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老師
老師
“快鬥!!你這幾天都去哪裏了?”
青子好幾天未見快鬥身影,因為身份的特殊,寺井并沒有報警,将影響降到了最小,也因此得幸,小島以及妖怪的事情沒有暴露。
“抱歉抱歉,有點事。”
他不敢多說,因為再說一句便會露餡。
另一邊歐珀坐立難安地翹着二郎腿,用力咬了一口果子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那個人類小子該不會正在散播小島的秘密吧!”
昭華嘆口氣将書翻頁深深嘆氣告訴自己冷靜。
“不過真有什麽事苦夏會通知我們。”
“……”
“…昭華你說句話啊!”
昭華合上書,靜靜走過去用手帕幫歐珀清理滿嘴的果汁。
“你該不會在想「幹脆我親自去大陸看看情況」之類的吧”
歐珀慌忙撓撓腦袋。
“怎、怎麽可能!哈哈….”
昭華無奈,這個笨蛋絕對就是這麽想的。殿下說過,幾十年來無論是侵入小島的還是誤闖進來的人類,無一例外都被歐珀殘殺,讓自己一定要看好他。
教室窗外,虛空中出現一個細小的黑洞,歐珀靈巧鑽出穩穩落于樹枝上。樹葉是很好的遮擋,為歐珀提供完美的庇護。
快鬥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似乎并沒有什麽異常,自己果然太杞人憂天了嗎。
歐珀召喚出黑洞正準備離開,竟與一名女生對視。
“糟了!”
歐珀迅速一個跳躍落在地上。希望她沒有看見,只能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回去了。
他貼在牆邊焦躁地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情緒逐漸失控。
“可惡、被看見了,可惡。必須讓你吃點苦頭。”
青子納悶,自己分明看見樹上有個人,轉眼間突然不見了,是自己看錯了嗎?正打算作罷意識突然消失,只感覺身體不聽使喚。
她雙手突然洩了力垂墜在身體兩邊,倐自站起來。
“青子?你怎麽了?”
快鬥茫然地望着自己同桌在上課時突然站起來。
她呼吸越發急促,雙手慢慢擡起掐住自己脖子,越來越用力、越來越用力。
她竭盡全力試圖阻止自己,但仿佛身體已經不屬于她似的,用力掐着自己。口水無法抑制地往下淌,眼睛裏爬上血絲。
“呃...!”
“青子…?!”
快鬥站起來用力掰她的手但依舊紋絲不動,她一邊發出痛苦掙紮的□□,一邊嘴角卻帶着詭異的笑。周遭同學仿佛撞了鬼尖叫不已。
歐珀被殺戮沖昏頭腦,幾乎面目全非。
“很好、很好,繼續、繼續…”
“混蛋!”
昭華突然出現在身後,用力拍了一下歐珀後腦勺,僅一秒便揪着歐珀跳進虛空消失在人類大陸。
青子終于松開手整個人重重癱倒在地,瘋狂咳了十幾聲後昏厥過去。
…
昏暗的病房,陣陣清冷的風吹動薄紗窗簾,吹動站立于床邊那人烏黑的長發。
真理将手覆蓋于青子慘白的額頭,整理淩亂的碎發。
“青子!”
快鬥發現閃爍着紅光的病房猛地闖進來,看見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真理無動于衷,擡眼望他。
“果然是你們妖怪搞的鬼!如果要捉弄盡管朝我放馬過來,傷害無辜的人算什麽?!”
快鬥大步流星沖上前,此時已顧不了太多,用力扯住他的長衫外衣,黑色絲綢被抓皺,從肩上滑落。
他拍開這只無禮的手。快鬥不甘示弱咬着牙關強裝鎮定,義無反顧地瞪回去。
真理不惱不怒,不如說反而有點滿意他的反應,勾勾嘴角。
這時被荊棘捆住手腳的歐珀從虛空中落下,真理輕輕一揮手荊棘啪得消失。
歐珀一定遭受過毒打,變形的臉,嘴角鮮血已經凝固,慌忙爬到快鬥腳下,死死抱着他的腿哭喊。
“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道歉有用嗎?你造成的傷害會因為道歉消失嗎?”
