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 79 章

回去的路上,陳幻旁敲側擊地跟白境虞說起易織年試探她的事。

“你那個小易妹妹看着單純,其實心眼子挺多,兩句半就把陳幼的話給套出來了。現在你妹知道咱倆同居的了,沒事兒吧?”

陳幻這問題留了個空給白境虞填。

白境虞心想,易織年試探你,你試探我來了。

白境虞懶洋洋地說:“能有什麽事,她知道就知道了呗。”

心裏卻煩了一陣,暫且按捺下來。

陳幻看白境虞雲淡風輕的,不像有事。

也對,重組家庭的姐妹,有些話不好說也能理解。

陳幻随意點了幾句後,轉頭說陳幼的趣事。

“你都想不到,這孩子居然一直誤會我是放高利貸的。你說現在的小孩怎麽這麽有想象力?我哪像這種人了?”

白境虞看着她:“別說,是挺像。如果你真去道上,說不定能混個小隊長當當。”

陳幻笑罵一句“去你的”。

“我真納了悶了,不僅覺得我放高利貸,還覺得你是我老大,咱們都是在黑.道上讨生活的。把我想成流氓就算了,就這,還給你安排個我上級的身份,你怎麽走哪兒都壓我一頭?”

白境虞說:“小幼這孩子聰明,又有眼力見。必須得好好獎勵獎勵,回家之前去趟新天地,我買份禮物去。”

“損不損啊白境虞,別鼓勵小孩瞎聯想。”

兩人一句搭一句的鬥嘴,在車流中走走停停,心情也被呵護着,沒半點焦躁。

說到最後,陳幻想起自己坐牢的事。

指尖在方向盤上不自在的輕彈了幾下,問白境虞:

“你說,如果我真是窮兇極惡的罪犯呢……”

你還會跟我在一塊兒嗎?

這後半句戛然而止,沒說出口。

甚至連前半句都顯得矯情了。

以她倆現在這關系,說不着“在一塊兒”這種話。

而且……

陳幻從一開始就明白,白境虞不可能永遠在投行工作。

她是白決唯一的女兒,白決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只可能交給她。

白境虞的身份總有一天要變的。

越是龐大的商業帝國,內部的派系鬥争就越激烈。

更不用說還有其他的競争對手。

到那時候,被億萬雙眼睛盯着的白境虞,是不能有污點的。

那話在陳幻胸腔裏滞留着,漸成微酸。

最後給了那句話更周全的後半句。

“你說,如果我真是窮兇極惡的罪犯呢……你還願意搭理我嗎?”

車流之外的橘色晚霞漫天,雲被撕扯成絮狀,白境虞在金光下回眸,掀起眼皮打量她。

聰明的眼,仿佛能順着她的眸,看盡她的心事。

白境虞心想,窮兇極惡不至于。能多兇,多惡?總不至于殺人,不然她也沒法坐這兒了。

“陳幻。”白境虞點她的耳朵尖,“你以前什麽樣我不管。只要待在我身邊一天,你就是我的人。別給自己找不自在。”

陳幻輕嘆着,悶在心口的氣舒了一半。

也是。

那輪挂在天邊将暮的夕陽都能那麽亮,也能刺人的眼。

“我比你大十一歲,你可以叫我姐姐。”

“恃總,這不合适吧。”

一整夜,這兩句話一直在林恃的耳邊回蕩,極其羞恥的情緒将她的心靈一次又一次的洗刷,

被舒泉拒絕之後,林恃當晚去健身房狂奔五公裏,外加力量訓練,将自己累了個死去活來才回家睡覺。

可惜,運動分泌的多巴胺都沒讓林恃快樂起來。

午夜夢回的時候,還會忽然睜開眼,想問問路過的螞蟻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讓舒泉叫她姐姐。

雖然先前要走的時候,舒泉發現了她情緒低迷,特意跟出來單獨跟她說:“不是其他什麽原因,就是、就是有點突然,恃總能不能給我點時間?有點心理準備的話我應該可以叫得出口的……”

被林恃婉拒。

林恃笑容慘淡,“讓我們一起忘記這件事,好嗎?”

