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2)
”
她搖頭。
“怕輸?”
語彤接下挑戰,不出五秒,爆出勝利的歡呼。
她不僅為自己贏得了一個不加鮮蝦的夏威夷批薩,還贏得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難怪你喜歡廚房裏的工作,你穿圍裙的模樣相當出色。”方語彤大刺刺地坐在餐桌前,盯着向書祁在爐火前忙碌的身影,不時調侃、取笑他一番。
他自得的一笑,關掉火,将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廣東粥端上餐桌。“可以動筷了,嘗過以後你會更佩服我過人的天賦。”
語彤享受着美食,佐以他與衆不同的幽默和風趣,不時綻出銀鈴般輕脆的笑聲。無論她肯不肯承認,向書祁已然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存在她心中的圍牆随時都有傾圮倒塌的可能。
門鈴聲在這時突然響起,向書祁自告奮勇前去應門;不一會兒,他和白筱帆走了進來。
語彤笑着招呼:“嗨,筱帆,吃飯沒?要不要嘗嘗向書祁的手藝?”
“好。”白筱帆委身坐在她身旁。
“來,道地廣東粥,我以人格保證絕對好吃。”他殷勤地替她盛了一碗。
“筱帆,你知不知道凱蒂被公司分派到日本受訓三個月?”
她點頭。
“我想這樣最好,換個環境,凱蒂會愈早忘記喬治﹒李那渾球帶來的傷害。”
筱帆再次點頭,無意識地撥弄着碗裏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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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彤吃完最後一口粥,仔細打量着她。“瞧你心不在焉的,怎麽了?”
筱帆放下湯匙,幽幽嘆了口氣。“于立真的和那個‘純情’的小舞女舊情複燃了。”
她以沉郁卻平靜的口吻接着說道:“那女人大大方方打電話來找于立,不像以前總是偷偷摸摸;我問過于立,以平和的方式問過他……”她鄭重的強調:“我發誓,我真的是以非常非常理性的态度跟他溝通,但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告訴我,他和那女人是朋友,然後理直氣壯地說,即使是我也無權幹涉他交朋友的自由。”
語彤瞠目結舌,一時無法反應;她驚訝的不是于立放蕩的行徑,而是白筱帆那一臉的平靜。換作以往,她這會兒早已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筱帆不尋常的鎮定反倒教她無所适從。
筱帆看穿她眼裏的驚訝和疑問,輕聳了聳肩。“我已經為于立層出不斷的風流韻事哭夠了,不想再浪費我的眼淚。”
語彤以新的眼光看她。“有個性!這麽說你完全看開了,準備放棄于立了?”
她搖頭。“我只是試着以較理性的方式去思索,我和他之間的問題究竟出在哪?”
“于立就像只‘勤勞’的蜜蜂,習慣到處采集花蜜。”
她覺得這是唯一的原因。
“說真的,經過我上回努力的改變之後,我和于立之間緊張的關系改善不少;有時候,我們甚至又回到當初熱戀時那種甜蜜的感覺。”短暫的笑靥一閃即逝,筱帆那漂亮的柳眉微微蹩起。“我覺得,他至少有點在乎我,但他又似乎不斷在抗拒什麽,我甚至覺得他是故意要讓我察覺他在外面的行為……我真的愈來愈無法了解于立,愈來愈不懂得男人!”
“我懂,因為我是男人。”一直靜默不語的向書祁突然插進話。“正因為我是男人,所以我知道該如何整治那位叫于立的仁兄。”
“那你倒說說看。”語彤懷疑地盯着他,希望他能說點有建議性的道理出來。
向書祁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筱帆的柔情就像一只項圈,而于立就像只急于掙脫項圈的狗。你愈施加壓力,他只會反抗得更劇烈。他想在被你套牢前做最後的掙紮。”
他的比喻相當有趣。“我的建議是,你索性放開緊着項圈的繩子,轉身尋找另一只可愛的小狗,不再回頭看他一眼,那麽他就會回過頭來舔你的腳趾頭,渴望引起你的注意。”
筱帆一臉茫然,似乎更加迷惑了。“書祁,你是在開玩笑嗎?”
