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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前面不是說她撺掇我分小家嗎，我考慮過很長時間，從高二考慮到大學快畢業。像我這樣的人正常情況下找不到理想的對象，哪會有兩個男雙和一個女雙會和我在一起呢，我長得不漂亮，甚至可以說醜，沒有特殊的人格魅力，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我想擁有一夫一妻只有改變自己的觀念，如她所說，找個直男再找個女同。

可我是個純愛黨，雖然我是個雙，我想和男女在一起，我又接受不了地下情，我希望大家能活在陽光下，也不會和別人産生愛情關系。這很難做到，我想要幾個人一起從一而終，人越多，需要經營維護的感情越複雜，我可以保證自己永遠不會出軌，但我不能保證他們和我一樣不會厭倦。

前幾年看過一部美劇《致命女人》，這部劇裏面有對雙性戀人，這劇的主題不贊同雙性戀的情感，所以塑造了“潔德”這樣一個完全反面的角色，最後也是主角兩夫妻在一起的，他們放棄了作為雙的情感。他們的性向就是那種可以選擇的，可男可女，不一定要同時擁有。我感覺劇裏的角色不像是雙，而是我不喜歡的那種開放式婚姻，他們結婚了還允許自己的愛人和別人在一起，這态度也太随意了。所謂的開放式婚姻，真的不是為自己的濫情縱欲找借口嗎。既然想去外面玩還結什麽婚呢，不結就是了。開放式婚姻的理念和我的理念完全不同，我不喜歡自己的老公老婆還和別人在一起，他們可以在一起，但不能和外人在一起。

越去了解其他的雙性戀，越是發現自然對我不公平，為什麽要把我生成一個不讓我選擇男女的雙性戀，又不給我能得到這種感情的物質基礎，美貌、財富、智慧，我都沒有。錢有一點，也不多，都是爸媽的，不是我的。如果我是個異性戀或者同性戀，我能用更簡單的方式獲得感情的滿足。但作為一個雙，不滿足自己是委屈自己，滿足自己是會被別人唾棄的濫情人士。

也不能怪別人對雙性戀有偏見，我的生活圈裏沒有雙性戀，但我加過一些雙性戀交友聊天群，人是需要群體認同感的，我也希望能在世界上找到屬于我的位置。可惜這裏面不少人都很濫，像是沒有愛只有欲，沒想過去經營一段正經的屬于雙的戀愛，而是騙別人異性戀同性戀上床，完了說不合适分手。這事和男同騙個同妻，女同騙個同夫一樣的惡劣。得不到屬于自己的就去騙別人的，還同時騙兩個，不惡心你惡心誰。有正經的遇到喜歡的人上去表白會說明自己是個雙，問別人願不願意在一起。雖然他們态度很好但也沒用，世界上純粹的同性戀和異性戀很多，有必要選一個雙嗎。被拒絕的是大多數，只有少部分燒了高香獲得了美好的姻緣。

眼看着時代發展越來越包容開放，同性戀群體有屬于自己的交友平臺，我們雙什麽都沒有，這個群體人數太少，似乎大家都認為沒有必要為雙構建一個公開的交流平臺，既然你是雙，那你就在男人女人中間選一個呗。想四個人在一起那不行，這違背世俗常理。

在一些事情上有過多的細分準則容易滋生出特權，所以我們的社會是一種廣泛接受但不公開承認的态度。我都能想象出如果社會公開承認雙性戀會産生什麽麻煩，感情關系、婚姻生活全都混亂不堪，還可能會有某些濫情的人僞裝成雙性戀渾水摸魚從這些關系裏牟取不正當的利益，不承認正常。也挺委屈的吧，雙性戀注定沒有自己的圈子，只能活在別人的圈子裏。

