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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林生的反應更加直接。

她選擇了最能威脅到弶哥的方法——絕食。

女仆無論如何也勸不進她吃飯，她們再也沒法含笑看着林生，擺出一副風雨不動的樣子了。

第三天端着絲毫未動的托盤出房間門的女仆。

臉色蒼白，端着托盤的手臂在顫抖着，手指也在顫抖着，碗碟發出乒乒哐哐的碰撞聲。不像是端着精美的菜肴，而像是端着一盤滿滿當當、吐着信子的毒蛇。

林生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滿臉恐慌的走出房門，絲毫沒有同情。

她知道她們都瞧不起她。

因為她總會向弶哥屈服的。

也因為大小姐始終會做一個“聽話”的妹妹。

在叛逆的邊緣試探，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法反抗弶哥的。

——可現在她不想這麽做。

她不想再當聽話的妹妹了，如果早知道這些年的忍耐會得來這樣的結果……林生沉默了一小會，她還是會這麽做的。

她躺在那張用細紗和寶石點綴的大床上。

冷冰冰的聽着門外女仆止不住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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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的臉色像是快要被融化了一樣的透明，幾乎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琥珀色的眸子冰冷的像是固态的寶石。

女仆當然會恐慌，因為照顧不好小姐，是她們的責任，而弶哥恰好又是個殘忍至極的暴君。

現在林生這幅樣子，她們會得到什麽樣的下場，幾乎是一目了然的。

但林生沒有絲毫同情。

她也不會為弶哥的行徑而感到絲毫愧疚。

她做錯了什麽呢？

或許是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管家先生将手搭在了止不住顫抖的女仆肩膀上，示意她安靜的下去，他接過了女仆手裏的托盤，恭恭敬敬的走上前來。

“小姐，您這樣做，會讓先生很為難的。”管家先生看着她，簡直像是看着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先生一直很擔心您。”

林生面無表情的看向他。

微微透着一點兒暗紅的眸子妖異極了。

她幾乎像是另一個林弶的翻版——一樣的冷淡、一樣的倨傲、就連那點兒非人的妖異都是一樣的。

“你不應該這麽稱呼我。”

林生看着他，“爸爸在世的時候，你從來沒這樣叫過我。”

管家先生怔了怔，沒有回話。

林生轉頭看向了窗外，“打電話給弶哥，如果弶哥不過來，我是不會吃飯的。”

管家先生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斟酌着語氣——在這的同時，有微妙的産生了些不該有的同情。

“那是從前了。”他說：“現在是先生在養育着小姐。”

林生将細白的手臂伸出被子。

她對着光，看着那雙白皙嬌嫩的過了分的手。

“……我知道。”

林生低低地說：“爸爸為什麽不帶我一起走呢？如果他早知道有這一天，對我也太殘忍了。”

管家先生沉默了一會。

世事總是瞬息萬變的。

如果林生的父親沒有死，也許事情還不會變得這麽糟糕。

但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從林弶撫養林生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這對曾經親密無間的兄妹的結局。

“……先生是希望您能活下去的。”管家先生說，林生明白他說的先生是誰，“所以才會懇求少爺，讓他放您一條生路。”

林生沉默了一小會兒，“他就算沒有這麽說，弶哥也不會對我怎麽樣。”

林生比誰都要明白這點。

如果是林弶還有人性的話，那麽他那點兒為數不多的溫柔，也都盡數給了他一手養大的幼妹。

正因為如此，她依偎着那個将她養大的青年。

即使被逼到了現在的絕境，她還是無法完全憎恨自己的兄長。

弶哥呢？

弶哥會對她有一點兒憐憫嗎？

應該也是有的吧。

不然為什麽他不直接殺了她呢。

意外身亡是很簡單的事情，人死了，弶哥也不必遵守和養父臨終前的承諾了。

哪怕他想拿到林生父親承諾給他的東西，也有一千種法子。

沒必要真的規規矩矩的将小姑娘養大，給自己留下這麽大的隐患。

其實他們沒必要這樣的……林生想。

可他們實在是太像了，相像的過分，就導致只有這麽一條路可以走。

那樣教導我的弶哥會不會後悔呢？

也許他已經後悔了也說不定。

林生面無表情的看着窗外，枝頭的花朵開放了一半，邊緣卻依舊顯露出一點兒枯萎的模樣來了。

無論管家先生怎麽勸說。

大小姐依舊拒絕進食。

她這一次的決心似乎很足，不同于以往任性的胡鬧。

還沒到晚上，弶哥的電話就打來了。

他選擇了屈服。

對自己的幼妹，林弶永遠都會先退一步——在這方面，他似乎是毫無底線的。

“和阿生去游樂園好不好？”