快鬥抓起歐珀的衣領将其整個拎起來,然後揮起拳頭想要揍他,但始終下不去手。
“你們妖怪不是很厲害嗎?有本事讓她醒過來啊?你能做到嗎?!”
歐珀全然收下這些謾罵,嘴裏還是魔怔地不停道歉。不是出于愧疚,而是恐懼。仿佛除了道歉腦子裏沒有任何思考。
看着這樣的歐珀,快鬥用力咬住牙,不輕不重地給了他一拳。
“好了,到此為止。”
對于暴力也顯得無動于衷的歐珀聽見真理的聲音卻發了瘋地尖叫求饒。
真理閉上眼不去聽他的哭喊,攤開一只手,伴随着撕裂般的悲鳴,歐珀整副身軀像被丢進火裏,融化似的升騰起,發出呲呲響聲,化作真理手裏的一小瓶紅色半透明液體,最後交予黑羽快鬥手上。
“給她喝。”
“這、這種東西誰會喝啊!”
方才親手将曾經活生生存在于自己身邊的歐珀變作一瓶滾燙的液體,他看上去沒有任何悲傷之情,更無憐憫,有的只有麻木。
真理伸手擒住快鬥下巴讓他別再倔強,眼神仿佛在看盤中餐般從容。
“她會需要的。”
睫毛在暗紅色眼眸上打下陰影,被這雙眼睛盯住,是人是神都一樣,只能無法動彈地任其處置。比起失控後殘殺人類的歐珀,眼前這個親手殘害同類也不動搖的男人更令快鬥打從骨子裏感到不寒而栗。
說完,真理便一如往常地消失在迷霧中,只留下一句話,僅一句話足以攝人心魄。
“我們還會再見的,黑羽快鬥。”
…
火歐珀被神明殿下親手制成液體贈與人類,這件事很快傳遍了小島,連無處不見的小草都人盡皆知。
小島居民心惶惶,大肆宣傳那位呼風喚雨的神明大人成了人類的俘虜,有些主意大的,甚至罷工,決定不再參與清理小島的工作。
一輪皎潔月光下,枝葉血紅的柳樹被風吹落了樹葉,大雨将地面沖得泥濘。真理靠在樹幹上,面色蒼白。舉起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
一件黑色外衫落在真理肩頭。
“塔菲,快過來。”
他抓住她縮回去的手,酒後朦胧的笑眼彎彎,扯了一下,塔菲落進真理懷中。
被神明擁在懷裏,是人類乃至妖怪一族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塔菲費力又迅速地從真理腿上爬起來,趴在地上跪安。
“失、失敬了,殿下。”
空氣仿佛凝固住,塔菲不敢擡頭看他,生怕掉進那冰窟般的眼底。他頓感無趣,揮揮手示意塔菲離開。倒頭躺下,柳樹生出分叉的枝葉将他穩穩接住。
他輕輕嘆了口氣,又閉上半張的嘴唇。
“神明真是無聊的工作,對吧。”
這棵柳樹沒有姓名,更不會說話。
…
“青子你真的沒事了嗎?”
“嗯…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快鬥望着青子與同班女生交談,輕輕嘆了口氣。在那之後他還是把那瓶不明液體混在水裏讓她喝了下去,事實證明真理并沒有騙他。
自己當時也說了很多傷人的話,他感到自責之餘又用神明不會斤斤計較來安慰自己。
“诶?這是什麽,好可愛!”
“真的诶,是玩偶嗎?”
突然一陣嘈雜打斷快鬥思緒,循着聲看去,熟悉的毛茸茸身影。
苦夏不知何時偷偷鑽進書包跟來了學校,現在甚至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青子手中。
“….你?!”
快鬥馬上擠進人群将這只來路不明的生物搶了過來。
而苦夏也很識趣,裝作毛絨玩具似的一動不動,長長的尾巴垂直蕩下去,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這是黑羽同學的玩具嗎?好可愛啊像活的一樣!”