我經常混跡熱拉想找個女朋友，然後別人一看我是雙還想同時找個男人就敬謝不敏。這裏面有件挺無奈的事，我和別人聊天一開始會把我的情況說清楚，好些姐姐妹妹都很友好的拒絕，然後祝我能找到心儀的對象。有一次我又被一個妹妹拒絕了，幾天後我在微博上看見了她吐槽我的博文，世界很大但互聯網很小，何況還有大數據這種精準推送的東西，剛好就把她的博文推到了我這裏，話說得很難聽，大意是遇到個垃圾女同想泡女人還要傍男人。我把話說明白了，你不選擇我是你的自由，你轉頭以你的想法惡意揣測我的動機和我的感情未免太自負。

我接受的教育塑造出來的三觀，不允許我成為欺騙他人感情的人，我堅定地認為每一種人有自己的領域，可以在自己的領域裏放縱，但不能出去影響別人，這樣對大家都好。薇提出我可以去騙別人，不過是想讓我認清自己的意願。我不願意做她說的那種事，即便那是最簡單能獲得感情的方式。我有我自己的底線，如果我無法實現我的目标，那我就一直單着吧。我也做過退步，也不要求能和異性戀同性戀一樣被別人接受，我們與世無争在一起過一輩子就好。

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薇，她說，傻子。

是傻，這世界上濫情的人那麽多，我何必堅持，和他們一樣不就好了。但如果像那樣，我感覺我會失去愛情這種感情，變得麻木不仁。我不想失去它，上天給了我最廣闊的愛意，讓我能同時看到男人和女人的魅力，哪怕得不到，我也可以體會對那個大家庭的向往所帶來的愉悅。我會空虛，會寂寞，但我不會失去愛的能力。

這是我大學快畢業時才決定的事。也是那時，我發現了薇的良苦用心。薇聰明在哪兒，她在知道我是雙的第二個月就看清了我的性格、我的想法與大環境的背離，為了找對象我遲早要做取舍，不是舍棄我的性取向就是舍棄我的三觀，這二者不可兼得。她比我更早了解了我自己，準确找到我最讨厭的選項幫我排除了。她十七歲看透的事，我五年後才徹底想通。

還有一件事，我記憶挺深刻，我的大學室友們都看耽美小說，我不太明白她們為什麽看兩個男人談戀愛。我看這東西沒有感覺，作為一個女雙，我想看的是男人和女人談，女人和女人談，看男人和男人談完全撩不動我的情感沖動。我的室友說，看耽美等于搞np，一次可以搞兩個男人，言情只能搞一個男主，不夠勁。我還是奇怪，主角都是男人怎麽能代入進去，都脫離自己性別了，她們能把自己當男人？我問她們，她們說不是，但說不清楚為什麽能代入進去，說是看這種小說不需要太有代入感。

我和薇聊天的時候提了一嘴這個問題。沒想到她一個不看耽美言情小說的人居然解答了我的疑惑。

她說：“她們不是代入，是替換和游離。有些人是把受的位置替換成女人，也就是她們自己替換進去和攻談戀愛。如果攻受的人設都喜歡，就游離在二者中間，想象自己是他們兩個的老婆。實際上更多的是替換，你去看那些小說，受視角的一定比攻視角的受衆廣，因為受的體位和女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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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奇：“那看攻視角的呢？搞受？女人搞男人？第四愛？”

薇：“有可能是四愛，但更多的是游離，用老婆的眼光看老公。”

我又懵了：“所以也是替換到受的位置，看自己老公怎麽愛自己？”

薇：“你看奈葉和菲特什麽心情。”

我恍然大悟：“觀摩？”第三視角去找角色的魅力，不一定要代入其中一方，和平時看劇看動漫一樣。

薇：“八九不離十。”

我把和薇的聊天內容說給室友們聽，室友們說就是這樣，她們知道自己大概的感覺，但沒總結過這些東西。我還問了室友們看小說的視角，還真是薇說的那樣，她們看得多的都是受視角的小說，會把受換成自己然後把攻當成男朋友，遇到攻的視角會游離。有個室友挺有意思的，她說攻不是她的男朋友，只是根有人設的仙女棒。有時候受的魅力比攻大她們也會游離出來站在第三視角想象自己在和受談戀愛，搞一種另類的np。她們這些腐女很神奇，比我這個雙還能意淫。

