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謝暮
謝暮
“是吧,學校估計很快就會回應這件事,事情發酵成這樣,該承擔後果的,一個都跑不掉。”周洋對吃瓜抱有極大熱情,他認為這麽顯而易見的事,結局基本沒懸念,除非學校真的有人被套了降智光環,稍微腦子正常一點的人絕不敢搞這種黑幕。
謝暮把手機推回給劉逝川,沒了興趣。
周洋突然伸長腦袋神秘說:“我和逝川也去看過了,觀察半天,旁人和他打招呼也不理,有可能是真的,也許有意想不到的反轉,不管什麽結果,肯定很刺激。”
謝暮吸着飲料不在意道:“你們不是報名參加了什麽比賽?怎麽這麽閑?”
提起這件事,周洋腦袋duang的一聲撞在餐桌上,嘟哝着:“傷心事,求不提。”
“你突然這麽有自知之明我有點不習慣。”
“給我死!!”
謝暮偏頭躲開周洋突然暴起扔向他的紙團。
“結果呢?”謝暮問。
周洋半張臉再度癱倒在桌:“逝川嫌棄我聲線,不适合新歌,總之……沒主唱。”
“dusk主唱的聲線就正好。”劉逝川開口道。
謝暮從腦海裏找出有關dusk的信息:“那個有名的雙人樂隊?你們可以找他們合隊,他們不是也只有兩個人。”
周洋黑着臉捏拳猛錘了一下餐桌:“找過了……那個混蛋卻說……一個樂隊,不需要兩個主唱,和童聲合不上拍。草!”
謝暮咬着吸管:“哦……你在意的只是對方嫌棄你童聲吧?”
“……什麽童聲?我這叫清朗活力少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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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隊Tvideo主頁下評論喊正太,難道喊的是劉逝川?。”
“咳!”劉逝川低咳一聲扞衛自己聲線的地位,并出聲解釋道:“我從不唱歌。”
所以被喊正太的只能是周洋。
“我要和你們絕交,友盡一百遍!!”
謝暮無視在一旁暴躁搓頭的周洋,問劉逝川:“你們接下來怎麽打算?先說好,我沒什麽時間參加排練。”
謝暮和周洋、劉逝川兩人高中時在同一所藝術培訓機構認識,那時周洋和劉逝川還有另一名吉他和貝斯已經組了一個樂隊,謝暮是認識他們後被強行加入的,理由是樂隊缺個鍵盤,謝暮在母親強烈要求下學的鋼琴,鍵盤上手也快。
謝暮對樂隊并不怎麽熱衷,只是偶爾才參加一次樂隊的活動。
自從謝暮被加入樂隊,像是觸發了什麽開關似的,先是貝斯被其他樂隊挖走,而後吉他手也離開,剩下周洋抱着剛上手的貝斯不知所措。
謝暮以為樂隊會就此分崩離析,靠牆角坐了很久的周洋,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說,謝暮,你和逝川可不能丢下我一個人啊,不然我分分鐘死給你們看。
高中時期的周洋,娃娃臉還帶着嬰兒肥,稚嫩到看不出絲毫正邁入成年人行列的痕跡。
明明是笑意盈盈說着這句話,謝暮卻鬼迷心竅的從對方臉上看到了認真。
總之,一個沒有吉他手,鍵盤還經常不在的樂隊,能活到現在,在網上有些知名度,偶爾還能在南都的live house蹦跶一下,周洋功不可沒。
謝暮時不時的出沒讓也讓樂隊的作品更加豐滿,還被周洋譽為全村的希望。
“合隊的事在意料之中,dusk本身實力就很強,他們不同意合隊情有可原。”劉逝川心裏早有預期,所以并不如謝洋那麽失落:“事實上,樂隊人數的問題已經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了。”
“還出什麽事了?”謝暮想不出還能有什麽更糟糕的事。
周洋怨念道:“在貼吧找的作曲系大佬,提供的是一首纏綿悱恻的情歌,除了我的因素,逝川覺得曲子本身也很一般,所以我問能不能改一改,那位大佬說:既然不适合那就給朋友的樂隊用了,祝你們好運……”
“災難啊。”謝暮能想象後來的情況了。
周洋捂着臉:“作曲系就那麽一個專業,那麽點兒人,聽說我們這麽難搞,要求這麽高,就沒人理了,因為是南音自己組織的校園比賽,規定不能找南音外的外援。”
“還有。”劉逝川提醒。
周洋繼續說:“找過其他作曲系大佬,我都不知道哪句話不對,還沒說幾句對方就把我一頓噴,誰說學作曲就必須會寫流行音樂、作曲填詞?他說他一般為器樂寫作,合唱、交響、室內樂和管弦樂隊,我還誇獎他牛逼像貝多芬,對方發了一句,他主要寫新音樂,貝多芬是古典主義,我就問了一句新音樂是什麽,吉他也有弦,然後他就再也不理我了。”
謝暮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到底該嘲諷周洋在藝術機構上課打瞌睡,還是該可憐自己和劉逝川遇到了這麽傻的隊友:“所以,比賽在即,樂隊連曲子都沒有?”