“诶…快鬥還會喜歡這種東西嗎,意外。”
“啊…沒錯,很可愛吧。”
快鬥慌慌張張全然沒有撲克臉的意識,說罷就借着上廁所的理由逃出教室。
“…你怎麽在這?!”
他将毛茸茸的生物捧在手裏揉捏,苦夏見沒有別人,撲通跳下自顧自竄走,而快鬥雖不情願但也不能任其亂來,慌忙追了上去。
“喂!你到底要去哪裏?!”
幸好現在是上課時間,否則讓人看見一只不明生物在高中走廊上吐着舌頭奔跑,可能會上新聞吧。
“保健室…?”
苦夏直直沖向目的地不帶絲毫猶豫,快鬥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追了幾層樓終于停下來。
人們常說的眼裏有光,就是形容見到某個人被深深吸引。
脫下誇張的長衫、身着與身份不符的白大褂也未讓其光芒黯淡,松散長發束成馬尾,好似一層細閃的絲綢披在肩上。微風迎面送來清香,是香火與香料混合的木質氣息。
他背對着,好像感知到門外來了不速之客,輕輕回眸,望着對方時暗紅色瞳孔熠熠發亮。快鬥只是靜靜地站着,就像被卷進了一場湧動的暗流。
苦夏趴在真理肩上,神采奕奕。看見它同時也把快鬥的思緒拉了回來。
“你…你怎麽在這?!”
真理伸出手指,一縷不易察覺的青煙缭繞起,被吸進苦夏小小的鼻尖,它頓時像是充滿電似的蹦下來圍着他一轉好幾圈。
“黑羽同學,跟老師說話怎麽能不用敬語呢?”
真理邁了幾步便走到黑羽快鬥面前,冰涼的手指貼在他微微發燙的臉頰上,然後看一眼地上像上了發條到處亂蹦的苦夏。
“這是你的玩具嗎?黑羽同學。”
快鬥意識到自己剛剛一定是臉紅了,一巴掌拍開他的手,也許是因為真理裝作跟自己不認識的緣故,他也全然忘了對方是高高在上的神明這件事。
“裝什麽…等、什麽老師?”
“黑羽同學!上課時間你在這裏做什麽呢?!”
正牌教師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黑羽快鬥渾身一抖。
“不好意思呢,夜刀神老師,沒有打擾您吧?”
那老師一改面貌對着真理點頭彎腰,不用想也知道,她完全被這張臉迷住了。
“沒關系,绀野老師。”
真理彎彎笑眼,他非常清楚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然後斜眼看着黑羽快鬥,眼神裏顯然有別的意思,但快鬥看不懂他。
“回去吧,黑羽同學。保健室可不是翹課的地方哦。”
若是不知道他本來的面目以及惡人先告狀的行徑,想必快鬥也會被這位溫柔美麗的老師所折服吧。
真理單手拎起苦夏将其塞進面目猙獰的快鬥手裏,笑眯眯地拍拍苦夏腦袋。
“要照顧好你的主人哦。”
原來夜刀神老師是會跟玩偶說話的類型啊,绀野心裏暗自想着,然後揪着快鬥後衣領把他拽出保健室。
快鬥将苦夏抱在胸前,氣鼓鼓的,好像在說「我等着你給我解釋清楚」,但真理當作全然不知,向他皺成一團的臉揮揮手。
兩人離開後保健室剛恢複的寧靜中裂開一條縫隙,從中鑽出一個人影。
“殿下!快回去吧!”
“昭華。”
真理臉上的笑意凝滞,轉頭随後消失。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命令?”
昭華被盯得毛骨悚然,無論是那雙屬于蟒蛇的瞳孔還是講話時露出的獠牙,都象征着危險,以及這位大人真的有些動怒了,以至于控制不住自己顯現出原身的模樣。
他自覺閉嘴,低下頭躲進那高大的陰影中祈求原諒。過了一會才敢擡頭看,此時真理已然冷靜下來,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望向哪裏。
“昭華。”
“殿下,我在。”
“黑羽快鬥是不是有點可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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