之後18那會年耽改流行，我以為這些耽改劇她們會看得很開心，結果她們完全不喜歡，甚至厭惡。我問她們是因為演戲的人不好看不符合她們的審美嗎，她們說不是，是讨厭耽改那種兄弟情。問她們為什麽讨厭，她們說她們看的就是愛情，改成友情沒意思，誰要看兩個男人之間的友誼有多深厚多感人。友情不是愛情，哪怕再暧昧它也不是愛情。

我看那些劇都挺火，喜歡的人也很多，為什麽她們就不喜歡。改成友情是為了過審上線嘛，我們這裏又不讓拍這些同性戀劇，改改能上線不挺好嗎，至少有東西看，如果哪天有寫雙性戀的書能改成劇，我可開心死了。室友的回答給我的感覺不太精确，所以我又去問了薇。

薇說：“耽美是讓女人消費男色的東西，耽改是縫上女人的逼還要讓女人去拜屌，她們怎麽會喜歡。”

我知道耽美是男色消費，但後面那些我無法理解：“啊？”

薇一氣呵成地解釋：“耽美是基于本能欲望的□□消費，耽改把最主要的愛情因素去掉改成友情，給角色去□□主義升友誼價值，把她們最想消費的東西改沒了，她們要看的是搞男人滿足□□，耽改抑制了她們的欲望。”

“真人影視和書不一樣，真人影視會給人帶來巨大的利益，耽美作為女性的消費産品，改成給男人提升價值的東西，改出來的劇裏還沒有女人作為主角，女人從戲裏到戲外都被邊緣化了。耽美小說給女人帶來的利益是性滿足，耽改去掉這一因素還要讓她們降低要求接受自己欲望被壓抑的事實。”

“如果拍的是耽美，把愛情拍出來，她們不會這樣抵觸，這是對她們欲望的認同。言情是女人在看男人和女人談戀愛，女人在這段戀愛裏有身份，有産生相應感情的基礎，是愛情主義消費。耽美是女人看男人和男人談戀愛，男同之間的戀愛和女人完全沒關系，女性身份在這裏面不能産生情感交互，男同看耽美叫愛情主義消費。耽美對女人來說應該是性消費的一種，性消費不管在哪兒都是低端消費品。別的國家拍過不少腐劇，沒有一部現象級的腐劇進入主流市場，耽美這東西很小衆。耽改這一手段規避政策的同時也在提升産品價值，沒看過小說的人大概率不知道是兩個男人在談戀愛，而對于那些看過小說的人來說，這是當了婊子還立牌坊。所以你的室友們讨厭耽改，因為她們很在乎自己消費男色的欲望，不願意被按頭拜屌。”

一席話聽完，我茅塞頓開，她說出來很好理解，但我自己沒想到過這些，她僅憑一些網絡現象和我對室友态度的描述就可以把這些東西分析透徹。連我看耽美的室友們都沒能這樣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心思。我很佩服她的總結和表達能力，我要有她一半的能耐高考多考個二十幾分就能讀到我喜歡的生物工程了。

我：“是拜屌的話那些男人為什麽不喜歡耽改，拜的是男人。這種沒有女人的劇出得越多，男人的地位不就越高嗎。”

薇自己都笑了：“只拜了兩個人的屌，但把其他男人的屌都切了。”

我聽着也想笑：“切了？”

薇：“耽美是女人的性消費産品，再怎麽改本質都沾個搞男人的屁股，男人肯定不願意被當作性消費的對象。這不是看肌肉那種表層性消費，而是侵犯到了他們對于自身性別認同的底線。耽改劇這種産物會把這個矛盾放大到極致。原本耽美有個固定的标簽，消費男同的男色，和直男沒關系，他們可以視若不見。耽改是兩個直男暧昧給女人消費，性質完全變了。這東西開了女人在我們國家光明正大消費男人屁股的先河。主流市場宣傳消費男人的底線，不尊重人。”

我不可置否：“那男人不也消費女人嗎？什麽後宮種馬的，一個男人七八個老婆呢。”

薇：“近些年改編的影視作品有哪些是主動宣揚消費女人的。”

