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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您撥打的用戶已羽化登仙,不在服務區內,請您下輩子再撥。”
師父那老頭兒掐着嗓音陰陽怪氣了一把,而後未等宋修開口,立馬挂斷了電話。
宋修緊接着又撥過去,這次是打給他的大師兄:
“師兄,深夜叨擾,并非師弟本意,實屬此事十萬火急,需要師父為弟解惑,拜托師兄代弟轉達師父……”
師兄冷冷打斷,應是向旁邊喊了句什麽:“老頭,接電話。”
果真一陣窸窣的交接後,傳來師父不情不願的懶散嗓音:“又出什麽岔子了?”
“我在您心裏的形象就那麽不堪麽?躲我跟躲什麽似的。”宋修忍不住吐槽一句,随即正經起來,“就是想請您幫我測個字,算算我接下來的運勢。”
“財運還是桃花運?”師父漫不經心地追問出重點。
宋修被噎得倒吸一口冷氣,猶豫片刻還是吞吞吐吐地回答:“桃花運。”
對面傳來一聲嗤笑,他就知道。
“想測啥字兒自己寫,寫好後拍照發過來。”師父笑夠了,不緊不慢地提了要求,“寫好看點兒,怎麽說也跟我學了幾年書法。”
哪怕知道人沒在跟前,宋修還是擠出一絲假笑:“得嘞,包您滿意。”
翻身下床,按鈴叫來服務員送紙筆,奈何人在國外沒有毛筆,不然宋修得龍飛鳳舞給師父交出一幅大作。
但僅僅是測字也沒必要,宋修規規矩矩地用鋼筆寫下“宋”字,按一按眼睛邊框的鈕,給師父拍照發了過去。
緊接着懂事地回電話給師父,以免他老人家打過來另用話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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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師父?”
“筆畫的疏密還得注意一下。”師父習慣性給他賣了個關子,随即才不緊不慢解字道,“運勢倒沒其他問題,順其自然就好了。”
“沒了?”宋修疑惑追問。
“沒了。”師父語氣淡然,“另外你給我開個電視年度vip,剛剛給你測字,我錯過了好些劇情,這電視也奇怪,沒vip還不準我看回放。而且你師兄還不給我講錯過的劇情,真是氣死我了。”
哦,其實重點不在于電視vip,而在于師兄這不尊師重道的……勇士。
宋修忍笑,滿口答應:“好好,我現在就給您充vip,您給個賬號。”
“層染,染染,我們賬號是啥?”師父也不把宋修當外人,拖長聲調沖師兄林層染嚷嚷。
換個不尊師重道的說辭,他老人家就是在沖自家親傳大弟子撒嬌。
宋修扶額,得虧師兄還真吃他這套,接過電話簡單利落地交代了賬號,并囑咐宋修說沖個月度vip就好了。
“師父也就看個新鮮,過了這個月,vip估計又得放着。”
可謂是非常了解他老人家的秉性。
宋修滿口答應,但還是一口氣給人充了五年vip,想起來看看回放也方便,他也不求別的,只求師父能多念他個好,沒事願意幫他多看看手相面相測測字。
不是封.建.迷.信,只因師父着實太準。
“等等啊,小修,我剛想起個事兒,你那平安扣還帶着嗎?”師父竟沒挂斷電話,冷不丁又問一句。
“帶着啊,我出門都帶着,現在就放包裏。”宋修不明就裏。
“你最近出門吃飯,遇到第一個和你一塊吃飯的人,把這玩意兒送人家。”師父囑咐道,話說一半留一半,“聽話啊,不管是誰,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得送人家,也算是積德了。”
“哦哦,好。”宋修也知道不便多問師父其中原由,認真記下并照做才是最緊要。
得到他保證後,師父立馬挂斷電話,也沒有提一句那vip用起來如何,宋修取下眼鏡,無奈地搖搖頭。
随即離開桌前,翻出他的雙肩包,平安扣……平安扣。
宋修揪住一小截兒紅繩,将那白玉的飾物從背包夾層抽.出,紅繩留得長,是可以戴脖子上的。
為避免自己出門時忘記,宋修幹脆地這會兒就将平安扣挂脖子上。
玉石貼着胸口,散發着舒适的涼意,宋修煩躁的心情也因此平和了許多。
順其自然麽……
還有三天比賽就要正式開始,唐啓倒說不上緊張與焦慮。
雖然這是他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場世界級比賽,但他依舊每天該吃吃該喝喝,這不可算磨得教練松口,放他出訓練基地溜達。
“別在外邊瞎吃東西哈。”教練千叮咛萬囑咐,“你來這兒是為了比賽,不是來旅游!”