“不,我倒覺得這是個不錯的點子。”語彤沉吟的贊同他,換來他一個滿足的笑容。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你也去結交其他的男人來氣死于立。”
“我不要其他男人,我只要于立。”筱帆眼裏淨是對他難舍的濃情蜜意。
語彤翻了個白眼,強忍住罵她沒志氣的沖動,耐着性子解釋:“并不是真的叫你去跟別的男人在一起,而是拿他當幌子,一個能引起于立警覺到他即将失去你的幌子。”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向書祁頻頻點頭。
筱帆嘟起漂亮的紅唇,抗議得直搖頭。“不行,不行,萬一于立真的借此要求分手,怎麽辦?”
語彤投給她一個殺人般的眼光。“那麽,那種男人根本不值得你留戀。”
向書祁跟着附和:“這是個值得一試的方法,否則繼續下去,你和他早晚會走上分手之途。”
“好吧。”筱帆終于點頭答應,但她還有別的疑慮。
“不過,我該到哪裏去找一個肯配合我演戲,卻不會真愛上我的男人呢?”
“這倒是個問題……”語彤沉吟的支着頭,把她所能想到的人選篩選過一遍,卻找不到一個真正适合的人。
她擡頭求救的看着向書祁——腦中突然靈光一現,黑白分明的瞳眸像寶石般發出耀眼的光芒。
“就是你。”看穿他眼裏的拒絕,語彤先聲奪人。
“不要搖頭,就是你。”
筱帆皺起的眉頭漸漸展開,綻開一抹釋然和愉悅的笑聲。“如果是書祁,我會非常樂意演出這麽一場戲,畢竟,我相當喜歡你的友善、親切,而且……你長得很帥。”
“他帥不帥跟這個計劃毫無關系。”語彤不耐煩的提醒她,繼而以獵人般緊迫盯人的眼光瞪着他。“點子是你出的,由你出任‘男主角’最恰當不過。”
“不。”他一徑搖頭,委屈地抗議:“這個要求太過分了吧!那會使我成為一個搬石頭砸自己腳的大笨蛋。”
“好人做到底。”語彤話中帶有明顯的威脅。“如果你還想踏進我屋裏一步,你最好點頭。”
“不。”他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我不能讓自己成為一個畏懼強權的男人。”
他非比尋常的堅持令她束手無策,而筱帆則像個被虐待的小媳婦般,安靜地坐着聆聽他們之間的争執。
她安撫的輕拍筱帆的背。“你把粥吃掉,我和向書祁到客廳獨處幾分鐘,很快就回來,我保證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半推半拉的,他們一起來到客廳。
方語彤交握着雙臂,以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眼神瞪着他。“開出你的條件。”
他笑了,一臉詭計得逞的勝利笑容。“你愈來愈了解我了。”
“廢話少說。”他的笑容刺激着語彤脆弱的神經末梢。“別露出那種像白癡般的傻笑,你可還沒贏!”
他眼裏綻出充滿自信的光芒,顯示他認為自己已勝券在握。
“一個正正式式的約會,一個溫馨、浪漫的燭光晚餐。”他露出陶醉的向往微笑。
“你必須盛裝赴會,展現出最美的一面;而且這其間,你不但不能大聲罵人,不能發脾氣,還必須溫柔、服從、愉悅的享受我的陪伴。”
在語彤還來不及破口大罵之前,他溫和地開口威脅:“你最好從現在開始就表現出你的找猓好讓我相信你是真的有心想争取我的合作。”
語彤吞下已到舌尖的話,活像被人硬塞了十顆鴨蛋般嘔得要死!但為了自己對筱帆的承諾和義氣,她只有強忍住想一掌掴掉他臉上那龠兮兮笑容的沖動。
“如果你接受這些條件,我保證會盡全力扮演好這個角色,幫助筱帆挽救她的愛情,怎麽樣?”他極有技巧的催促她做下決定。“只是一頓晚餐嘛,你到底怕什麽?怕自己會情難自禁臣服在我腳下?”