當時舒泉是說了“好”。

結果忘不掉的還是林恃本恃。

林恃此刻只想給自己兩拳,揍昏拉倒。

舒泉那頭也很苦惱。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好像老是惹林恃生氣。

雖然林恃的請求的确有一點奇怪,可是她拒絕得也太幹脆了吧?

林恃只是想要拉近兩人之間的關系罷了,她怎麽能一不好意思就直接回絕?

社交情商還在從零慢慢積累舒泉良心不安。

從小到大她都生活在姐姐的陰影下,舒敏就是一個強勢的人,在家裏說一不二,舒泉一定要遵從她的意思,不然舒敏一定會掰持到她答應為止。

之後給她巨大陰影的商初,性格也非常強硬。

林恃對她很好,可論起性格的強硬程度,林恃恐怕比之前那兩個人都強。

舒泉對性格強勢的人,多少有些PTSD。

不能否認,和林恃在一起的時候,舒泉難免緊張,會擔心自己神經一松懈,處事不周,便會惹林恃生氣。

可認真回想起來,林恃沒有真的對她發過脾氣。在工作生活上幫了她很多,還大老遠陪她去接媽媽。

林恃跟那些人都不一樣啊……

舒泉心裏更加翻江倒海地內疚。

不能再讓林恃不開心了。

第二天,啓豐國際。

“早啊,小舒!”

同事小劉熱情地跟舒泉打招呼。

“早上好……”舒泉一回頭,黑眼圈吓人。

“你昨晚當鬼去了啊,眼圈黑成這樣。”

舒泉無奈一笑,悄悄來到林恃辦公室門口。

林恃辦公室向來不鎖門,她是知道的。

林恃所有重要的資料都被她這個臨時助理整理到了櫃子裏鎖好,電腦也随身帶回家,就算有人進來也幹不了任何壞事。再者,監控還拍着呢。

舒泉輕車熟路進入林恃的私人地帶,留下一個滿當當的紙袋子後,火速離開。

小劉倒完咖啡,回來的時候碰見林恃。

“早呀,恃總!”

林恃轉身,和舒泉同款的黑眼圈挂在她眼睛下面。

小劉:“恃總,您這是昨晚和小舒組隊當鬼去了啊。”

林恃現在聽不得跟“舒”和“泉”有關的任何字眼。

剛才在樓下食堂買早餐的時候,檔口大姐問她要不要剛剛炸出來的“薯”餅,都被她婉拒。

不過……

林恃問:“什麽叫和小舒組隊當鬼?”

小劉指着舒泉工位的方向說:“剛才我碰見小舒了,那黑眼圈,和您一模一樣。”

知道舒泉良心不安,她就安心了。

林恃走進辦公室,發現桌上有個手提紙袋。

用手指撥開一條縫隙,裏面是食物。

一杯咖啡,一個牛肉芝士漢堡,還有一盒已經剪了枝洗得幹幹淨淨的葡萄。

相當合她的口味。

還有一張印着《奇幻公路》那只軟乎乎草莓兔的卡片。

上面有一行手寫字。

【恃總,早餐要趁熱吃哦!舒泉。】

這麽大一張卡片,就寫這麽短短一行字?

真小氣。

不過字寫得挺好看。

林恃又看一遍。

嗯,好的,還是“恃總”,不是說給點時間做做心理準備就能叫姐姐了?

一整晚了還沒準備好嗎?

林恃也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麽脾氣,将漢堡當成舒泉的臉,狠狠咬了一口。

偏偏漢堡還該死的特別好吃。

林恃氣呼呼地全給吃了,半點不剩。

坐在工位上的舒泉一直暗暗往林恃的辦公室裏偷瞄。

不是很理解。

怎麽感覺恃總早飯吃得很香,但看上去還是兇兇的,心情沒好多少啊?