唐啓嗯嗯啊啊一通答應,等到邁出基地大門的那一刻,就大步流星撒歡兒般往車站趕去。
他老早就看上了市區的一家館子,本想着訓練開始前去看看,結果他剛到基地一放行李,就被教練給扣押住,好說歹說不放他出去;今天還算是他表現好且各種軟磨硬泡後,教練才點一點高貴的頭顱放他走人。
不過在外也不能游蕩太久,下午六點前得回基地,于是唐啓便推脫掉了所有隊友們帶東西的囑托,打算吃完飯找個海邊咖啡館坐坐,單純看看海也好。
館子得提前預約,唐啓訂了個靠窗的位子,公交車上有些颠簸,他眯了眯眼,往外看去以轉移注意力。
暈車肯定是不暈的,他平時訓練受的颠簸可比這種要狠上百倍,早已經習慣了。
說起來,他對賽車這行業倒也不剩多少熱情,也許是過于順風順水沒遭遇到挑戰,又或許是因為他在這一行着實待得太久。
從十八歲到二十七歲,九年。
人生能有幾個九年?
唐啓就打算着退役後開個小餐館,推掉教練繼續在車隊任教的邀約,也不去管他老爹給他留下的家業——還有其他叔叔伯伯在呢,就簡簡單單過自己的小日子。
嗯,到時和宋修徹底一刀兩斷,還可以繼續放飛自我。
說到宋修,唐啓這腦仁又開始痛了。
以至于到達他心心念念的餐館,都還神色恹恹,翻來覆去看了菜單兩遍,沒有什麽看上的菜式。
而這會兒,餐館已經滿座,到飯點了。
行吧,也不能占着人座位不點菜,唐啓定一定神,正想挑兩個稍微看得順眼的菜,卻被迎面而來的腳步聲吸引去注意力。
擡眼,便與來者撞上視線。
嘔吼,宋修。
宋修是被侍者引進來的,倆人嘀嘀咕咕一陣,是在商量和誰拼桌,環顧四周,就唐啓一人占一整張桌子。
“好巧。”唐啓對前夫并沒有心存什麽芥蒂,尴尬是有,但明顯前夫更尴尬,誰讓他沒訂座。
“好巧。”宋修颔首,眼裏神色莫測地流轉,終于還是開了口,“我可以和您拼一下桌麽?”
“可以。”唐啓也不想為難人,做了個手勢請人落座;反正他也不知道吃啥,看宋修點啥好抄抄作業。
宋修随即示意侍者可以離開了,落座前不忘跟唐啓道聲謝。
唐啓把菜單推給他。
“您不點菜麽?”宋修挑一挑眉。
“暫且不知道吃什麽。”唐啓直白道,“另外咱也算是夫夫一場,麻煩你好好說話,不要陰陽怪氣的。”
宋修明顯地咬一咬後槽牙,但面上波瀾不驚,“我有點聽不明白您說的陰陽怪氣是指什麽,還請您不吝賜教。”
“你這會兒說話就挺陰陽怪氣的。”唐啓也不慣着他,“別您啊您的,說你就好。”
宋修深吸一口氣,“我确實還挺讨厭你的。”
“多謝配合。”唐啓揚了揚嘴角,“我也沒有很喜歡你的地方。”
“打平了?”宋修哼了聲。
“算是吧,你快點菜。”唐啓笑道,心情莫名愉悅起來。
所以說,他怎麽會不聽師父的話呢?這老頭,方方面面都算到了吧。
宋修掩下眸底的暗色,下意識提了提脖頸上的挂墜。
“你之前不怎麽戴項鏈的。”唐啓明顯注意到了。
“我們之前都沒見過幾面,你怎麽知道我戴不戴?”宋修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
得,形象又沒保持住。
“這我還真知道。”唐啓把剝好的蟹殼推到盤子邊緣,拿着只蟹腿兒煞有介事地晃,“婚禮前不是住你哥家嗎?你去洗澡,把據說是給你保命用的平安扣随手丢人茶幾上,我撿到交還給你哥,你哥親口說的,你不愛戴什麽金銀玉器的項鏈,哪怕是平安扣戴一會兒就得扔。”
“記性真好,要不要給你鼓個掌?”宋修假笑。
“不用,記得又沒啥好處。”唐啓一口吃掉整條蟹腿兒,嘟嘟囔囔道。
“把這項鏈送你,算不算好處?”宋修順勢提議道。
奈何這話題引出得過于摸不着頭腦,果然惹得唐啓警惕反問:“為什麽?”
