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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五千三百七十二人……他從不知南燕皇室竟有那麽多的人。

“餘孽”二字是怎麽算的?他的母族也算進去了嗎……

他的母後乃燕齊公元後,太後親侄女,祖父曾為太子太傅,書香傳世,清貴之家。只她逝去第二年,燕齊公立二哥的母妃為繼後,二哥為太子。他被太後親領回宮,養在了膝下,母族也剩一位堂叔在禮部當值。

太後曾囑咐過他“過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他母妃為女子卻過強,乃至郁郁而不得。祖父更是剛正不阿,可也扛不住世昏日暮,不如難得糊塗,活得自在。

只這樣,也沒能保住嗎?

從醒來的那刻起,被他極盡忽略的事,終于還是無法逃避。守泰淳側過頭,望向窗外好景,腦海裏猛地想起那個總愛拉着他衣袍流口水的身影,喉頭微哽:“五……皇子呢?南燕的五皇子呢?”

宮羽默默地觀察着他。守泰淳明明沐在光下,卻如陷陰影,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濃烈的哀傷。只那副過于肥胖的身軀,此刻卻是挺得很直,如同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君子之風,德雅入骨”,宮羽莫名地想到這句話,又覺得好笑,搖搖頭,不讓自己多想。

“城破後次日,莫都尉已于盛京七百裏外追堵到燕齊一行人,繳獲金銀珠寶無數,均已歸入國庫。共俘虜兵士五千,南燕皇室并朝臣家眷二百餘,盡已絞殺。屍體已領人一一辨認,确認身份。”

南燕五皇子……宮羽不知守泰淳為何會特意提到一個僅兩歲的小孩,心跳快了一瞬,語氣倒沒任何異樣:“五皇子自是在列。父皇若要親驗……”

啪。

宮羽的頭側向了一邊,白皙的臉上快速泛起了紅印。

“滾!”動手後,他便後悔了。守泰淳看了她一眼,握緊拳頭,把離他最近的一張凳子踹翻。不解氣,他又去旁邊找了一張踹。

殿中乒乓一通響,以春喜為首的幾人低着頭,目不斜視,只臉色白得泛青。

宮羽默默地躬身作揖,眼簾半垂掩住了眸中深色。從白玉冠中漏出的幾縷發絲落在了她臉側,輕輕地撩在已經紅透的半邊臉上。

她的嘴角勾了起來:“兒臣告退。”

見她邁出殿外,春喜立馬躬身,腿直打顫:“殿殿殿殿下……”

宮羽看了他一眼,腳步沒停。“慢走”二字才出口,春喜腳一軟,癱坐在了地上。松了口氣,他立刻手腳并用往殿內爬去。

“陛陛陛陛下……”

“滾!”

回應他的是打着轉的茶杯和差點磕在他鼻子上的門。

***

一路上但凡看到宮羽的人,下一秒都立刻低下頭。她倒是像個沒事人一般,從馬上翻下來,不見一絲頹唐,閑閑地跨入院內。

“阿羽!”

一個淡粉色的身影本快要撲入宮羽懷裏時,猛地剎住,心疼得捧住她的臉端詳,“你不是去領賞的嗎?怎的又挨打了?”

“點墨。”跟在粉裝女子身後的男子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從宮羽身邊拽離,這才把視線挪到宮羽身上。

那紅痕活脫脫的就是個手掌印,異常的肥厚,男子見了也止不住皺眉:“出什麽事了?”

“莫問,你拉我作甚?”粉裝女子,也即點墨,有些惱地甩開男子的手,繼續打量着宮羽,越看越心疼,眼眶都紅了,“這得打得多用力啊。你如今的體質也是個不能受傷的,這次怕用上上好的傷藥,也得三五天才能消下去。”

她氣急,拉着宮羽入房內上藥。合上藥盒後,她點着她腦袋色厲內荏,“你怎麽就不知躲呢?蠢啊你,傻乎乎地呆在原地挨揍。”

“他畢竟是我父皇。”宮羽淡淡地端坐着,讓點翠幫她重新束發。

“我呸!”覺察到自己失言,點墨咬下唇,有點不知所措。

倒是莫問數着時間,覺得她們大致料理好了,敲下門,得宮羽允許後,走了進來。

“是宮寒插手了?”他在腦海裏推導了幾番,始終想不出會讓宮羽挨打的纰漏,那麽只可能是東宮那個蠢貨又自作聰明了。

“他這次倒是學乖了不少,躲起來了。”宮羽搖頭。

回想起殿中的事,她眉頭微蹙,手指微曲,有一下沒一下地扣在椅背上,“他這次醒過來後,整個人都有些不一樣了,竟為了南燕俘虜之事與我生氣。”

“只怕是随便找個借口來整治你。”點墨冷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可是一直在努力把東宮那通爛泥給扶上牆去。”

“點墨。”宮羽看了她一眼。

“知道了。”做了個閉嘴的動作,點墨的眼睛瞪得老大,“我也就在你面前說說。”

“這長公主府也不見得多安全。”莫問見她沒當一回事,有些急了,“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隔牆有耳,禍從口出!你不加收斂,到時候不僅是你,還會連累到殿下和我!”