舒泉用筆蓋戳着自己的額頭,陷入沉思。

舒泉做的飯的确好吃,但不足以彌補林恃的挫敗感。

林恃第一次在一個認識不久,年紀還比她小這麽多的女孩身上感受到挫敗感。

林恃朦胧的心意暫時找不到落腳點。偏偏舒泉剛從一段失敗的感情中走出來,對戀愛這種情緒正是膩味的時候,根本沒把她和林恃的關系往那方面想。

陰差陽錯之間,林恃糟糕的情緒導致她嚴厲的處事态度展露無遺。

還在幫她裝修房子,且似乎是她不良情緒起因的陳幻首當其沖。

滿心疑惑的陳幻将關夢約了出來,請她在難得酒吧喝酒。

陳幻說:“最近恃總對我好像有點挑剔,她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以前人挺随和的啊。”

關夢捏着酒杯,一邊欣賞陳幻這張刻在她審美裏的漂亮臉蛋,一邊安慰她道:

“太正常了,林恃,姓挑名剔,她不挑剔那還是她嗎?”

陳幻無奈地撥了撥頭發,說:“感覺咱們說的不是一個意思。”

她打開和林恃的聊天記錄,遞給關夢。

關夢往下翻了幾頁,傻眼。

“這,我姐妹在幹嘛呢,這不是在旁敲側擊你的私生活嗎?”

難道……林恃對陳幻動了心思。

不至于吧,三十多年都沒開竅的林恃,到陳幻這兒直接堕入凡塵?

陳幻是綁定了什麽萬人迷系統嗎?

看陳幻也挺苦惱,關夢知道她現在有個很喜歡的人,要林恃真是那個意思,恐怕只會徒添麻煩。

關夢說:“別急,我去幫你打聽打聽她什麽想法。”

第二天晚上,還是在難得酒吧,甚至是昨天和陳幻坐的同一個靠窗的位置,林恃幹脆利落地回答了關夢的疑惑。

林恃:“我對陳幻沒興趣。”

林恃晃了晃酒杯裏的酒,冰塊撞擊在杯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陳幻讓你來刺探情報呢?”

被一語道破關夢也沒急,反問她:“沒興趣你探聽人家小陳的私生活幹嘛?”

林恃沒接話,高寒替她接:“恃姐對陳小姐沒興趣,那對誰有興趣?小舒是不?”

林恃瞥她一眼,“你怎麽跑來了?”

高寒:“怎麽了,我來和夢夢一起過周末還得到您老人家的批準不成?正好,我有小舒的微信,看看她有沒有空,約她來酒吧聊聊天。夢夢,你不知道,小舒這人很好聊的。”

關夢:“你怎麽會有小舒的微信?”

高寒:“之前我們調查組來調查恃姐被舉報的事兒,當時留了個心眼,加了小舒的微信好友。沒想到還真能派上用場。”

關夢樂不可支,“快快快,把她約出來給我看看。我還沒見過她呢,什麽樣的人能把我們恃恃迷成這樣,我可太好奇了。”

林恃一手摁一個後脖子,熟練地将她倆都掐桌下去。

“別在這兒給我胡說八道,沒有的事兒都給你們心理暗示出事來了。”

關夢和高寒歪着脖子對視一眼。

沒有的事還能暗示出事?那肯定是之前已經有苗頭,春風一吹,自己蕩漾起來了。

不過關夢和高寒見林恃脾氣真有點兒上臉,也的确不敢再鬧。

鬧不好的話,以林恃那脾氣估計得生她們兩年的氣。

高寒将手機扣在林恃手邊,以表絕對不會胡亂喊小舒的決心。

服務員将她們點的酒和果盤送過來,高寒往吧臺的方向看。

“怎麽沒見着老板啊,就那寸頭電線杆子。夢夢,你和那電線杆子怎麽樣了?”

關夢瞥她一眼。

不鬧林恃,改來鬧我了是吧?