我愣了愣，我想到很多，但薇的“近些年”這個限定詞把我難住了。我沒看那些作品不太對我胃口，只是上網沖浪有些了解，某些後宮傾向的作品出影視幾乎都改成了一夫一妻制，其他的人叫紅顏知己。是在消費女性上收斂過，貌似還引起了原著讀者的不滿，即使有歷史因素作為男人有三妻四妾的佐證，這些傾向依然被弱化甚至去除了，主流市場上幾乎沒有推崇消費女性的作品。

我很不情願道：“好像沒有。”

薇：“小衆文化在內部怎麽撒歡都沒問題，想入大衆的眼就要學會尊重其他人。”

“有道理。”這也是我不想混進異性戀和同性戀圈子的原因。你不尊重別人，別人也不會尊重你，“唉？那其他國家為什麽能拍腐劇，他們的男人沒有意見嗎，他們接受度更高？”

我從薇的語氣裏聽出“你書讀狗肚子裏去了吧”的無奈：“這些拍腐劇的國家沒消費女人嗎。他們的人口基數和我們的人口基數能比嗎。”

我都不用去查，僅憑常識判斷也知道她說的是對的，這些拍腐劇的地方不僅拍腐劇，還拍三級片，人口少，能有經濟效益的事他們都做。我們國家人口太多，會出現的狀況也更多，不能像別的國家那樣明面放縱。

我調侃道：“你這說得越來越玄乎了，都和社會穩定性扯上關系了。”

薇之後的話我當時沒太在意，過了幾年之後我才知道，她究竟多有遠見，她說：“是和穩定性有關，耽改的雙重屬性有問題，之後可能會嚴格管控。”

我又聽不懂了：“雙重屬性？”

薇：“它的定性模糊，是愛情還是友情。耽改影視不是定向供給的耽美影視，它把耽美強行帶進主流市場會引起觀衆的認知偏差。”

我：“這東西供向挺明顯的吧，鋪天蓋地宣傳耽改呢，就是粉絲供向啊。”

薇：“上了熒幕又沒有耽美屬性的提示，就沒有精準的供向。不是所有人都接觸信息媒體，有些只是随意點開一部劇看，看耽美的說是愛情，不看耽美的說是友情，觀衆有分辨能力還好，思維不成熟的孩子會分不清什麽是男人之間的友誼，什麽是男人之間的愛情。”

我感覺她的想法有點危言聳聽：“不至于這麽嚴重吧。現在小孩子挺聰明的，不是說把那些情情愛愛的東西改了嗎，看個劇還能分不清愛情友情。”這說法還不如之前那個耽改侵犯男性權益更有說服力。

薇：“那如果他們看了之後對原著有興趣呢。”

她把我問得啞口無言，這的确是個問題，影視劇的傳播能力強，一定會引流一部分人到原著，對三觀沒成型的小孩真能沒有影響嗎。

我：“這問題上面沒想到嗎，讓劇出來。”

薇：“成片是兩個男人的友誼。審核又不會給自己找活幹去審原著。”

我：“哦~對。”之後我從室友那裏了解到這些被影視化的耽美作品的原著會看不見，出版的實體作品也是修改過的，把愛情改為了兄弟情，屬于耽美的這一塊徹底消失，只剩下兄弟情的部分。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薇：“這東西帶來的影響不确定性很強，可能會收緊。”

她說的都有道理，細想又太誇張，真要說，那耽美的危害不是更強，也不見國家收了耽美，我問她：“既然耽美是女人消費男人的東西，不尊重男性群體，上面怎麽不禁耽美呢。”

薇：“耽美小說的存在不是建立在滿足女性情感消費這個基本點上，而是同性戀群體。因為有同性戀的存在，國家也承認性向自由，只要不違反法律法規，同□□情題材不應該被限制。能創作異性戀為主的作品，就能創作同性戀為主的作品。”

我呆愣了好幾秒思考這話的合理性，我發現我找不出理由反駁她：“這是漏洞吧。”

薇：“男同志文學的地基上建了大量女性的性消費房屋，是管控放寬之後的結果。”

