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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裏待了幾天後發現，育嬰堂的生活，可能比他想的，哦不，曾經在第三儲備庫經歷的，還要好一些。

自從那天與阿黛爾完成對話，同胞們就不限制他的自由了。盤問審訊的活動劃上重點，在幾個“大人物”的默認下，他也可以參與學習鍛煉的內容，跟其他同胞沒有區別。

即便是過去孕育堂複診，也不會有人讓他撫慰孕婦，那是龌龊的下流的想法！反倒是挺着肚皮的孕婦們，會給他個親切善意的笑容，像是隔壁的和善鄰居大媽。

幸福來得太突然，莫裏簡直要哭泣。

早知道育嬰堂的生活這麽好，我當時為什麽還要遲疑？是營養液不好喝還是書不好看？

謝天謝地，莫裏趕上了阿黛爾這個變數，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要哭。

但是作為育嬰堂變數的阿黛爾，此時的心情不是很好。育嬰堂的發展一步步走上正軌，沒有機械助理幾次三番的試探，按理說還是欣欣向榮的局面。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糟糕的事情也在一點點展開。

首先便是營養液的問題。

“過期是什麽意思？”阿黛爾擰了擰眉。

“就是不能喝的意思。”妮可的神情心酸，猶猶豫豫透着無奈，想要欲言又止又耐不住問題嚴重，索性一骨碌全部交代出來，“我們也是檢查了後面的庫存才發現，有八千多支營養液是過期的。這種用低能量物質做成的營養液，保質期只有一個月。育嬰堂的總人數為五百三十人，每月需要的營養液在一萬五千九百到一萬六千五百之間。之前兩個月有四個嬰兒出生，原先的七副統領就去第三儲備庫換了兩萬支營養液回來，這裏面沒用完的八千支……就是現在過期的這部分。”聲音低了下去。

第七育嬰堂的人口一直不豐，出生的嬰兒數目非常有限，營養液的數目也只夠維持開支，沒有多餘的庫存剩下來，整個育嬰堂的數目都在五百以下。

後來随着出生嬰兒的增加，營養液的數目有了剩餘，七副統領就往上多申請了些人員，填補了原先不足五百的人數，沒想到之後連續兩次生下雙胎，便多了八千支的營養液庫存。

她們剛剛接管育嬰堂，不知道營養液上面的貓膩，按照習慣從最外面最新鮮的開始挑起，也就導致這八千支營養液從發現開始，就是過期不能喝的了。

阿黛爾覺得老天是在折磨她。

傑弗裏森在遙遠的陌生星域都能服用三月保質期的營養液，為什麽深居核心區的人類只能服用一月保質期的低能量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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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苛待是什麽？

人生透着股淡淡的憂傷，阿黛爾揉了揉眉心問道：“剩下的營養液還能支撐多久？”自從回到這片土地，她揉眉心的次數是以往幾十年之和，生命的煎熬程度遠超想象。

絕境的壓力想讓人爆發。

“最多八天。”妮可的回答有氣無力。

直到營養液的問題暴露出來，她們才知道原先的想法有多天真，沒有阿黛爾在裏面周旋，單單憑着她們的一股熱血，根本解決不了這個大難題，有些問題自始至終就是無解。

由五代機械助理維護的上尊下卑大格局，哪有這麽容易打破？人類又不是可以自産自銷的植物？可以不依賴外界供給。

抿了抿唇，妮可繼續道：“這已經是我們仔細挑選出來的結果，按照埃布爾的計算，第八天會有百來號人領不到營養液。”

“我的意思是縮減分例，從原先的每人一天一支換成每人兩天一支或者三天一支，撐到新物資來臨，再仔細規劃，以後通過輪流改變每人每天的分例，完成內部的營養液需求過渡，做到不依賴儲備庫交換。”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育嬰堂周圍的土壤不适合種植，組織培養需要大量營養液，她們內部的供應都自顧不暇，哪裏還有多餘的量供應種植？別提種植到收獲需要時間，她們迫在眉睫的需求等待不起。