林恃報仇來了,“對啊,你倆怎麽樣了?之前不是一見面就雙雙消失?今天怎麽不消失了?”

關夢喝了口酒,說:“沒戲,撞號了。”

高寒沒懂,“什麽叫撞號?”

關夢随意一解釋:“就是,兩個人在床上的時候,喜歡同一個位置。”

高寒:“那不正好嗎?多合拍啊。”

關夢:“和你這直女沒法聊。”

關夢和高寒同事看向林恃。

林恃沉默着。

關夢意味深長地笑,點了一下林恃,說:“高寒,你這直女沒懂,咱們恃總懂了。”

林恃:“懂個鬼。”

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的确比高寒懂的多了一點。

當初在知道舒泉是同性戀的時候,她就上網查過一些關于女同的事兒,一些專有名詞已經在她腦海裏根深蒂固。

林恃想問問關夢,撞號真就沒法談了嗎?可這話問出去,剛被轉移的關注點必定又會落回她身上。

正在躊躇,高寒替她問了:“夢夢,我特好奇,撞號了就不能繼續交往了?你們女同規矩這麽森嚴啊?”

林恃心道,問得好,多問點。

關夢說:“也不是,大多數情況大家都不是很在乎,甭管是上面的還是下面的,喜歡就行,自個兒的屬性能調整。但對有些人真難說。也不是說就要當純1或者純0,但有些偏0的吧,那技術爛得讓人發指,成天在你爽點附近打轉,就是不給你往重點上去,急人頭皮都麻了,她還在小路上散步,路過的狗都得罵兩句離譜。是個人都受不了,只能把她從上面給請下來繼續當枕頭公主。反過來,有些1也可氣得要命,你辛辛苦苦耕耘半天,一擡頭,人家都做兩輪夢了,你越努力她睡得越香,敢情來我這改善睡眠了?”

高寒笑得快要從椅子上摔下去。

“生活不易,在床上也得多才多藝。那你和電線杆子是床上撞到一塊兒,沒法處了?”

關夢苦悶地喝了一口酒,“豈止是沒法處了,差點打起來。而且她那人吧,不止是這點事,沒法說,心裏估計還有個念念不忘的初戀。反正我是受不了這罪,幹脆就拜拜了。”

“初戀”這個詞又刺了林恃一下,看好戲的心态立刻煙消雲散。

高寒拍了拍她肩膀,“戀愛是得讓自己開心咱們才談,讓你不舒服的丢了也不可惜。”

“可不麽,我也覺得。”

林恃感覺氣氛到了,自己問什麽也不會引起懷疑。

“所以,你們1或者0,外表上看得出來嗎?”

關夢和高寒都還沉浸在負面情緒裏,林恃這問題像是直接将她們拽上了高速列車。

高寒意味深長地看着林恃。

林恃若無其事地喝着酒,等待關夢解答。

關夢:“外表的話,長相不準,看氣質相對而言會精确一點。”

林恃:“什麽樣的氣質?”

關夢點她的手背,“比如你,比如高寒這種,很有掌控欲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多數是上位。反過來,甜美可愛,性格軟一點的女生大多數都是下面那個。”

林恃嚴絲合縫地将舒泉給鑲嵌到了“下面那個”的位置裏。

挺好,林恃安心地喝着酒,心想,她和舒泉肯定不會撞號了。

關夢摸着下巴,再提醒一句:“不過也不是百分百,有些妹妹穿最粉的裙子做最猛的1,操得人下不來床。卡哇1也是1嘛。”

“咳。”林恃猛嗆了一口,差點灑一桌子酒,咳得昏天暗地。

高寒一邊幫林恃順後背,一邊揶揄道:“夢夢別說了,看你把咱們恃姐吓的。注意文明用詞,我腦海裏都有畫面了。”

關夢用過來人的姿态安撫林恃:“別怕,床上那點事兒不是全部,還得看人品。”

林恃一邊咳嗽,一邊惡狠狠地瞪關夢。

她腦海裏也有畫面了!

舒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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