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歸鳥

第十四章  歸鳥

快點吧快點吧

讓我能早早長大為母親遮風擋雨

母親的樹下

精靈們輕聲吟唱

時間是神明手中的砂礫

滑落至于萬千生靈的來處

歲月是神明眼中的星辰

點亮飛往萬千生靈的歸途

慢點吧慢點吧

讓我還能再看一眼母親的容顏

即使我已然虛弱無力

卻仍然妄圖新生

它卻未曾等過它們

祂也從未停留過

只有那歸鳥日複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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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再看一眼母親

只為回到熟悉的家園

巫老去世後，魏霞跟雨挖了一個坑埋葬了他。

然後，她們便做了一件大事——将所有剩下的人都集中在一個山洞裏，食物也都全部集中起來。最開始，人們并不樂意，并且将巫老的死怪罪在魏霞的身上，這讓魏霞很是委屈。但很快，他們便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好處，自發地聚集在一起。

休眠日依舊寒冷，山洞外的寒風仍然刺骨，然而山洞裏卻一派生機。

年邁的老人不再獨自一人蜷縮在獸皮裏等待死亡的到來。

殘疾的壯年也不再自怨自艾，而是跟着領頭的兩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這個休眠日很漫長，卻也很短，短到當寒風停止，大地重新煥發生機的那天，仿佛就在他們剛剛搬進山洞的第二天一樣。

這一天，魏霞熟練地披上獸皮，拉起雨的手，自由快活地跑了出去。

新芽還未萌動，積雪卻已悄悄融化。

不久前，遷徙到海邊的部落之人也逐漸感知到了休眠日即将結束。

早在開始遷徙後便自發繼任了巫的職責的巫祝以經驗預測到了回去的時間，便有些活潑地跑到了勇的山洞外面。

“勇哥，結果出來了！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

年輕的巫祝聲音就像雀兒般清脆，那樣動聽，可惜勇似乎在這上面少了根筋，只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走了出來。

“祝……巫祝。”

還有些不習慣自己的小夥伴忽然變成了部落的大人物。

巫祝卻像從前那樣親近他，一下子抱住了勇的手臂。

“勇哥，這件事我還是第一個告訴你的，怎麽樣開心嗎？遷徙之後，我看勇哥一直悶悶不樂，是很想家了吧，我也想呢。”

巫祝眨着眼睛，試圖用她自以為的魅力來打動勇。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之前便提到，勇跟雨的父輩都是朋友，于是他們之間常常一起行動玩耍，而祝則是前幾年才跟勇逐漸熟悉起來的，因為冽成為了部落裏的首領，于是冽經常去巫老那邊，勇也跟着去，于是便跟經常跑到自己爺爺那邊的祝熟悉了。

而巫祝喜歡勇。

勇卻在這方面很是木頭，半點沒意識到巫祝好像抽搐的眨眼模樣，點點頭回答她：“是啊！我都不知道她們怎麽樣了……”

休眠日結束了。

魏霞跟雨帶着剩下的人從集體的山洞裏搬回了各自的地方。因為魏霞奇怪的危機意識，食物存儲得可謂不少，再加上每個人似乎都有意識地少吃，最後食物竟然還剩下了不少。

“我看看，還有六條魚，雨，你打得那頭大兔子還沒動呢，罐子裏的鹹菜居然還有這麽多，啊，忽然想吃火鍋了。”

火鍋是魏霞家鄉的一種食物，這讓雨一知半解。

不過聽魏霞的解釋就是把很多的食物放在一個鍋裏，一邊煮着一邊吃着，不過雨聽到魏霞說食材不夠，沒有辣椒，所以就沒興趣去吃了。

但今天，魏霞又想吃了。她想，都春天了，好不容易災難過去了，那不得好好慶祝一番嗎？

“雨，我覺得我們應該慶祝一下，你看——”

“應該慶祝，需要我準備什麽。”

