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教學

第七章  教學

第拉斯峽谷的人族部落是分散大陸的人族較為強大的一支。

石是這支人族的一員，他有個兒子也叫石，為了區分，其他人叫他小石。巫召集族人進行啓蒙之前，小石就跟部落裏的所有小孩一樣，要麽跟着母親進入森林安全的地方采集，要麽就在峽谷裏瘋跑，跟朋友玩耍，幾乎每一個孩子都是這樣，等到了他們長大了，男人跟着去狩獵，女人去采集，較為強壯的女人也能跟着男人去，但很少，雨不是其中之一，她更厲害，習慣單獨狩獵。

小石聽到巫老說明天會啓蒙的時候很好奇，他從未聽說過啓蒙這件事，他敢肯定，其他小孩也不知道這件事。石也對這件事表示好奇，他也沒啓蒙過，但他的長輩曾經提到過，這件事很少出現。

巫老回答，這與那位剛來部落的女孩有關。

小石便開始好奇啓蒙，好奇明天什麽時候到來，太陽落山之前，他照樣跟着朋友漫山遍野地去玩，然後問朋友明天也要去啓蒙嗎？他的朋友回答：是的。

于是，他倆都開始期待明天的啓蒙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石就來到了巫老說的那個地方。

這裏是峽谷裏的一大塊平地，四周是青翠的大樹和環抱峽谷的青山，中央是一塊大石頭，上面夾了一塊木頭做的東西，然後四周分散了許多的小石頭，像是可以坐的地方一樣。這些都是其次，小石首先看到了雨。

在小石的心裏，雨是個很奇怪的人。當然，對于年幼的小石來說，雨是個能跟部落第一勇士扳手腕的人，可是部落裏的人都不承認她比第一勇士還要強，真奇怪。能夠碰見雨的時候通常都是部落聚會，小石也從未跟這位怪人說過話。

今天是頭一次。

“雨？”

“嗯”，雨冷淡地點頭，她平常的态度就是這樣，原始人也從來都是各管各的，矯正脾氣什麽的也無從說起，然後她轉頭對魏霞說：“這是小石。”

“這個小孩就是小石嗎？你好呀，我叫魏霞，是你們的啓蒙者。”

魏霞朝小石伸出手，臉上展開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這下，小石才注意到雨身邊的陌生人——她可真白啊，而且很幹淨，那雙手更是讓小石覺得最漂亮的花兒也比不上的嬌嫩。為什麽剛才沒注意到呢？小石之前也沒注意到，現在才知道他們的啓蒙者是這樣好看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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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小石當場臉紅了。

像小石這樣的小孩不在少數。每一個過來的孩子，雨幾乎都能知道他們的名字，這很神奇。不過後來魏霞想了想，也許是原始社會實在沒有什麽娛樂，所以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也不奇怪。

魏霞也像雨認出每個孩子一樣，向每個小孩打招呼。

有的小孩很調皮，有的很乖巧，有的還有點害羞，仔細接觸下來，魏霞覺得每個孩子都很可愛。也許是啓蒙這件事情的确很吸引他們吧。魏霞想起來之前接觸過的孩子，再頑皮的小孩在玩耍的時候都很聽話，因為這是他們想要的。

一共來了十幾個孩子，女孩要比男孩多三個……把這些情況收入眼中後，魏霞便正身，開始了自己教學的第一課。

很早以前，當同齡人想要成為老師的時候，魏霞認為自己并不算個好學生，所以以後也大概成為不了一個好老師。

然後，她發現老師只是一個職業，曾經有關老師偉大而美好的印象逐漸在現實之中消融。所以，她才去嘗試了一番，卻沒想到幼兒實在是太苦惱了。只有幾個省心的，讓她能在工作的時候偷懶一下。

還記得，她第二天獨自帶着一班小孩上一節課的時候，是頂替一個家裏有事情的老師。短短的一節課時間，她度日如年。一會兒叫小朋友安靜點，一會兒處理某兩個小朋友突然哭起來的事情，一會兒又回應某個小朋友的請求，然而最令她苦惱的是，當她作為——即使是臨時的——老師站在講臺的時候，心中從未有過的勇氣與軟弱。

恰如此時此刻。

下面是這個世界的人類的小孩們，他們不約而同地擡起頭來，乖巧地看着她。

“……”