我：“那以後同性題材作品有沒有機會上影視，耽美可以借這個風。”

薇：“再發展發展同性題材可能有，耽美不一定有。同性題材基于同性戀本身，耽美是一部分女人用來消費男人屁股的，想開放耽美影視那男人那邊就可以開放後宮種馬影視。”

我：“主打一個公平嗎，男人消費女人，女人消費男人。”

薇：“沒錯。”

我由衷贊嘆：“你都不看這些東西怎麽知道這麽多。”

薇：“哪裏有錢賺我看哪裏。”

我：“所以這個東西能賺錢嗎。”

薇：“賺不了大錢，別的國家的前車之鑒在那，異性戀市場永遠是主流。”

我滿懷期待：“雙性戀有機會嗎。”

薇：“你可以等冬眠技術成熟一覺睡到一兩百年之後去看看，可能有機會。”

我失望嘆氣：“唉——”

薇是這樣一個眼光特別理性的人，看待事物沒有主觀情緒，會思考很多方面。我和她做了九年朋友都沒發現她有特別深入的愛好，她什麽都接觸，也什麽都不入她的眼。

現在想來我們倆性格迥異能成為好朋友也是怪哉。

我有一個雷點，我從不看美強慘這一标簽屬性的作品。我長得不好看還是全家最矮的那個，我初一的時候身高基本定型停在一米六。我有個比我小一歲的表妹，是我二爺爺的孫女，她家在我們家隔壁小區，小時候我們挺愛在一起玩，她很漂亮，誰不愛和漂亮女孩子玩呢。直到我初二的時候，她拿着籃球來找我陪她玩，我喜歡玩籃球，我投籃很準。有一天玩累了，我說要歇歇，她不歇，無意之中她說了一句話：“我要多鍛煉才能長高，才不要像你這麽矮。”這話很傷人，原來她不是想和我玩，是利用我的同時還鄙視我，她從小學舞蹈，鍛煉怎麽會不夠。說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尴尬地笑了笑，我也只好尬笑。之後她和沒事人一樣依然來找我玩。

初三她長開了，一米六七盤亮條順，很亮眼，人也多了自信的驕傲，她成績很差，但她不在意，她的理想是嫁個有錢的男人當家庭主婦，因為她母親就是這樣的，嫁了個家裏有兩棟自建房的農民，收了半輩子租，趕上拆遷，一躍成為百萬富翁衣食無憂。我上高中放假回家她依然會來找我玩，她需要一個會打籃球的人陪她去融入小區籃球場的男生群體，還喜歡拿我做她的話頭，“我姐姐國家重點高中的很厲害。”，“我讀書不行，職高讀幼教，以後當舞蹈老師。”，她像一只孔雀一樣展示自己，還要拉我這只麻雀做對比，我實在是厭倦了作為她的陪襯，不想和她一起玩。我妹妹十歲了，我更想陪我的妹妹玩。

在我拒絕了當她的陪襯之後，事情變得惡心了，吃團圓飯的時候二奶奶禮貌性地誇我一句成績好，然後讓她也認真讀點書，這種程序性的客套話都是随便應承就完了。她很不樂意，嗆聲說不讀書也能賺錢，當舞蹈老師一個月上萬，給一桌人弄得挺尴尬。

我都不知道她臉皮怎麽可以那麽厚，她有看出來我不想和她一起玩，但還能若無其事地來找我，我們除了打籃球之外也沒有共同語言。我只能認為她喜歡從醜陋的我身上找優越感。這種狀況持續了三年。停止的原因，一個是我上大學回家時間不多；二是因為我妹妹發育了。

