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2章

我們能分到一組也是因為平時太獨狼，其他人各自有最好的朋友，都組好了隊，最後剩下的那些自然湊在了一起，我倆就這樣成了同桌。

一開始我們的關系不鹹不淡的。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如何與別人建立正常的社交關系，因為我的情感容易變質，我初中時期有過一次喜歡上好友又強迫自己放棄的經歷，這過程的痛苦程度如同被生拔了鱗片的魚，我不想再體會了。每每有喜歡上一個人的跡象，我會立刻保持距離。為了抑制澎湃的情感，我大部分時間都把對兩性的愛慕安置在動漫、小說、影視……這些虛幻、遙不可及的地方，它們是我的一畝安樂地。

但幻想帶來的虛假滿足終究比不上真實的存在，某些時刻我依然控制不住我的眼睛，它總是不由自主地去看身邊的人。看美麗、帥氣的藝體生。我們年級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古典舞特長生，明豔優雅，很難形容她是哪一種長相，她不像某一個明星，是标準又有強烈個人風格的美，如果一定要形容，我覺得她有一點像林青霞和張娜拉生出來的小孩，臉蛋清麗身材火辣。不管她出現在哪裏都是萬衆矚目的焦點。她也從不回避別人的目光，每每有人看她，她都會有禮地微笑，那雙淺琥珀色的眸子尤為勾魂，倒讓看她的人産生“劣目不可視神女”的羞愧。

我知道我無法擁有她，但忍不住不去看她，她美得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讓人快樂一整天。我很慶幸我們學校裏有這樣一位美人，當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烈時，我的目光就不會突兀。

我以為不會有人從看美女這件事上看出我的心思。

直到有一天午休，我和薇一起吃完午飯，回教室之前想去上個廁所，路上遇見了那位美人。朝向西南的走廊午間陽光豐沛，灑在她身上襯得她皮膚雪白，淺棕色的發絲被走廊裏的穿堂風輕輕撩動，陽光晖映下泛着細微的金光。她看見我直勾勾看着她，一如既往地笑了笑，我也跟着笑，可能我的表情很滑稽，她本來就像一朵向着光的花，現在更是笑得豔陽明月，我看呆了。那天她心情應該很好，路過我身邊時，還對我做了一個親親的表情，差點給我撩化了。等和她錯身而過後，我立馬加速沖進廁所，生怕自己尿褲子裏。

上完廁所回到教室，教室裏還沒人，我滿足地趴在桌上閉眼回味剛剛的情景，過了一會兒聽見薇輕聲問：“你喜歡女人嗎。”

“嗯~”哼唧完我遲鈍的神經才反應過來我說了什麽，我裝作剛剛不是回答，“嗯？你說什麽？”

她又說：“你喜歡女人。”

奇怪的，我當時的感覺居然是：如釋重負。

因為她的态度，沒有嘲諷沒有好奇沒有惡意，只有陳述，仿佛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慢慢從桌上爬起來，沒有被看破的尴尬，也許還是有一點的，不然也不會半晌才擠出一句話：“很明顯嗎。”

薇看了一眼我的耳朵：“你看美女耳朵會紅。”

我情緒激動的時候，氣血情況會在耳朵上停留很久，我的臉皮不薄，耳朵卻很薄，特別容易看出血色。我很早就在學習如何克制自己的生理反應以免鬧出笑話，但幾年過去仍舊處于生理特性的掌握下，暫時還沒有反抗它的能力，我知道這一點，所以一直留着短發妹妹頭，用側發擋住自己的耳朵掩蓋一些反應。

我捂住自己被頭發擋住的耳朵：“這你都看得見。”

Advertisement

誰知她“呵呵”笑出聲：“剛才你在廁所裏一直在用冷水擦耳朵。”

我委委屈屈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我委屈個什麽勁，終于有人看出來我喜歡女人了嗎，突然……很想把肚裏的豆子都倒幹淨：“我也喜歡男人。”

我看見薇的眼睛睜了睜，登時後悔得想把自己埋地裏去。

薇略訝異：“雙嗎。”

我輕輕“嗯”了一聲。

“真有雙呢。”薇趴在桌上再次壓低了聲音，“我能問問嗎，你們雙是什麽感覺？男女都愛？”

她這樣的行為極大的取得了我的好感，大方自在，沒有惡意的好奇，她不在意我的性向，但她可能考慮到同學們快回來了，被別人聽見可能會造成影響，還下意識低聲保護我的小秘密。

我也趴回桌上：“嗯。”

薇：“都想睡？”

我：“嗯……”

薇：“是一個一個來，還是同時？”

我老臉一紅，剛被迫出櫃就問這麽私密的問題，誰受得住：“你怎麽問這種問題……”

“不然問什麽，”薇頓了一下，換了個說法，“你想和誰吃早飯？”

這說法莫名激活了我的笑點，我把臉邁進臂彎裏，遮擋笑到幾乎猙獰的面部肌肉。

“欸，”過了一會兒，見我笑得不那麽起勁，薇才繼續問，“所以你想和誰吃。”

我平複了一下心情，清了清嗓子，豪邁道：“一起吃。”

薇意味深長地看着我，啧啧嘴：“那祝你成功吧。”

我可真是太謝謝她了，明知不可能，還祝賀一手。

從那之後，我們熟絡起來了，一到午休、體育課休息時間就找沒人的地方一起聊天。我慢慢地把自己所有焦慮都告訴了她，感嘆我以後可能要孤獨終老。

薇：“你為什麽一定要找雙，還找兩個。”我覺得她的潛臺詞是，你這樣活該找不到對象。

我：“就要雙，直男和女同能在一起嗎。”

薇：“你是想他們兩個也要在一起？不是他們都愛你就行。”

我：“對啊。”

薇似乎無語了：“你這叫開放式婚姻吧。”

我：“不是，我們三個人相親相愛。不和外面的人搞。”

薇：“你的意思是，你們可以這樣配，你和男人，你和女人，女人和男人。”

我：“嗯嗯。”

薇接下來的話把我問蒙了：“那這個男人喜歡的男人在哪兒？他也是雙，你們兩個女人滿足了他需要女性的需求，他的男人呢？”

我愣了：“……我沒想過。”從沒想過在這段我想象的關系裏，這位男性是需要一個男人的，我完全忽略了他這方面的需求，“應該是兩個男人兩個女人，我要找三個人。”我更絕望了，輕嘆，“這怎麽可能找得到……”

薇試圖點通我的任督二脈：“你沒發現你的潛意識已經放寬過标準了嗎，既然這樣，不如再放一點，讓自己好受些。這個世界上像你這樣的雙應該不多，大多數不都是找非雙。”

我以為她會勸我在兩性之間抉擇，沒想到她是鼓勵我跳出自己的池子，去別人的池子裏攪混水……挺壞三觀的，“可他們是直男和女同，直男有一定可能喜歡女雙，但女同不可能喜歡直男，我們沒法和諧相處的。”

薇：“所以為什麽一定要住一起呢，分開住不行嗎。”

這是讓我，腳踏兩條船？

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惡魔在耳邊低語的滋味。

不得不說，極具誘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