“因為想給你送,而且這可是我的平安扣。”宋修也不多跟他解釋,作勢要把扣子取下來,“愛要不要,不要拉倒。”
“那我不要。”唐啓不受他激将,順手丢掉吃幹淨的蟹腿兒,“無事獻殷勤,非那什麽即那什麽。”
“我要想把你那什麽,不用這麽麻煩。”宋修把扣子放回。
所謂平安扣肯定有保平安的作用,估計師父是算到唐啓将要有什麽災禍發生,才讓他送平安扣搭救。
但是人家自己不領情,也沒辦法,師父,不是我不想積德,但人不給我這機會……
心裏面正絮絮叨叨着,唐啓又拿過一只蝦子,利落地掰開頭:“再說,這玩意兒不是替你保命的麽?給我了,你自己咋辦?”
這還勉強像句人話,宋修矜貴地擡一擡下巴:“沒事,我大劫早過去了,送你也無妨。”
“你這麽大方,我一下還适應不過來。”唐啓幾下扒幹淨了蝦殼,露出紅白分明的嫩肉,“當然如果你執意要給,我也沒有推脫的道理。”
說人話的時間總是維持不了許久,宋修還未對此進行反擊,那只剝完整的蝦肉落到了他的碗碟中。
“你自己點的菜,多少吃點兒。”唐啓說。
宋修拿叉子挑了一口吞,“沒事,反正到頭你付錢也行。”
到底沒能分出個勝負,打嘴仗這種事情也最沒有意思。
可是宋修不願跟唐啓打什麽嘴仗,倆人安安靜靜地好好坐下來吃頓飯,便也可以成為他這段旅途的美好回憶。
反正宋修也不是太小氣的人,不存在說還記恨前夫什麽的。
欸,是這樣嗎?
倆人心思莫名地安靜了會兒,眼前的海鮮套餐陸續下去一半。
他倆的胃口都還不錯。
“你打算在這兒待多久?”唐啓又另起了個話題。
“夏至過後就走。”宋修淡淡道,“可能會往南歐那邊去。”
“三天後我比賽開始。”唐啓冷不丁說道,其實他可以順着宋修的旅行計劃往下聊,問他為什麽多出來空閑旅游,問他為什麽選擇F國,問他……反正很多個有意義的沒意義的問題,都可以問。
閑聊嘛,總比又互怼起來好。
但不知出于何種心理,唐啓還是說了自己的事情。
“我曉得,老早從新聞上看到了。”宋修嘴角的弧度沒下去,“本來還想着你封閉式訓練,我碰不見你呢。”
“我也就今天出來。”唐啓淺抿了口檸檬薄荷水潤嗓子。
“還挺有緣分。”宋修別開眼,百葉窗外,陽光鮮亮,光斑落上他脖頸露出來的那截兒紅繩。
唐啓又咽下口檸檬水,“可不是嘛。”
“你還打算把你那扣子送我?”
“你要的話,”宋修挪回目光,輕巧地掃過他眼角眉梢,到微動的喉結,“我當然會送。”
“正好比賽嘛,也圖個吉利。”
最後到底是AA平攤了餐費,宋修把平安扣取下來,放于唐啓手心。
一片溫熱的涼意。
唐啓下意識将手掌往裏握,玉石質感分明又溫潤。
“祝你順利。”宋修禮貌地客氣道,但下一句又暴露了真實想法,“不過,我是絕對不會去看你比賽。”
“我也沒向你發出邀請。”唐啓不甘示弱。
“剛剛真沒打算發出邀請麽?”宋修問,眼尾勾着抹捉不到的狡黠。
“打算過。”唐啓坦誠道,“但我知道你會這麽說。”
“你好了解我哦。”宋修毫無感情地捧讀道。
“我倆是不是真該找個時間打一架?”唐啓試圖掰掰手指,被手心裏的溫涼攔了下來。
“你打不過我。”宋修信心十足。
“那得嘗試了才知道。”唐啓說。
“不了,”宋修一口拒絕,“我還是希望你我的緣分到此為止。”
“行。”唐啓笑了笑,“後會無期。”
“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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