他的激将法果如預期般發揮了效用,語彤不得不吞下他放出的餌。“成交!”
“成交!”他似乎已經聽見她心牆粉碎的聲音。
“天啊!瞧我做了什麽?我竟然塑造了一個足以威脅我絕色美女頭銜的你!”白筱帆誇張的尖叫。
方語彤凝視着鏡中的自己,她的驚訝并不亞于筱帆。
她茫然的眨眨晶亮的雙眸,“她”确實是個美女,一個令人心動的美女,一個連她自己都認不得的美女!
筱帆将她齊耳的短發抹上摩絲,全往後梳成一個小髻,不但展現出另一種風味,還凸顯出她精致、典雅的五官。在她的堅持下,筱帆省去了粉底和腮紅;其實語彤不需要這些,她雪白如玉、如凝脂般的肌膚勝過任何品牌的粉底、腮紅;筱帆只替她塗上淡淡的眼影和素雅的口紅,卻意外收到畫龍點睛的效果,塑造出一個清新自然卻又亮麗無比的美女,一個會讓男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美女。
筱帆翻遍了她整個衣櫥,挑了一套凱蒂一年前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語彤從來沒有穿過,因為嫌它太過盛重、太過性感,是一套兩件式的裙裝,全黑,和雪白的肌膚形成明顯的對比;內裏是一襲肩帶式的小洋裙,及膝的長度露出她修長的小腿,傘狀的裙擺在她每次移動時,舞出弧度優美的浪花;洋裙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系的小外套,不但可以遮掩她裸露的肩頭,若隐若現的更引人遐思,營造出一種性感又嬌俏動人的效果。
白筱帆就像個神奇的魔術師,在她身上制造了不可思議的奇跡。
“書祁的眼光絕無法從你身上移開的。”筱帆預言,相當佩服自己化腐朽為神奇的功力。
“這完全不像我……”語彤輕輕吐出這句話,似乎深怕稍一大聲,便會震碎這魔法所創造出來的幻像,她又會變回衣衫檻樓的灰姑娘。
筱帆似真似假的開玩笑。“如果你一向如此,我們絕不會成為朋友,我從不跟比我漂亮出色的女孩站在一起,那會徹底傷了我的自尊。”
語彤猶豫了起來。“這樣會不會太過盛重?我可不想讓向書祁以為我急于取悅他。”
“當然不會。”筱帆安撫的哄勸。“你有責任使他的夢想成真,這是你欠他的。”
語彤不以為然的反駁:“是你欠他,不是我。我是為了你才答應他這種可笑的條件。”
“如果他要求的是我,我會興高采烈享受這個夜晚;跟一個這麽帥的男人共享浪漫的燭光晚餐,我實在想不出你有什麽理由抱怨!”她嘲谑地輕笑。“好嘛,就算真的這麽痛苦,也請你勉為其難,想想我這個快因愛而心碎的多年好友份上,就硬着頭皮去忍受這鈔酷刑’吧,拜托!”
她還來不及答話,門鈴就響了,語彤的心跳瞬間加快。兩頰發燙,她不想去開門,她只想緊緊鎖上房門,跑去躲在衣櫥裏。
但筱帆不給她逃跑的機會,一路拖着她前去開門。
當門打開的剎那,當她和向書祁四目交接的剎那——一道明顯的電流貫穿過他們兩人身上,造成了雷霆萬鈞的震撼力!
