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花海

第九章  花海

在妖精的故事裏，他們是從巨大的花朵裏誕生的生靈。

最初的妖精，生活在高天之上的花園裏。

花園裏有着這世上最美的花朵，有着最嫩綠的枝丫，一年四季都是最為美好的模樣。

直到有一天，從雲端裏生出一根樹藤，第一只妖精好奇地沿着樹藤行走，然後他們便到了大陸之上。

神明無所不知，當祂知道妖精私自離開花園之後，便将剩下的妖精一同送下了高天，關閉了通往高天的道路。

從此，妖精便活在了大陸之上。

拉帕比莉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她還是個孩子，孩子會問高天之上在哪裏，會問花園是什麽樣的，會問各種各樣的問題，直到好奇心滿足為止。而她第二次聽到這個故事，卻已經是個成熟的妖精了，所以她默然，卻還是有些希望般地看向天空。

如果可以，能否讓妖精回歸神明的花園呢？

她也想看看，是不是永遠那般溫暖，是不是永遠沒有風雪與寒冷呢？

“拉帕比莉，交易日到了。”

“知道了。”

旁邊傳來同伴的喊聲，走神的拉帕比莉回了一句，視線落在了前不久剛到來的人族身上。

雖然來妖精的湖泊，魏霞跟雨準備很多東西，但是魏霞覺得以防萬一，說假如能弄到鹽石多點就多弄點，所以最後他們弄到了兩個人都拿不走的數量。

“這要這麽辦啊！”

看着小山堆一樣的鹽石，魏霞陷入了苦惱中。至于一起來的部落的人，他們都是拿獸皮抱住一部分鹽石放在身上背回去，畢竟還沒有開始馴養野獸，但是她倆是自己過來的，沒人幫忙。

Advertisement

“不知道。”

雨直白地回答。其實雨真的很努力了，以她的想法來說，魏霞需要很多很多的鹽，所以這幾天她打獵得非常猛，并且雨本身就是部落數一數二的打獵好手，在加倍努力之後，甚至快比過部落來的人的總和了，當然也因此，他們跟妖精交易後的數量也更多。

所以，得要從長計議啊，魏霞這邊想着，但另一邊部落得人交易完鹽之後就要回去了，時間上來不及。

所以，在魏霞想不出好辦法的時候，雨跟部落的人說讓她們多呆一段時間。

部落的采鹽人也知道兩人在着急什麽，但是他們本來攜帶的數量就不少，再加上路上也要警惕野獸，所以無能為力，但他們同意了雨的請求。

“多留幾天嗎？雨，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要是最後想不出來，那——”

“我讓他們多帶了點，如果不行，盡力帶點回去。”

“這是我們共同的難題，霞。”

雨沒有責怪魏霞。其實這件事的确有她考慮不周到的原因，但是一個人兼顧所有的一切也太累了，在很多事情上，霞做得很好，所以只是這一點，又為什麽要去責怪她？如果她也能想到這點，不應該是她的責任嗎？

感覺自己能行了一些，結果又遭遇了這樣的挫折，魏霞的确很傷心。從前似乎也是這樣，學習永遠是第一，如果自己什麽時候退步了，首先就是父母無情的批評，可是她日夜卻難以解開的困惑又有誰來告訴她呢？她也希望自己一直前進，但是她好像不是動畫裏，不是電視劇裏那個天才啊——明明剛才傷心的時候沒什麽，但聽到雨這樣的話，卻情不自禁地想要流淚。

“嗯……”

她不願意自己哭泣的表情被雨看到，什麽人都看不到才好，但是雨抓住了她逃避的手臂，一點點扳開，一點點地拭去那一滴眼淚。

“霞，這不是你的錯，不要怪自己，不要。”

“要怪，就怪我好了。”

明明不是這件事，但是卻好像得到了一直以來的安慰。

雨的眼睛被掩蓋在那劉海之中，然而如此認真，如此簡單執着。

差一點就觸動了魏霞那顆早已冰封的心靈。

她有點想擁抱面前的人，只是一點。

接着，她又想，要是我真的喜歡女孩，我還真覺得自己喜歡雨了。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為這個知識量爆炸的時代了解了所謂的百合，還是因為這樣的雨，她怎能不心悸。

“嗯，謝謝你，我真的沒事了，雨”，她努力讓自己笑起來，真心實意地，“我只是想到了一點過去。”

魏霞讓雨坐在她旁邊，然後一點點去講述自己的過去。

“霞的過去？”

“嗯，我的過去，其實很普通啦。大概就可以用幾句話來形容，就是個普普通通學習的學生，沒遇上什麽霸淩啊，也沒談過戀愛，就那麽沐浴在知識的海洋裏，活了十八年。”

很久以前的魏霞，看過小說，心裏會想，自己如果是故事裏的主角該多好，那麽多人喜愛，那麽多事物去享受，那麽多曲折的經歷，只是越往後走，越覺得大概一輩子就那麽平凡下去。

剛才那點關于父母的事情，其實她只是偶爾會抱怨。

她知道，父母與子女隔了一牆，所以也不會去怨恨——畢竟是養育自己長大的親人。只是，不會再抱有什麽希望了。

随後，魏霞問雨：“那你呢，我知道雨的母親早早離開了，你的父親呢，以前跟父親的經歷呢，我想知道一些關于你的事。”