魏霞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手裏的樹枝條件反射地放在了自制的木板上。

然後，她看到了像小孩子那樣專注看着她的雨，雨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緩緩露出一個微笑來。

這個笑容的确有點僵硬，卻打動了她那顆心，贈予了她更多的勇氣。

魏霞啊魏霞，你也曾撐過了那節課，為什麽不給自己更多的勇氣呢？

魏霞啊魏霞，你都在另一個世界裏了，為什麽不再勇敢一點。

再勇敢一點吧，再燦爛一點吧。

這顆清醒又糊塗的大腦如此對她說道。

然後是僵硬的軀體開始動彈，然後是急促的呼吸開始平複，然後是第一個字，接着是更多的話。

“……大家，早上好，我是你們的啓蒙者，我将教導大家，開始新的世界。”

說起來，她其實只是教導了寫幾個字。在開始自己的第一節課之前，她就想好了這節課應該幹什麽。

一二三四五，算數和文字。

小孩對這樣新奇的事情展現了極大的興趣，比魏霞想象中還要簡單，她成功地教授了這些小孩寫下了這五個字。

雨也跟着寫了這幾個字。她很安靜，小孩們叽叽喳喳圍着魏霞轉的時候，她将一些東西收起。

中午到了，小孩子們各自散去，魏霞也松了口氣，然後被雨的果子驚了一下。

“什麽嘛，雨你走路沒聲音嗎？這是給我的果子嗎？”

“嗯，甜甜果，從巫那裏拿的。”

魏霞沒有客氣，咬了一口，真的很清甜，然後看着雨，笑着說要不要也來一口，雨搖搖頭，看着魏霞一口一口地吃完。

她說：“要去狩獵了。”

魏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的課程也只安排到上午，下午她打算去看看自己跟雨種下的那些植物，看看能不能種起來，如果情況還不錯，就打算跟巫說一句，讓他跟族人溝通效仿這件事情。能夠讓族人過得更好，巫老應該會同意的。

但在狩獵之前，她們先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有肉和野菜，煮着炖了一大鍋，吃起來竟然也不錯。當然，這是魏霞利用雨放在洞裏的鹽和一顆酸果子去掉腥味的前提下才弄好的。

一日又一日，轉瞬間，魏霞來到了異世界差不多一個月了。

這天一早，她看着山洞裏那面被她刻下每日時間的牆壁，上面已經有六個正字了。

“……這是什麽？”

“這個啊，是‘正’字，我刻在上面只是想記錄一下時間，雨，你知道一個正字代表幾天嗎？”

“五天吧。”

雨一下子就猜到了，讓魏霞好生驚訝。她笑了笑，先出了山洞，突然又跑了回來。

魏霞看着她有些出汗的臉龐和意外驚喜的神态，心想應該是一件好事情。

“好了！”

她被雨拉着跑了出去，一直跑到了她們種田的那塊地兒，看到了新生的嫩芽和繁茂的野菜。

“太好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種田這項事業，總算是二十幾天後取得了重大進展！

但這件事情來得不湊巧。

雨看着興高采烈的魏霞，忽然間想到了一件事情，回去便告訴了她。

“雨季，要結束了。”

來自于神明恩賜的雨季要結束了。這片大陸能夠随意獲取豐收的獵物的季節要結束了。

魏霞不太懂雨季是什麽，她來的時候正好是雨季，一個月後也是雨季，但是已經到了雨季的末尾。

雨告訴她，雨季的末尾，族人便要遷徙了，從大峽谷遷徙到更南端，然後渡過休眠日再回到大峽谷來。

魏霞怎麽能相信這件事情呢，但由不得她信不信，再過幾天，她便能發現部落裏的人都開始打包東西，收拾山洞了。

這下子，種植成功帶給她的喜悅一下子就沖散了。即使種好了，但他們很快就要離開峽谷又有什麽用呢？

“雨，難道我們不能留下來嗎？”

“……以前，沒有火。”

暖石的存在取代不了火，它仿佛是順應季節的神奇産物，到了冬天它也就跟冰塊差不多了。沒有火的日子，峽谷是冷的，即使擋住了來自北方的寒風，卻依舊阻擋不了大雪的降臨。

但是，雨忽然想起來魏霞将希望之火帶來了。

也許能留下來。

“問問巫。”

她最終回答了魏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