筱帆說的并不誇張。向書祁的雙眼确實像生根似的定在她身上,威脅着要将她看穿;
語彤被他看得一顆心仿佛在坐雲霄飛車般,忽高忽低、動蕩不安。
他顯然也為了這個約會而費神打扮了一番;雖然他平時也相當注重衣着的品味,但語彤從未見他穿得如此正式。他的襯衫潔白到幾乎會發光,墨綠色的西裝和長褲完全襯托出挺拔偉岸的身軀,而頸上相襯的領帶使他這一身打扮更臻于完美。筱帆說得對,和這麽一個英俊出衆的男人約會不會是酷刑,許多女人會為了想和她交換位置而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醒醒,兩位!”筱帆誇張地揮着雙手,綻開極具調侃的笑容。“快別浪費時間發呆,祝你們有個愉快、浪漫的夜晚。”
在她的催促下,在向書祁充滿紳士風度的挽扶下,語彤以飄忽不實的腳步随着他走。
經過電梯、回廊,來到寧靜的中庭,他突然停下腳步,在朦胧的月光下,深情款款的凝視着她。
“你好美,美得超乎我的想像!”他無法自己的沉醉于她所散發出來更勝于星月般耀眼的光芒。
“少肉麻兮兮的,惡心死了!”他的贊美似火焰般燒灼着她的心,她以一貫兇巴巴的态度來掩飾自己的尴尬。
他無奈地輕笑,對她搖了搖頭。“別忘了你答應我的第一項——溫柔。”
“好吧。非常謝謝你的稱贊,你也同樣的出色。”
語彤不自在地清清喉嚨,覺得那怪異的嗓音仿佛不是出自自己之口。
“很有進步。”他贊許地一笑,突然輕柔地扶住她纖細的雙肩,再度用熾熱的眼神将她盯在原地動彈不得,如音響般低吟出他內心的渴望。“我想吻你!”
“這并不在你開出的條件之中。’語彤強擠出抗議。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第二項——服從。”他溫和的提醒。
語彤被他情深款款的眼神蠱惑得心神大亂,只能虛弱地抗議:“那是勒索……”他輕柔地反駁:“是服從。”
接下來的幾分鐘內,她完完全全迷失了。當他溫熱的唇溫柔的攫住她的時……語彤整個腦子一片空白,她不能移動、無法思考、甚至忘了呼吸,她所有的知覺——只專注在他所帶來的那種驚天動地、無可形容的美妙感覺中。
那是一個纏綿、難分難舍的熱吻,那是一個她甘願就此沉淪、永遠不再醒來的美夢。
他繼續加深這個吻。語彤整顆心起了爆炸性的反應,她覺得自己好像是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洶湧的浪潮将她掀至浪頂雲端,令她飄搖不定;而他,則是狂風暴雨的大海中唯一的避風港。
他終于結束了這個吻。語彤強忍住要拉回他的沖動,只能虛弱地緊攀着他,以阻止自己心醉神迷地昏倒在他的懷裏。
她如夢似幻的迷濛眼神,再度激起他另一波的渴望。
“我寧願就這麽吻着你,哪兒也不去。”
語彤像剛剛跑完馬拉松似的嬌喘連連。她迷茫的意識還未完全恢複,只能幽幽地吐出第一個躍至她腦中的念頭。“我好餓!”
他爽朗的笑聲打破了存在于兩人之間充滿激情的魔咒。向書祁的男性自尊并沒有因此而受傷,他早該知道方語彤是與衆不同的,他愛的不也就是她那與衆不同的思想和性格嗎?“我也餓了。”他體貼地附和,挽着她走向那輛白色的跑車。
一路上,他不曾再有任何大膽的舉動,只是不斷以眼神向她示愛。語彤的臉紅了又紅,她發現自己這輩子臉紅的次數,加起來還沒今晚的多。
直到進了餐廳,在待者的帶領下入了座,語彤才松了口氣。在大庭廣衆之下,可以防止他或自己做出任何逾矩的不當行為。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露出一抹略帶邪氣的笑容。
“我不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吻你的,雖然我很想。語彤,放輕松點,你瞧這裏的氣氛這麽美好,我要你徹底實踐答應我的第三項——愉悅的享受我的陪伴,好嗎?”