“……”

魏霞說的話，有很多，雨都不能理解。但這句話，雨聽得清清楚楚。

——我想知道。

這句話因為什麽而觸動了她呢，因為什麽讓她的心髒忽然砰砰砰呢？

雨有些難耐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吓了魏霞一跳，接着她又清楚地回答：“當然可以。”

在魏霞不知道的時候，雨說出來的話越來越複雜了呢。

在如何運輸這些鹽石的時候，魏霞想了很多辦法。

首先人力不夠，那麽能否借助野獸的力量呢？然後像是牛車馬車啊——但不提那些東西如何制造出來，馬上就能馴養的野獸也無從找起。

然後如果尋求妖精的幫助呢？雨告訴魏霞，雖然妖精願意跟人族交易，但妖精并非是個好相處的生靈，只是難題在前，魏霞也硬着頭皮去跟妖精搭話。其實最開始還是行的，不知為何，妖精對魏霞的耐心要好那麽一點，但是也只有一點了，只做過無數道語文題的魏霞在人際關系的處理上，大概跟小學生也差不多，他們的條件挺簡單的，需要一個寶物來進行交換，至于交換什麽，妖精們紛紛閉口不談，而那寶物的內容也很模糊，從頭到尾，好像是在坑一個冤大頭。所以，尋求妖精的幫助也似乎行不通了。

那麽，借助水流呢？雖然水裏或許會有敵人，但是通過水來運輸似乎比其他方式要簡單得多，因為魏霞好像會那麽一點做木筏的經驗，而且也可以就地取材。只是難點在于，水流是否會經過峽谷，畢竟——等等，魏霞忽然意識到他們來的路上一直是順着水流過來的，那麽就要看是順流還是逆流了。

最後一點的确是魏霞能夠想到最好的辦法了。想到的當天，魏霞就告訴了雨，雨稍微思考一番，提到了一些事情。

“可以通過妖精那件東西。”

“對啊！那種可以驅逐魔獸的，用在水上也可以嗎？難道不會被水流沖走嗎？”

“那就不沖走。”

“哦哦，是這樣的，我們可以用在上面，只要不被水沖走就行了！雨，太好了，我們終于想到了辦法，就是……又要耽擱好久呢。”

“可以交易，木頭的話，東西的話，妖精都有，只是骨刀能行嗎？”

雨不知道魏霞說的那個“木筏”到底怎麽做出來，但她相信魏霞。

“這個嘛，反正就是船上的交通工具，嗯，雨，你也問問妖精們有沒有經驗。”

總之，兩個新手信心滿滿地開始了木船的制作。

制作完木筏的那一天，差不多也是七天後了。

期間，她倆經歷了諸多的難題不談，什麽鋸木頭啊，什麽繩子來捆啊，什麽排水問題啊，什麽鹽石重量啊，等等，解決完這些之後魏霞是真的覺得自己累慘了。雨也說第二天再走，但是這天晚上，雨叫魏霞跟她去一個地方看看。

“什麽地方，雨，好累哦，不想去，好累。”

“霞，我背你。”

看着雨堅定的眼神，魏霞哪裏能不想到雨的決心呢。

“真的要去嗎？那好吧，遠不遠？”

“不遠，只是以後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來這裏。”

所以就想，跟你看一次，雨虛虛地握住魏霞的手，将後面的話吞進肚子裏，但魏霞好歹是現代人，看得多了，怎麽不知道雨後半句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有點奇怪，感覺就像是在……打住打住，才不是呢。

心裏嘀咕的魏霞也沒讓雨背她，她是很累，但是雨比她更累，做的事情比她更多，她只是有點疲憊而已，但雨可是一連狩獵了兩三天，又幫她做木筏工具了好幾天啊。

所以，那裏是什麽樣的呢？

在第拉斯峽谷之中，有翠綠的大樹，圍繞着青蔥群山，偶爾的溪流從山上落下，帶來森林的回響，那裏是人族栖息的土壤，卻也到處是窺視的野獸。飛鳥從樹上起航，越過青山，沿着奔流不息的水流，直到妖精的湖泊。

這裏是平原，樹木雖然高大，但依舊有這麽一塊地方，開滿了藍黃相間的小花，從遠處飛來的候鳥暫時停歇在花海旁的樹枝上，又被慢慢走來的兩人的動靜所驚擾。

“……雨，我好像聞到了什麽香味。”

“好像——哇——好漂亮！好漂亮！”

該如何形容眼前的美景呢？是高大樹林之中灑滿陽光的一處花圃，是充滿了迷人芬芳的花海，一片花瓣在秋風中從故土分離，又在那起起伏伏的風中吹過了少女的發絲。

嘩啦啦——

來自異世界的少女微笑着回頭，來牽着那面無表情名為雨的少女粗糙的手，讓她與她一同步入那花海的世界裏，任憑花香将那疲憊吹走。

“好漂亮啊！我真的好開心，雨！”

“嗯。”

寡言的少女任由她牽着行走，直到日落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