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九十九章

陳郁青不會認不出來，這就是他的燼燼，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不會認錯。

alpha手忙腳亂的擺弄衣服，滑稽又可笑的整理儀态，淩亂的碎發散在額角，模樣像是被抛棄的小狗，巴巴地擡頭望着韓燼。

滾燙灼熱的目光穿過虛空，正中落在beta身上。

陳郁青眼裏只有韓燼。

他想要求得beta的原諒。

想要告訴韓燼，一切都與從前截然不同，早就有了很大變化。

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樣沖動。

不會再不尊重他，不會再說混賬話吓唬他，也不會再在床上對他粗暴。

他已經明白了韓燼有多麽重要，已經無法自拔對他的愛，明白了這個人貫徹生命的始終。

他不可能再對他不溫柔。

但是beta步步後退，懷裏抱着孩子，拒絕了他的靠近。

“我是程遷，不是什麽韓燼，我不認識你，請你離我的孩子遠一點！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請你離開這裏！今後，也不要騷`擾我們！”

韓燼面色慘白。

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大勇氣，用了多大決心，才沖出來抱起小馳，和陳郁青當面對峙。

他能拿出多少底氣呢？

他只是在那一瞬間，被強烈的不安和恐懼所圍繞。

意識到如果不沖出來，如果不立馬抱起小馳，阻止陳郁青靠近小馳，小馳就要被陳郁青帶走了。

他就要失去他的寶寶了。

陳郁青明明開始對寶寶不好，對小馳那樣冷漠，把孩子一個人扔在嬰兒床上，自己在那裏酗酒吸煙，不能提供給孩子好的生活環境。

如今為什麽又要找過來？

自己都已經離開了，好不容易到了這裏，不再像之前一樣提心吊膽，為什麽要搶他的寶寶？

韓燼用手指向陳郁青。

只是纖細沒什麽力量的手指而已。

可是壓抑濃郁的情感，卻讓他幻化出一把無形的尖刀。

刺向自己，也刺向陳郁青。

最後兩敗俱傷。

“燼燼，我，我真的不一樣了。你看我，我現在變得很鎮定很禮貌，我知道怎麽好好對待一個人，怎麽照顧人。我現在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那樣壞脾氣了。”

陳郁青局促的站在原地，手指捋捋衣服，又捋捋袖子，生怕吓到對方，小心翼翼說着每一句話。

他卑微的看着韓燼，話語中滿是焦急：“我知道我有問題，我有缺陷，壞毛病多，性格總是很冷漠，脾氣也臭，說話還總是嘴硬，整個人都有問題。但是我知道錯了，我已經改掉了！”

“燼燼，你別害怕我，真的，不要害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是你的乖乖小狗，你是我的老婆。”

“我不會随便靠近你，不會不尊重你。你不要躲我，我只是想知道，你這幾年好不好？你開不開心，有沒有生病？身體狀況又怎麽樣......”

陳郁青的眼眶浸滿淚光，額頭的碎發散亂又蓬雜，身上的黑色大衣有種怪異的工整感。

之前為了和小馳平視，他一直都蹲在地上。

大衣的下方拖到了地面，衣角那裏沾染了不少灰塵。

陳郁青穿着大衣總顯得狼狽。

欲蓋彌彰的修飾，也無法掩蓋他的憔悴。

不過三年多未見，alpha就由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變成了現在俯首仰望的模樣。

陳郁青目光渙散，瞳孔裏藏着掖不住的痛苦。

他消瘦了很多，眼窩往裏深陷，襯得鼻梁愈發高挺，下颌愈發明顯，整個人看上去無精打采。

即便是現在情緒激動，已經提起了十足的精神，他的羸弱和衰頹還是能被輕易感知到。

韓燼心頭猛得一顫，匆匆忙忙回頭，抱着小馳就往外走。

他懷裏抱着小馳，腳步不停往外，恍惚間喃喃自語。

“這樣不對，這樣不對......千萬不要回頭，他在騙人，他在撒謊，他只是想搶我的寶寶......”

這不是記憶中陳郁青的模樣，也不該是陳郁青想象中的模樣。

韓燼不敢回頭，腳步沒有一刻停歇，兩行熱淚卻順着臉頰滑下。“憑什麽，憑什麽，你憑什麽......”

憑什麽現在又要出現在他的生命裏呢？憑什麽又要打擾他的生活？

陳郁青有什麽資格？

這個人，這個alpha，小時候獨占他的童年，青春期還要霸占他最美好的幻想。

讓自己永遠記挂他，牽念着他，把他視為救贖。

以為走到身邊，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一切就都會好起來。自己會擁有溫暖的家，會擁有明目張膽的偏愛。