她環眼四顧,這餐廳的格調、氣氛确實相當不錯;餐桌上燭火搖曳,暖暖的金黃光芒投向他們,但她覺得自己體內有更多的熱力在燃燒。
矢志抗拒向書祁的決心開始動搖,她怎麽可能抗拒得了一個使自己覺得與衆不同、深受愛慕以及被如此重視的男人?既然抗拒不了,何不暫時放下心防,盡情享受這個醉人的夜晚呢?她向自己承諾,就這個夜晚,然後她會再次築起心牆,不讓他得以跨越雷池一步。
“好。”她合作地允諾,綻開愉悅的笑靥。
他們真的享受了一頓非常溫馨、浪漫的燭光晚餐。
在他願意的時候,他可以是一個最溫柔、最體貼的好情人;同樣的,在她願意的時候,她也可以變成一個最甜蜜。最溫馴的小女人。
語彤第一百次因他的話而綻開笑靥,她并不想像個被愛情沖昏頭的小女生似的只會傻笑,但她的理智和自制卻早已背叛她而去。直到一個不速之客的介入,使她終于恢複了點冷靜。
“陳老,好久不見!”向書祁起身向一個已逾花甲之齡的老人問安。
老人笑吟吟地看着他倆。“我可無意打擾你們年輕人約會呀!女朋友嗎?好眼光!”
語彤颔首為禮,沒有浪費心力去解釋。
他又問:“向老還待在東京?你爸爸可真是好福氣,在臺灣白手打下江山,連鎖店一家開過一家,又有你這麽傑出、幹練的好兒子繼承家業,這會他老人家才能這麽悠游自得的享受生活。不像我;年紀一大把了還放不下擔子,就生怕我那不肖兒子會毀了我辛苦創下的事業。”
書祁謙虛的搖頭。“您老太過獎了,我哪有什麽了不得的才能,所幸家父打下的根基厚,我不過是替他守着罷了。”
“所謂‘創業唯艱,守成不易’呀!而且就我聽說的,你做事相當有頭腦、有魄力,把一些同行打得落花流水,教他們說起你來是又贊又妒。”陳老贊賞地猛拍他的肩。
他依舊是~副謙虛的樣子。“或許我的人好一點吧?”
“年輕有為!年輕有為!”陳老再次拍拍他的背。
“好啦,不打擾你們了,我還約了人談生意,等向老回臺北,我再找機會跟他聚聚。”
“好的,您慢走。”
當他一走遠,語彤便迫不及待的問道:“那老人家口中的書祁,會是我眼前的向書祁嗎?”
她那難以置信的表情使他只能報以無奈的一笑。“我知道你眼中的向書祁是一個只會搞女人玩藝兒的娘娘腔,再不然就是個只會粘着你的橡皮糖;不過,顯然的,他對我有完全不同的評價。”
她的視線緊緊鎖住他。“那麽你為什麽不幹脆告訴我,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我想你應該知道‘品軒’日式食品連鎖店吧?那是家父創下的事業,現在由我在主持。”
她當然知道,“品軒”是将日式餐點引進臺灣的先驅者,近來更由餐飲業轉向投資大型超市,那是個相當成功、相當有規模的企業,而向書祁卻擁有這一切!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為什麽寧願讓我以為你是個胸無大志,只想守樁夢園’享受莳花弄草樂趣的男人?你為什麽一再任憑我無知的以你的事業來取笑你?”
她好迷惑,她不知道坐在對面的他,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男人。“跟你其他事業比起來,‘夢園’顯然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你卻花盡心思在上面。”
“‘夢園’對我來說,有極其特殊的意義。”記憶像潮水般席卷而來,再一次勾起他的回憶和愛。“我母親愛花成癡,‘夢園’是家父送給她的禮物,以減輕自己長年專注事業而忽略她的愧疚。我媽把所有的心思花在‘夢園’裏,完全不在乎它到底有沒有利潤可言。‘夢園’成了她精神和心靈上的寄托。”
他眼裏閃着動人的光芒,以溫柔得不可思議的嗓音輕訴:“直到她臨終前,曾跪在她的病床邊立下誓言,我會代替她負起照顧‘夢園’的責任;不但要讓那些植物得以延續生命,更要教它們長得更茂盛,花開得更美、更燦爛。其實當初的承諾對我而言已無關緊要,我是真心喜愛‘夢園’;在那裏,我會覺得更能接近母親,仿佛我們不再是天人永隔,我好像能在每一個角落看見她的身影。除此之外,在我身處詭谲多變的商場之餘,‘夢園’更成為我洗滌心靈的一處聖地。”
方語彤只是盯着他看,久久無法反應;此時的向書祁,完完全全迷惑住了她。她發現自己根本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他不是她一直所以為的那個胸無大志、樂觀開朗得毫不知人間煩憂的大男孩;而是一個大企業的負責人,一個溫柔、懂得感情的成熟男人。
如果說以前的向書祁有幾分吸引她,此刻的向書祁無異攻占了她整顆芳心。但她絕不會承認,甚至不會對自己承認。
“對不起……我不曉得‘夢園’對你的意義,還一再拿它來取笑你。”語彤招惱意的致歉。
他輕握她置于桌上的柔荑,笑吟吟地建議:“沒關系,只要以後對我好一點來補償我。”
她強忍住已到唇邊的微笑,佯怒地抽回手。“補償?