不依靠傳統模式的自産自銷，就只能依賴營養液的供給。但是營養液制作需要的原料、技術都不在她們的能力範圍內，不得不依賴于外界的供應。

排除儲備庫的交換模式，就只有育嬰堂每月一萬的供應，供不起五百多號人口。

阿黛爾緊鎖眉頭，顯然不同意她的做法。無奈問題擺在面前不得不應對，她的思維從儲備庫換到維克尼亞，最終在一片沉默之中，想到了外來客。

“莫裏呢？讓他過來。”

妮可眼睛一亮。

莫裏打聽消息的能力她們已經見識過了，三公分的供述是最好的證明，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另外的途徑。

機械助理的世界，并不是她們以為的死板，之前儲備庫過來的那個機械助理，就是油滑的典型代表。這樣不同性格機械助理的出現，說不定就是它們社會秩序的進化。

于是莫裏在一臉懵逼的表情下，從孕育堂的診室叫去了倉庫。還沒來得及跟麗莎打個招呼，就沉甸甸不明所以地被帶走。直到看見阿黛爾的表情如常，才隐隐約約地放下心來。這個機械助理雖然古怪了些，但是目前為止沒有壞心表現，就是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麽。

他在育嬰堂的時間太短，還打聽不出有用的消息，麗莎的防備一等一的強，時常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讓他內心很是尴尬。

作為曾經的信息中心，莫裏不喜歡脫離掌控的感覺，未知是最讓人恐懼的東西。

“來了？”阿黛爾的目光在他看似不安分實則有想法的眼睛上落了一瞬，而後道，“坐吧，我有點事情想問你。”

莫裏有點方。

問這個字讓他想起了不好的經歷，胳膊上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他摸了摸不受控制的哆嗦手臂，逼迫自己強自冷靜下來。

他做了幾個深呼吸，擺出一臉“你問什麽我答什麽”“保證乖乖的”誠摯表情，像是幼兒班裏最聽話的小孩。

阿黛爾點了點扶手，高貴冷豔，用出審判的姿勢問道：“關于機械助理的貿易、合作、交換，你知道多少？”

莫裏眨了眨眼睛：“你這問題好像問的有點多啊……”眼看妮可就要“你竟敢不配合我們領主看我怎麽教訓你”的一巴掌打下來，他識相地變了口風，“……機械助理的貿易規則我不太清楚，這個是貫徹三大基地的內部活動，不是我們人類能知道的；合作的話一般是幾個同等級的機械助理帶一個低等級或者高等級的機械助理，前者是為了培養繼承人，後者就比較像我們的阿谀奉承，不過它們不跟自己基地外的存在合作。目前為止，我還沒聽說過諾拉基地內有哪個機械助理跟缇娜基地或者納特帕格基地的機械助理有關系。當然也可能是我沒注意到。”

“此外，它們有相互交換資源的行為，一般是用營養液、材料金屬、潤滑油、能源電池換自己想要或者需要的東西。據我所知，高等級的能源電池是裏面最珍貴也最受歡迎的。不過這東西被高級機械助理層層把控，我們可能弄不到。”

阿黛爾沒有理會這句補充，她的手碗裏存在這樣的好東西，是大表弟最後留給她的禮物。只是用這個東西去交換……

纖長而又漆黑的睫毛垂下，手指摩挲着儲存位的肌膚，把那仿真的皮膚磨出紅色的痕跡，內心的起伏才一點點平緩下來。

雖然很不舍，但是想想人類曾經的輝煌、現在的慘烈，再多的不舍都得舍。

她沉靜眼眸問道：“交換地點在哪？”

莫裏感覺她有什麽不一樣了，眼裏是藏不住的悲傷，卻露出女性最堅韌不拔的一面，像是迎風而立的勁竹韌松。

向來察言觀色的他立馬意識到了什麽，有些滋味不知道如何言說，只能把她需要的消息都說出來，好挽回一點不可知的損失。

“哪裏都行，機械助理對這個把控不深，算是默認的一種交易市場。除了高等級的能源電池需要報備外，其他的都可以自由交換。不過報備上去的高等級能源電池很可能被上面的領導用其他低等級的東西換掉，真要交換的話，可以去黑市。”說到這裏，莫裏招攬兩人耳朵湊近，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地說，“我聽說黑市是納特帕格那邊特意埋在諾拉這邊的暗勢力，平時負責積累實力，出售高等級能源電池換取資源，必要的時候可以反水，倒打一耙。”