“就是這麽回事。”如果不是有桌子撐着,周洋此刻能直接癱到地上。
筷子在劉逝川纖長的指尖來回轉動:“辦法總比問題多,拿着不上不下的作品,明知道結果,參加比賽又有什麽意義?”
周洋撇開視線咕哝:“說的好像我們有神曲就能贏dusk似的。”
Dusk雙人樂隊和他們是同一屆,這兩個人在高中的時候就憑借一系列原創作品在公衆面前嶄露頭角,不是他們這些不知名的小蝦米能比的。
謝暮微微思索:“拿以前的純音樂作品填詞救急一下?”
周洋摸着下巴:“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那麽問題來了,誰寫詞?”
三名理科生面面相觑。
劉逝川輕咳一聲打破僵局:“我再試試還能不能在學校找到其他手裏有成品的人。”
周洋跟着提議:“找個文筆好的也可以。”
謝暮攪動飲料杯裏的冰塊,默默看着,他怎麽就和這麽不靠譜的兩個人組樂隊了呢?
南音那麽大,路上過一眼的陌生人,也許到畢業都不會再遇第二次,就算遇到,也多半分不出是不是曾經打過招呼的人。
謝暮從來沒想到會這麽快再次遇到向夕。
南音雖然是藝術類院校,但對學生身體素質方面也采取了不少措施,分院系、專業、隔三差五晨跑就是其一。
謝暮回校的第二天是周一,剛好輪到他所在的專業晨跑。
南都的天亮的暗,晨跑開始時還灰蒙蒙的。
周洋打着呵欠半挂在劉逝川身上:“我跑不動了,背我。”
劉逝川無情把挂在身上的人掀開:“天亮了,別做夢。”
“小氣!我可真是太優秀了,這才半圈就有人掉隊,一會兒早飯我要額外加個茶葉蛋好好獎勵自己一下。”周洋也不計較,發現有人掉隊,開心的自我膨脹。
謝暮跟着大部隊有條不紊的前進,側目看了一眼周洋說的掉隊的人,在內圈邊緣,一名身材纖瘦的少年腳步淩亂緩慢前行着,他還被後來趕上去的人不經意撞擊了幾下,就在謝暮以為他會被撞倒時,對方晃悠了幾步還是穩住了平衡。
謝暮覺得身型有些眼熟,但也沒細想,他所在的梯隊很快就追了上去。
快接近少年時,謝暮在灰蒙蒙的迷霧中看清了人影。
周洋激動的連拍劉逝川肩膀:“快看快看!是不是很眼熟!”
劉逝川斜了一眼,提起周洋給對方取的綽號:“音樂室的風雲人物。”
周洋比起食指靠在唇上:“噓,小點聲兒,昨天在音樂室我就覺得他體能肯定弱爆了,沒想到還真是。”
少年晃晃悠悠慢跑在內圈,幾乎快離開塑膠跑道進入裏面的草坪,謝暮掠過少年身邊時,聽到了粗重略帶嘶啞的喘息聲。
已經跑出很長一段距離的謝暮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幾眼。
九月的南都清晨,帶着絲絲涼意,少年額上卻浮着斑駁汗漬,嘴唇微開貪婪地吸食氧氣,一只手緊緊攥着胸口的衣料,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所有班級陸陸續續到達終點解散。
“啊啊啊,跑不了和輔導員說一聲怎麽了!!”