弶哥的聲音很溫柔，“阿生不是一直都希望嗎，那今天晚上就去好不好？”

林生沒說話。

她聽着弶哥在電話那邊自言自語。

又過了一會，她突然說：“太一呢？”

那太一怎麽辦？

林弶的聲音毫無變化，溫和的和以往一樣，但他捏在指尖的鋼筆卻碎掉了，“太一也陪阿生一起去玩好不好？”

“我說的不是這個。”林生說。

這回不說話的輪到了林弶。

氣氛低沉又壓抑。

更何況對面那個還是大名鼎鼎，亦或是說惡名昭彰的林弶。

可林生一點兒也不害怕，她重複了一遍：“太一呢？”

電話那邊林弶甚至笑了起來。

可沒人會覺得他的笑是真心實意的。

這樣的笑容，幾乎讓人毛骨悚然。

“你為什麽想嫁給他呢，阿生？”林弶的聲音像是回蕩在湖水中的羽毛，“如果你非要嫁給他的話，恐怕只能嫁給一具屍體了。”

林生：“……我不明白。”

她的聲音微微有些揚高，有那麽一瞬間。

林生甚至想過，如果弶哥站在她面前的話，恐怕她會拿槍頂住他的太陽穴。

“他喜歡你，是嗎，就因為這個你就想嫁給他？”

林生沒由來的煩躁極了。

她不再打算擺出一副嬌蠻任性的妹妹模樣，弶哥也就再不掩飾他骨子裏的惡劣——林弶從來就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哪怕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幼妹，也不會例外。

“可喜歡你的人這麽多阿生，你為什麽要選擇他呢？”

弶哥的話更像是循循誘導，“無論站在什麽立場，我都不希望你改變——更不希望你是因為其他人才改變的。”

就算他的幼妹真有一天拿槍對準了他的頭顱，林弶也希望那是因為出于對他的恨意。

——不能是為了別的什麽。

這是他養大的小姑娘，三觀也好脾氣性格也好，都是他一手灌輸出的。

換句話說，這是他的所有物。

如果因為其他人改變了她的話，林弶還是舍不得動自己可愛的幼妹。

哪怕她拿槍對着自己的頭顱也只會笑笑當做玩笑，但是對上其他人的時候，他就沒有這麽好心了。

無論是背叛還是反抗，這都是他和幼妹之間的事。

和其他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有的時候真懷疑……”林生輕輕地說：“弶哥真的愛我嗎……如果弶哥愛我的話，怎麽會這樣呢……”

林弶沒有半點猶豫：“我當然愛你，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他這時候倒是不吝惜說出曾經肉麻的話語來了。

但實在是沒有什麽可信度可言。

“可你願意把我嫁給別人——”她尖聲說道。

下意識的就想發火，這幾乎都養成了一種習慣，可她現在不能這麽做。

林生突然平複了下去，她很安靜的說道，“如果這樣的話，那麽為什麽太一不可以呢？你都願意把我嫁給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再不管我的死活了，那你為什麽要針對太一呢？”

“我不會的，我不會這麽做的阿生。”林弶頓了頓，他的聲音歸于平靜，可卻更加溫柔了，“如果阿生不希望的話，我不會逼迫阿生做任何事情。”

這點兒溫柔也令人害怕。

是的，弶哥不會逼迫她做任何事情。

但這前提是，她還是他的幼妹。

她願意永遠做無憂無慮的籠中鳥，弶哥就不會介意成為遮風擋雨的大樹。

他比任何人都不願意失去他的幼妹。

可這更讓林生痛苦了。

我應該哭的。

林生心想，她現在應該流下眼淚的。

可直到電話結束，她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太一說的其實沒什麽不對，她真的和弶哥很像——從各個方面，都十足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