韓燼其實真的不貪心的。

從頭到尾，要的不過是關心和愛。

甚至沒有想過要報複蔣儀，沒有嫉妒過鐘既遇，也沒有想過去做些什麽不好的事情傷害別人。

可是他并沒有得到關心和偏愛。

得到的只是可憐又可笑的尊嚴被踩踏。

連成年以後，都要和陳郁青牽連在一起。

alpha貫穿在他成年之後的方方面面，從日常生活到飲食起居，像是血管神經一樣蔓延，從頭到腳都有分布。

杜劭用死亡讓他銘記，讓他無法釋然，無法放下，甚至重新開始思考，自己這颠沛流離的一生，究竟想要什麽？

韓燼用假死才能夠離開，才能夠第一次，嘗試着沒有陳郁青的生活。不是為陳郁青而活，而是純粹為了自己。

現在好不容易快要習慣，只想着把寶寶撫養長大。

到時候自己是死是活都沒有遺憾，已經很幸福，已經足夠了。

寶寶是他唯一的支柱，陳郁青怎麽可以搶走他？

怎麽可以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再低聲下氣求他回來，一遍遍告訴他他愛他，會對他好？

韓燼的眼淚止不住流。

alpha被他甩在身後。

他不敢回頭，堅稱自己是程遷，從小到大生活在南方靠海，沒有和陳郁青在一起過，更沒有和他青梅竹馬。

韓燼硬着頭皮一步步往前走。

懷裏的小家夥被剛剛的争吵吓到了。

現在走出了幾米，看到身後的叔叔越來越遠。

這才有些着急，扭了扭身體，爪子放在韓燼的胳膊上，不停地晃來晃去。

“爸爸爸爸，我們為什麽要走呀？叔叔還沒有和我說完話吶！我還沒有和其他小朋友說再見，沒有和老師說再見，我們回去好不好呀？”

小馳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兩只腳丫就忽然騰空而起。

他被爸爸抱進了懷裏，接着就聽到了大人尖銳的争吵聲。

小馳聽不懂剛剛的争吵，也不明白，一直開朗的叔叔為什麽不再笑了，而是變得很可憐很吓人。

爸爸也莫名奇妙帶他離開。

他還沒有和叔叔說再見，叔叔剛才說要帶他去游樂場，他們還沒有約好呢。叔叔還要給他零食和小面包吃，他都沒有吃上。

所以小馳又蹭了蹭韓燼，乖巧的讨好：“爸爸，我們回去好不好呀？我想要回去了！”

韓燼伸出手，摸了摸小家夥的臉頰，将他探出的腦袋拉回去。

小馳這才看到了爸爸哭着的面孔。

懷裏的小家夥瞬間不再鬧了，烏溜溜的眼睛望着韓燼，帶着點懵懂的小心翼翼：“爸爸，你，你為什麽哭鼻子了？是不是小馳不乖？”

韓燼鼻尖酸澀，不想孩子受他的情緒影響。

所以還是深吸一口氣，盡量收回眼淚，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自若。

“小馳乖呀，小馳一直都很乖。爸爸沒有哭鼻子，爸爸是被沙子迷了眼睛了，眼睛裏進東西了。”

韓燼抱緊孩子，輕輕拍打孩子的後背。

小馳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沒有再提叔叔和游樂場，也沒有再提小面包和好吃的零食。

他湊近了韓燼，濕潤的嘴巴朝着韓燼吹了幾口氣，“那我給爸吹吹，爸爸就不痛痛啦，爸爸眼睛裏的沙子要流出來喔！”

“好，小馳果然很棒，爸爸眼睛一下子就不痛了，沙子都出來了。”

韓燼控制好了情緒。

他裝作剛才什麽都沒發生，帶着小馳到了工作的烘焙店，之後又帶着小馳回到了家裏。

之後的每一天，他都會很早去看小馳。和老師交代了家裏有事，所以早早就帶着孩子離開，生怕陳郁青找過來。

韓燼想要讓小馳轉學，再次帶他搬離一個地方。

但是因為原來房子的租金壓在房東那裏，合同續了好幾個月。小馳入學的手續也難以更改，自己身上也湊不出錢，所以暫時沒有辦法離開。

韓燼只能更加努力工作，想要多掙一點錢，忙起來不管不顧。

平時店裏的老板就很能壓榨人了，總是對員工有各種嚴格的要求。不讓他們上班遲到，也不讓他們早退早走。

但是現在，因為擔心陳郁青搶走孩子的緣故，韓燼不得不很早就從烘焙店離開。

烘焙店畢竟不是自己開的。

早走一兩次還好，大家知道他的情況，也心疼他不容易，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走多了，老板也就知道了，開始對韓燼咄咄逼人。

韓燼又一次早早離開，老板言語難聽說他：“程遷，這烘焙店都是小本生意啊，你總是早走，總是那麽早離開，要我怎麽搞？”

韓燼也不好意思，點頭哈腰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的寶寶還在幼兒園。我得去接他，我可以先接他過來，晚上比其他人多忙一點。”

“那也不行啊，我這又不是開兒童樂園的，你帶着孩子在這裏，孩子哭鬧起來，客人怎麽辦？”

“不會的，我的寶寶很乖很懂事，他很少哭，會乖乖坐在一旁等我。”

韓燼放低姿态，擔心接不了小馳。

店老板直接搖頭，讓他沒有去接孩子的可能。“不行！這是你唯一的收入吧？你不幹有的是人幹！今天要麽繼續幹，要麽就辭職。能幹幹，不能幹滾蛋！”

【作者有話說】：陳郁青:我瞅瞅，怎麽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