“害的我們也得等他。”
“哈哈哈,別這麽說,小心人家讓你在學校呆不下去。”
“是啊!我好怕啊,畢竟人家上頭有人,厲害着嘛。”
“怎麽不厲害?連啞巴都能入學王牌專業,只問你們怕不怕。”
晨跑規定班級為單位,必須全班人員到達,點名後才能解散。
少年一個人沒到達就等于拖着整個班級的解散時間。
周洋只手挂在劉逝川肩膀喘着粗氣小聲說:“雖然心理上能理解他們,但用詞也太過分了些。”
劉逝川漫不關心應了一聲:“走吧,早上還有課。”
謝暮緩和了一下呼吸,看向跑道,沒遲多少時間少年也到達了終點。
“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周洋調侃道。
謝暮斜睨了周洋一眼:“你腿跑折了嗎?非要挂劉逝川身上才能挪動?”
周洋吐了吐舌,兩只手都挂到劉逝川脖子上,就差爬人家背上去:“要你管,逝川願意讓我當挂件!”
謝暮擰起眉:“你好歹也說點兒什麽,當樹獺的挂枝很舒服?”
劉逝川嘆了口氣:“你能搞定他還是我能搞定他?信不信他分分鐘哭給你看?”
謝暮嫌棄的遠離兩人幾步,準确說是遠離周洋。
命運就是那麽奇怪,分開不到十分鐘,謝暮再一次遇到了向夕。
周洋開心剝着滿是裂紋的茶葉蛋:“食堂的茶葉蛋簡直絕品,如果不需要剝殼我就給它打十分!”
謝暮咬着豆漿吸管嫌棄地看着周洋手裏坑坑洞洞的蛋:“這玩意兒還能吃嗎?”
周洋一口咬掉半個蛋,差點把自己噎住,灌了一大口稀粥才活過來。
已經吃完的劉逝川拿起周洋另外一顆還沒動的茶葉蛋,輕松蛋殼分離,就着剩下的半個蛋殼,把完整無瑕的茶葉蛋倒進粥碗。
周洋感動的瘋狂比心:“愛你喲!”
劉逝川:“快吃,再磨蹭第一節課就遲到了。”
謝暮不想看周洋抛wink,将視線移到盯着油條和碗裝豆漿看了五分鐘還沒動筷的少年身上,心情很微妙。
他心想,到走之前是看不到對方吃東西了。
是買的食物不喜歡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周一早上沒課嗎?
作曲系不是理論課比較多,周一早上怎麽可能閑?
想了很多有的沒有的事,謝暮看到對方把一小節油條夾起來按進了豆漿碗。
這麽吃油條就不脆了啊!!
無論是對着豆漿油條進行幾分鐘的飯前靜默,還是把油條按進豆漿裏,哪一樣他都看的難受。
“我吃好了,走吧!”
謝暮第一次打心底覺得周洋的聲音好聽。
看不慣就眼不見為淨。
吃過早飯三人分道揚镳,三人雖然都是音樂表演專業,但所屬院系卻不同,謝暮是鋼琴系,劉逝川和周洋是現代流行音樂系,大多數專業課并不一樣。
“下課後在練習室集合,謝希望別遲到。”
“這話說給你自己聽。”
——
周洋租賃的排練室在校外一家藝術中心,只是下課後路過了一下第三音樂室,謝暮十分鄙棄路過音樂室就一直盯着銘牌不放的自己。
第三音樂室的門依然半掩着,路過門口時謝暮随意看了門內一眼,面上平靜随意的表情消失殆盡,瞳孔驀然微縮。
一名穿着淺藍色防曬衣的男人站在三角鋼琴側邊,緩慢垂首靠近側睡在頂蓋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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