

長長嘆一口氣，周識生無可戀。将自己塞進了被子裏，在床上翻了幾滾。

直到聽到一聲輕笑，才将自己從擰成麻花的被子裏解救出來。

“你笑什麽？好笑嗎？”周識氣急，竟直接從床上彈起氣勢洶洶地沖到了祁雲封面前。

在距離男人寸許的地方又戛然而止。

祁雲封見他停下，微微向前探身湊得離他近了些：“怎麽停下了？臉在這，打吧。”

“……”

盯着這張與上一世相差無幾的面孔，周識伸出雙手，使勁扯了扯祁雲封的左右兩張臉。

直到祁雲封疼得忍不住倒吸冷氣，周識才松了手。

“祁雲封，我要騎馬。”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祁雲封也顧不上疼痛，疑惑出聲：“什麽？”

随即又道：“道長，我很窮。”

眼見周識臉色變了又變，祁雲封連忙補救道：“道長別生氣，氣壞了對身子不好。馬沒有，我給你舞個劍可好？”

“随便你。”

祁雲封忙将人推回床上坐好：“地上涼，道長還是坐下看比較好。”

說罷，将屋內桌椅移到角落，便留出了一大片空地，足夠他施展。

長鋒出鞘，利刃破空，一招一式铿锵有力，毫無美感。

周識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讨厭我要殺了我？”

祁雲封沒有回答，也未停下舞劍的身影。周識只好繼續看下去，可越看，他越覺得這劍法甚是眼熟。

等到祁雲封終于表演完，周識立刻道：“祁雲封，你這劍法在哪裏習得？”

長劍入鞘，祁雲封道：“那本《霜楓》劍法。”

霜楓、霜楓——

周識琢磨着這兩個字，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分明不久前他才在白藏仙帝的楓林觀她舞過。

莫非這劍法是白藏仙帝的？可那襲擊他的人又是誰呢？

若是白藏仙帝，也犯不着像個賊一樣偷回自己的劍法吧。

周識陷入了沉思。

“道長，道長？”

周識被喚回思緒，擡頭看向祁雲封：“什麽事？”

祁雲封道：“道長你發什麽呆？我舞得好不好？”

周識斬釘截鐵道：“不好，硬邦邦的。”

“……”祁雲封開口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什麽也沒說出口。

垂落在身側的手觸到了陸遙送來的令牌，扯出笑容，祁雲封再次道：“道長，我們去騎馬。”

“你不是窮嗎？”這語氣，顯得十分咄咄逼人，絲毫不留面子。

祁雲封苦笑一聲，将剛才自己抓藥路上順手買來的衣服遞給他：“先穿上，我們去找無雙兄弟。”

“哦。”周識接過衣服，沒在意他為何要去找陳無雙。

兩人頂着正盛的日頭出了門，四處打聽下來，停在了一家賣米面的糧食鋪。

臨近正午，家家戶戶都已經回家吃起了午飯，店內空無一人。

在鋪子裏站了一會，仍舊不見人來，祁雲封提議道：“道長，不如我們先去吃飯？你還未痊愈……”

“不吃。”原本站着的人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祁雲封真的很無奈，早知如此，昨夜真的該管好自己這張嘴。

見周識真的沒有一絲想要離開的跡象，祁雲封将手中一直提着的藥材放到他懷中：“那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回來。”

找了一家人不算多的酒樓，祁雲封打包了些飯食便腳步不停地返回糧食鋪。

踏進糧食鋪，他便看到正與人交談的周識。

不知兩人說了什麽，周識本就不悅的臉色更加不爽。

祁雲封走近，直接将那令牌塞到了對方手中：“我們來找陳無雙。”

得了令牌，王烨也不再推脫自己這只是一家普通鋪子，直接帶着兩人進了地下暗室。

穿過長長的走廊，王烨道：“就送兩位到這了，上面的生意還等着我呢。”

周識與祁雲封穿梭在這黯淡的地下，偶有人經過也只是淡淡看他們一眼，繼續做自己的事。

直到走了小半個時辰，周識忍不住道：“祁雲封，你就不能問問路嗎？”

雖然仍是嫌棄的語氣，祁雲封卻放下心來，願意同他講話就好：“我不敢？”

“……？”周識無語：“你怕什麽？”

祁雲封順嘴接道：“你不開口，我不敢擅自行動。”

聽到這話，周識抿了抿唇：“那我現在給你發布一個‘問路’的任務。”

“得嘞，”祁雲封揚起聲音，“您在這休息，保準您滿意。”

“……”

一連問了幾個人之後，祁雲封停在了一位相貌平平的影門弟子前：“這位好兄弟，你們影門的無雙兄弟如今在何處？”

“呵呵，”相貌平平的弟子微微笑道，“找我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