納特帕格的基地擁有最多的礦區，因此雖然地域偏遠了些，卻是不折不扣的大富豪。它手裏掌握的能源電池數目，足夠到這邊來兌換想要的物資。

不過諾拉跟諾斯兩位主人可能還不知道納特帕格的動靜。

黑市的事情也是莫裏偶然間聽說的，如果不是阿黛爾的表情太出衆，妮可威脅的動作太過暴力，他壓根不會透露一言半語。有些道理他還是很清楚的。

“黑市在哪？”阿黛爾鐵了心。

莫裏沒有阻攔的意思，直接了然地道：“在西五區諾拉基地跟納特帕格基地交接的一處廢棄工廠裏，涉及到高等級能源電池，光明正大做交易會被發現的。諾拉基地裏到底有兩位領主存在，納特帕格也不敢太過分。”

“我明白了。”她的目光掃過衆人，內心判斷他們的能力水平跟運用方向，而後發現基地裏的可用人員，實在是太少太少了些，只能矮個子裏拔高揪出使用。“莫裏，你跟我還有妮可去黑市，埃布爾留守基地擴大研究範圍。除去現在所需的營養液外，我們還有很多需要的東西。目前能夠換到的東西很有限，我們需要無窮無盡的創作力！”

異口同聲：“明白！”

莫裏有一瞬間是想要拒絕的，這樣危機重重随時可能有生命危險的事情不符合他貪生怕死的人設，但是在妮可咯吱作響的拳頭下，不得不認慫地答應下來：“……我跟着去。”

算了算了，暴力女惹不起。

還是祝這次一切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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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裏斯黑市，是兩個基地的交接點。

所有你想得到想不到的交易，都有可能在這裏進行。

阿黛爾帶着妮可跟莫裏，僞裝成三個機械助理潛入其中，現在各大基地裏都多了不少使用人類身體的機械助理，她們也不算突出。

這家倉庫以前是家具市場，上頭就着原有的家具分出區域，是半個正規名義的交換所，下頭的隐秘區域才是她們的目的地。

“把違規的場所放在正規場所的正下面，這些機械助理也不是那麽沒腦子嘛。”莫裏小聲吐槽。

“快走。”妮可壓低聲音，“慢了就跟不上了。”

格裏斯黑市并不是誰都能進去，聽說只有熟人帶着前行，才能找到隐秘的進去的路。阿黛爾帶着兩人在市場區裝模作樣跟人相看了很久，才找到要進去的人，跟在它們後面小心前行。

前頭兩個機械助理七繞八繞，爬過陰暗狹窄的通風管，才在一個四方大小的空窗裏，按下密碼推開跳了下去。

“密碼記下了嗎？”妮可問。

莫裏搖了搖頭：“人擋着我看不到。”而且通道狹窄，接收到的光線十分有限，營養不良，他的夜視能力不是很好。

妮可皺了皺眉。

阿黛爾倒是能看到一些，畢竟傑弗裏森給她設置程序的時候，按照她身體承受的上限設置了最高值：“……T……M……P……S……3、7、6……”

妮可問：“這是什麽？”

“是納特帕格設置的密碼。”阿黛爾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它前主人湯普森的名字，加上布拉姆家族的人數。”

諾拉侵占了克裏斯塔的全部人員，納特帕格也不會放過布拉姆。布拉姆的人數少于克裏斯塔，只有加上外嫁女極其子嗣後代，才能達到三百多的數目。

阿黛爾心裏有了打算：“我過去嘗試一下，密碼正确的話跟着我潛進去，不正确就躲着不要出來。我現在是完全的機械助理，它們不會拿我怎麽樣的。”

但是當阿黛爾按下密碼的那一刻，打開的方窗裏露出一雙手，直接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