我還沒拷問你為什麽對我隐瞞一切,到底有何企圖?”
“一來,我不願拿我父親的財富和成就來向你炫耀,二來嘛……”他沉吟地接着道:“我有一種感覺,我富有的家世對追求你不但毫無幫助,反而更會教你避之唯恐不及,對嗎?而且我懷疑,這其中還牽涉到婉婷阿姨?”
向書祁确實很聰明,确實很了解她。如果媽知道向書祁擁有超乎她所想像的身價,恐怕會不惜任何代價,甚至不惜一切手段将她唯一的女兒推上他的床,以向他勒索這樁婚事。這就是朱婉婷,她愛名利財富甚于一切。
而語彤将會為了反對她而抗拒這一切,甚至不在乎她所抗拒的是一個令自己心儀的男人。
“沒錯。”語彤不再隐瞞。“你一和我媽沾上點邊,你就完了。她愈中意你,我愈不可能給你半點機會。”
向書祁一針見血地指出事實。“所以你在抗拒我的時候,真正抗拒的不是我,而是你媽。”
“我不在乎這種心态是對是錯,我只知道盡一切力量去抗拒。”她低啞的語調有着無可壓抑的激動。“她快把我逼瘋了!她幹涉、控制、操縱我的一切,她自以為是地替我訂定計劃,告訴我‘她’要我如何如何……所有的事,完全以她的希望為希望!在她眼中,我沒有智商、沒有思想!她就像從地獄來的惡魔,而我是她手中任其操縱的一個傀儡,你知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可怕?!”
“語彤,我很遺憾你有這種困擾,你們不曾試着溝通嗎?”
她嘲諷地輕輕扯動唇角。“和她溝通,無異天方夜譚。”
“你媽和我們之間一點關系也沒有。”
“我媽替我相中你,你知道那使我有什麽感覺?我好想一腳把你踢到西班牙去。”
“追求你跟婉婷阿姨完全沒有關系。”他再一次嚴正地聲明。“我喜歡的是你,吸引我的是你,婉婷阿姨絕不在我的考量之內。你為什麽不以這種角度來看我呢?
完全摒除掉你媽的希望和愛好,完全無視她所帶給我們的陰影,只純粹注視着我,以我個人的表現來評定我。”
他眼中滿載的深情威脅着要将她淹沒,但語彤仍固執地不肯放棄最後的掙紮。“我不能。我一旦想到——如果我們真有結果,我媽該會有多得意,多以自己為傲,以為她又再一次掌握了我時,我就無法放松,我就會氣得再也不想見到你。”
“我相信有一天你會打開心結的。”向書祁就像是個愈挫愈勇。無堅不摧的無敵鐵金鋼,擁有鋼鐵般的意志。“我願意再繼續等待。”
“你是在浪費時間。”他眼裏的執着教語彤幾乎不敢直視。
“這是一場意志之争,就看誰的耐力夠持久。”他眼裏閃着自信的光芒。“我對自己可是信心十足,我的愛終會有感動你的一天。”
“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像條落水狗,夾着尾巴逃之夭夭。”她強裝自信滿滿的預言,但這想像竟無法帶給她一絲滿足,有的只是失落……她無法想像少了向書祁的日子,是不是又将變回從前的孤獨、空洞?
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