“說到底,你不就是怕我連累你嗎!鳶……”

“點墨!”宮羽厲聲打斷她。見點墨因這一茬眼眶裏都含着淚,她嘆了口氣,“你在長公主府內,我自然能保你。只是這次的事确實出乎我的意料。”

手指敲擊椅背的聲音大了,她的聲音卻放小了:“這兩年陸陸續續在外呆的時間多了,沒想到對宮中的掌控卻一點都放松不得。”

她看着面前兩人,一個是她名義上的婢女,一個是她名義上的侍衛長兼軍中的都尉,都是她的親信。任何人都可能會背叛她,只這兩人絕對不會。

他們有共同的秘密啊。

今晨時,點墨還特意跑到她床邊搖醒她。

未到雞鳴時,慣愛懶睡的姑娘眼睛卻格外地明亮。點墨吹滅了蠟燭,緊張兮兮地趴到她床邊,就這麽看着她。

“做噩夢了?”

“阿羽,我夢到了。”點墨瞪大眼睛,又強調了一次,“我夢到了。如果你今晨不進宮的話,你那父皇會死。”

說罷了,她自己又嘀咕起來:“我本想着不告訴你的,那人死了才好。可我又怕誤事……”

“你做的很好。”宮羽坐起來,摸摸她的頭,面上很平靜,心裏卻翻起了驚濤駭浪。

她那父皇是該死,可不該這時候死。

“讓點翠準備,我今晨要進宮。”

長公主府裏的人都被驚醒了,天未亮時,一輛馬車便從府裏駛出,直奔皇宮。點墨未提及具體時間,宮羽怕去遲了便無法挽回,只能越早越好。

莫問之前一直在料理南燕後事,是午時後才回到雪澤的。等他從點墨口中問出來由後,已是無法挽回了,只能嘆了口氣,暗中布置好長公主府的守衛,以防萬一。

然而他不說,心底裏對點墨還是有些埋怨的。若是她能忍住,宮羽根本不需冒這種險。若是運氣不好,她逢上了建元帝的屍體,便是解釋不通了。而且僅憑那一句話,他們也不知建元帝的“死”,到底是怎麽死的,是意外還是人為。若是後者,問題更大了。可他也知道宮晔确實不能現在死,點墨也是一片好心,只能忍着。

宮羽倒是不知府內的兩人鬧了矛盾。莫問擔心的事,她不是沒想過,這事本身就是一場豪賭,但她更相信只要她不亂,再差的境遇,她也能找到翻盤的機會。

可等她真正來到宮晔床前的時候……

搖搖頭,宮羽微微煽動着唇瓣——

“我今晨進宮時,父皇确實沒呼吸了。”

聞言,連一向穩重的莫問都差點摔了杯子。點墨更是驚呼出聲,只是她很快自己捂住了嘴。

“不對,不對,怎麽會出錯呢。阿羽,那後來……”點墨站起來,來回走着,怎麽都想不通,“宮裏的線人不是傳話說建元帝只是胃口不好嗎?”所以他們才安心在府裏呆着。

莫問剛動唇,便被宮羽擺手止住了,聽她說:“我也說不清。當時,我都已做好最壞的打算,進殿時沒讓任何人跟着。等檢查到他确實沒了呼吸,便把幾個近侍都控制起來。只沒想到,我捧着那碗湯羹檢查的時候,卻發現他又漸漸恢複呼吸,然後醒了過來,完全像個沒事人一般。”

“原來我那預言是這麽回事啊。”點墨似懂非懂,像似突然想到了什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真夠莫名其妙的,見個面人就能活過來。”

“你那半吊子還是別出來顯擺了。”莫問只覺得頭疼,轉過頭問宮羽,“這次的事算是這樣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不好辦。”宮羽搖頭,“宮寒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必是早知道了情況,否則以他為人,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來打壓我。”甚至是除掉她。

宮羽揉了揉太陽穴,“說明他在宮中定有我不知道的眼線,甚至父皇這次的事極可能是他策劃的。”

“藥量被加大了。經手的太監也被滅了口,這條線算是毀了。”莫問同意她的說法,“本來按照我們的藥量,他只會越來越虛弱,并不會致死。”說不定還能活個十幾二十年,只不過是生不如死。他與宮晔之間有血海深仇,殺不得他,也斷不會讓他在皇位上逍遙快活。

“那我們還要繼續加藥嗎?”點墨問。

“算了。”宮羽的指尖繼續敲着桌子,“雖這藥一般人是查不出,但被利用了還是因為我們太過自信。這次父皇沒死,對我,對宮寒皆是個意外,也不好再做什麽。而且看他人是醒來了,卻似患了失魂症……先緩緩吧。只經手的人,是不能再留了。”

“威脅到我和點墨安全的,我都不會手軟。”莫問看着宮羽,眼神裏透着幾絲複雜,“你與我們不同,你顧好自己便可。”

“是我和阿羽!像你這等冷血之人,莫要和我們相提并論。”點墨哼了他一聲,推開門,自個兒走了。

宮羽見她還是一副孩子心性,搖頭失笑了。

“這是在一具屍體上搜出來的,還是物歸原主吧。”莫問把一枚玉佩扔到她膝上,便追了出去。

宮羽把那玉佩握在掌心,表情有些愣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呆呆地用指尖細細描畫着玉上的紋飾。那玉正面是鳶尾花紋飾,一朵正放,一朵含苞半隐于葉中,花枝交纏,相依相随,背覆雲紋,通體雪白,有吉祥通天之意。

鳶雪玉,鳶族至寶。

“屍體……所以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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