我妹妹十三歲就長到了一米六九，十五歲更是有一米七三，她長得非常标致。明明一個爹媽生的，我小眼睛、蒜頭大鼻子、大臉盤子，她大眼睛、細窄高鼻梁、小臉蛋，我吸收了爹媽所有的缺點，她不僅吸收了爹媽的優點還隔代遺傳了姥姥小骨架的優點，高挑細長。再次感嘆老天爺不公，我和她一樣漂亮還能找不到對象嗎。我以前很喜歡劉亦菲，自從大家都說我妹妹像她之後我就失去了一個夢中情人。因為妹妹的存在，表妹沒法再從我身上找優越感了。她曾經說我妹妹長太高，不好找男朋友。我真忍不下去，她埋汰我就算了，我妹妹那麽好看，她還說些有的沒的，全天下就她最好嗎，我當即回怼：“他們零零後營養好，長到一米八幾一米九的男孩子多得是，她這身高正好。”我很少用蔑視的目光看別人，但那天我鄙視了她，晚上她把我的□□微信全删了，我如釋重負，終于不用維持這虛假的親戚關系了。

高中的時候表妹還帶着自己的朋友去我家的烤鴨鋪子買烤鴨，讓我爸媽給她朋友們打折，我爸媽看在親情的份上給他們打七折，一次還好，三番五次之後我爸媽都看不下去了，讓爺爺告訴二爺教教她，別讓她學這些占人便宜的東西，給自家人和給外人是不同的概念。她居然跑去我爺爺奶奶那裏撒嬌，說大家特別喜歡我家的烤鴨但錢不多雲雲，給爺爺奶奶說動了，讓我爸媽給他們八折折扣，小孩子喜歡吃就便宜點賣。我尋思這慷他人之慨是不是太不要臉了點，小孩子喜歡吃又沒錢不知道讓自家大人買嗎，憑什麽要給他們折扣。她這就是給我們家添堵，用她引以為傲的魅力獲取更多的資源。

從那以後我就有這種感覺，美的強的不會慘，他們會利用自己的優勢讓醜的窮的慘。美的如果不強可能會慘，既美又強一定不會慘。事實證明我的感覺沒錯，我這表妹從高中開始就在給自己物色對象，我大學畢業她結婚，嫁給黃鶴樓景區旁邊的一個旅店老板的兒子，今年小孩三歲了，日子過得挺不錯的。社會上長得好看就是比長得醜的活得更輕松。

所以美強慘在我這裏不成立，而薇就愛看黑深殘的美強慘，她喜歡看《劍風傳奇》，我慕名去看了一半，震驚原來世界上真有完全在我的雷點上構建的作品，而且它還很火，只能說人各有好。

我倆愛好不同，應該玩不到一塊去，但我們友誼能靠一些奇怪的巧合維持，讓我們有種我們天生該是朋友的感覺。

她大學想讀核工程，我想讀生物工程，我們都沒錄上，她錄了第二專業志願能源與動力工程，我錄了第三志願土木工程。我們笑說難姐難妹。她比我小四個月，但我很少想起她是個妹妹，她更像一個姐姐。

進大學之後，我天生蠢材的特質越發明顯了，大物、高數、畫幾我學得很痛苦，完全感受不到學習的樂趣，我想說堅持堅持，不行就轉專業，我們學校有兩次轉專業的機會，大一下期，和大二上期。我熬過大一，在我的大物依然只拿了72分，畫幾只拿了75分之後我決定放棄在土木一行掙紮。我連大物都學不明白，後面的三大力我更學不明白，像我這水平繼續讀下去以後就是砌磚打灰的料，做不成工程師，砌磚打灰都不一定要我，體能不行。我在大二上期轉專業了，我們學校能下轉和平轉，不能高轉，我成績不怎麽樣，最後去了收分很低的市場營銷專業，算是我們學校的底層專業，但好歹我能學懂，以後出去能當個銷售。結果薇也在同一時期轉了專業，她轉計算機了。

我的右眉裏有一顆痣，她的左眉裏有一顆痣，能和我對稱。

我大二的時候長了乳腺纖維瘤要去做手術，她也長了，然後我們在同一家醫院躺在同一個病房裏一起痛苦□□。

我們的人生軌跡總有重合，讓我們成為了好朋友，哪怕我們上大學的時候隔得很遠，中間也有好幾個月不聯系的時間，只要一見面一通話，那股熱切油然而生，不會因為距離而生疏。我想我再也找不到像她這樣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