雨答得這麽快，反而讓魏霞有點小脾氣呢，所以她就讓雨到外面去随便狩獵點什麽，要是新鮮的獸肉就更好了。

傍晚。

逡他們這群老弱病殘被魏霞兩人喊回來的時候還有點懵。

不夠，逡看到山洞裏熊熊燃燒的希望之焰，心頭一熱，只是這麽多火堆上面的鍋和旁邊切成方形的食物是怎麽回事？

就在人們疑惑之際，魏霞親手示範了火鍋的食用辦法：她一邊把新嫩的肉片放在滾燙的鍋裏煮了一下，然後撈起來，用裝鹹菜的碟子刮了一下，放進了嘴裏——不知道是不是在這個異世界待久了，雖然沒什麽調料，但好吃，嫩得出血的肉片自帶鮮味，鹹菜的鹹味又恰到好處地彌補了那種腥味，最後呈現出來的味道居然還可以。

魏霞咀嚼了嘴裏的肉片，滿足地笑了。

“……啪啪，各位！今天，意味着我們成功渡過了休眠日！盡管在這段時期裏，有些可敬的人已經離開了我們，但我相信他們只是投靠了偉大的神明的懷抱，他們以後還能獲得新生，而我們今天，在這裏，一同為我們希望之焰大吃一頓！”

這些日子以來，魏霞不是頭一次在這麽多人的面前說話。她起初以為這很困難，說話也斷斷續續的，但巫老給了她鼓勵，雨也用她簡潔而直白的語言給她加油。第二次，其實她依舊說話也是那樣，但人們沒有露出不滿的表情，而是完整地聽完了她的意見。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現在——或許，腦子裏的話跟嘴裏的話似乎永遠對不上，這又有什麽關系呢？——她已經能夠獨自面對衆人。

“啪啪啪！”

“哦哦哦哦哦！”

“太好了！”

……人們将掌聲和歡呼送給了這位幫助他們渡過寒冷的休眠日的少女。

此時此刻，遠方的歸鳥正在啓航，這邊的人也開始了他們的慶祝。

只是有個問題擺在他們面前——這名為“筷子”的事物該怎麽用呢？

雨不解地看着魏霞小口小口地吃着肉。

她瞧了瞧鍋裏煮着的大塊肉，覺得差不多熟了，便打算用雨剛剛交給她比較難學的筷子撈起來。只是魏霞手疾眼快地擋住了雨。

“還要再煮一會兒。”

雨沉默地看着似乎快要沉到鍋底的肉塊，想霞雖然有時候想法很奇特但這方面似乎有些不了解。

“嗯，真是的，明明叫雨不要切成這麽大塊了，來，嘗嘗這個。”

小片的肉。

魏霞遞到了她的嘴邊。

然而雨發起了呆。筷子上的肉片似乎已經不足為道了，反而是她面前的人，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眼中有火光。

霞的眼中的确有光。

雨覺得，自己很喜歡霞，看着霞微微長開的嘴巴，身體好像又開始奇怪起來了。

然後，雨有些沉默地吃掉了魏霞喂到嘴巴裏的肉。

“好吃吧！”

“……”的确跟往常吃的不太一樣，雨難以形容這種感覺，只好點頭，“好吃。”

“呵呵嘿。”

笑完了，魏霞又接着吃火鍋了。

晚上的時候，魏霞跟雨還是睡在同一張床上。

十八歲的少女好像沒什麽心事，只是忽然間睡不着覺，想着剛才自己喂雨的那會，雨可疑的停頓，好像——落在了她的嘴巴上。

奇怪……魏霞翻了個身，面對雨。

雨睡得很熟，她一直都是這樣，好像躺在床上了便能立馬睡着，一點也不像她這樣還會因為學習而差點失眠的人呢。

山洞裏雖然黑暗，但仍舊還有一絲月光，遠遠地落在了雨的眉眼上。

如此純白啊，如此冷漠，就像她第一次見到雨的時候。

魏霞不禁伸出手指，虛虛地描述着雨的模樣。

她有些不太清楚，為什麽雨會這麽支持她。她又不敢去肯定，因為她認為自己遲早就回去她的世界。

這樣說，又有點想念那個世界裏她的父母，她的朋友，甚至是調皮搗蛋的小朋友。

魏霞收回了自己的手指，輕嘆一聲，翻了個身，不再看雨了。

差不多，該考慮回家了。

慢慢地，魏霞睡着了。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翻過身後，雨便睜開了眼，靜靜地看着她。

正如月光灑在了雨的臉龐，雨的目光也漫不經心地灑在了她的身上。

一點，一點。

直到再也無法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