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吹灰之力

吹灰之力

一整天，岳宣明都在看手機，他什麽都不想做，只是有時看向窗外，想着鮑揚自己一個人在這裏，會去做什麽，還是說直接受不了打擊再次逃跑了。

以自己對他的了解，那人是一只膽小謹慎的貓，只敢在走路之前輕輕伸出爪子探一探路，遇到不受控制的東西就會本能地縮回去，放棄繼續往前走。

這次應該也會這樣吧，如果他真的是來道歉求自己原諒的話，昨天和今天自己冷漠的态度對他絕對是嚴重的打擊。

一天下來，沒有任何變化。

岳宣明的眼中盛滿失望，他一個人開車去接何悠，卻沒想到在門口見到了那個他惦念一天的，笑容燦爛的人。

他剛把車停穩，鮑揚一手拽着行李箱，一手拉着何悠就來到了車前。

鮑揚拉開車門，對他說道，語氣上揚像是含着笑，“等我一下，我放一下箱子。”

岳宣明頂着滿腦袋的問號，看着鮑揚熟練地打開車後備箱，把行李箱放進去，然後徑直走向副駕駛位。

“走吧。”他自然地說道。

回到家，鮑揚十分熟練地去廚房開始做飯，留下站在客廳不明所以的岳宣明。

何悠換下衣服又樂颠颠地跑去廚房陪着鮑揚，岳宣明感覺這一大一小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達成了什麽協議。

他猶豫了一瞬，轉身去沙發上坐着，一時間不知道該幹什麽。

才過了一天而已，怎麽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舅舅，吃飯啦！”何悠興奮地喊道，“今天吃你最喜歡的蝦哦！”

岳宣明站起身，看到鮑揚正好把菜從廚房端出來，看向他，眼中充滿希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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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沒說話，視線也故意不放在對方身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手中的筷子卻很誠實地夾起一只又一只蝦放進碗中。

鮑揚在一旁給他們剝蝦殼，一只一只飽滿的蝦肉進了舅甥二人的碗裏，何悠甜甜地道謝，岳宣明看着碗裏的蝦肉愣了一下，很不自然地說：“不用，你吃吧，我自己來。”

鮑揚剝蝦的手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又眯起眼睛笑道：“這不是怕你忙不過來嘛，怎麽，不會是嫌棄我吧？”

他這副玩笑的樣子看得岳宣明渾身都不得勁了，總覺得自己是沒睡醒，一定是在做夢。

吃完飯，鮑揚就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箱，把裏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放在衣櫃裏，岳宣明抱着臂站在門口看他擺弄。

鮑揚一邊收拾一邊說道：“我走時候也差不多這個季節，沒想到帶走的衣服回來正好還要接着穿。對了，你上次去的時候咱們去買的衣服我給你帶回來了，挂這兒行嗎？”

岳宣明沒說話，就這麽看着他，看不出喜怒。

鮑揚舉着衣服，也不動，對視着。

兩人像是在玩123木頭人，誰先動誰就輸了。

最後，還是岳宣明先投降。他走到床邊，脫掉拖鞋，躺下，“我要睡覺了。”

岳宣明閉上眼睛不去管他，看着對方亮晶晶的眼睛，他說不出什麽狠話來。他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直到鮑揚放下了衣服，又關上衣櫃門，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順便又關掉燈，帶上了卧室門。

他心裏很奇怪，他猜想過鮑揚這次回來是為了想和自己複合，事實證明他猜對了，只是他想考驗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已經決定好了，而不是再像從前那樣，随随便便就做出決定。

因為，他了解鮑揚，以鮑揚知難則退的性格，只要自己表現出不在意的樣子，他一定會內疚沮喪很長一段時間，其間可能會繼續堅持，也可能會直接放棄。

岳宣明想再等等，畢竟他也已經等了這麽長的時間，他只想看到對方堅定地選擇自己的那一刻。

可是對方的表現卻讓他覺得很陌生，他到底在想什麽？在未經過自己允許的情況下，重新住回自己家裏嗎？

岳宣明想了很久，終于被自己勤儉節約的美好品德打敗。算了，他在這裏沒有去處，如果不住在自己家裏，就要出去住旅店，浪費錢不說，如果最後因為經濟原因導致他堅持不下去，豈不是很虧。

岳宣明這麽想着，突然笑了一下，他揉着自己脹痛的太陽穴，一邊想着：原來他已經默認，在不久的将來，終會原諒對方。

他已經走過了那九十九步，他們之間的距離剩下最後的一步，只要鮑揚能義無反顧地向前邁出，他們就會重新在一起，不會再輕易分開。

他們之間的問題，從來都不是感情，而是橫在兩人之間無法忽視的一個個難題，他已經做好準備要和他一起想辦法解決，從來都只需要鮑揚願意相信他，給他們一個共同面對的機會。

現在也是一樣。

深夜，鮑揚翻看手機上的早餐食譜，找到很多合适的收藏起來，再次确認了一遍鬧鐘，然後放下手機準備睡覺。

追夫之路漫漫，但是今天岳宣明沒有把自己趕出去，他一定還對自己有感情，只不過是不願意原諒自己而已。

鮑揚嘴角微微上揚，他下午偷偷問過岳來，岳宣明自從和他分開後沒有過任何心動的人，他才知道，原來岳宣明沒有選擇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來忘記他。

他有信心讓他們的關系恢複到從前。

第二天早飯後，鮑揚主動要去送何悠上學，何悠樂得開花，岳宣明沒有意見。

等他回到家時，發現岳宣明還在家裏，就像是故意等他回來一樣。

鮑揚心裏一喜，湊過去挨着他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岳宣明知道他在看自己，他板着臉，問：“什麽時候搬走？家裏你的東西都沒動，自己去收拾。”

鮑揚半天沒答話。

以往這種情況下……

岳宣明以為這麽一句話就把人給說哭了，沒忍住擡頭，沒想到鮑揚卻直接撲了過來，緊緊摟住他肩膀，把頭往他肩上埋，一條腿還壓在他腿間的沙發上。

小孩什麽時候學會耍賴了？

“幹什麽？！”岳宣明拉着他的胳膊往下拽，鮑揚卻摟得死緊，生生把自己挂在他身上。

“岳學長，我好想你。”鮑揚在他耳邊鄭重道。

恍惚間，岳宣明看到遠方一顆炮彈從遠處打過來，攻破他所有的防禦，正中他的心髒。

“對不起學長，我真的錯了，我向你道歉，”鮑揚沒敢和他對視，下巴抵在愛人的肩窩上，“原諒我好不好？”

岳宣明不接受這麽輕易的道歉，他把鮑揚從身上拉起，視線相對，他看到鮑揚眼眶發紅，眼裏滿是歉意，他問：“你有什麽錯？”

鮑揚雙手還摟着他的脖子，此時也被他擡起手，放在身旁，岳宣明道：“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鮑揚原本就要忍不住的淚水很突兀地湧了出來，不是因為委屈自責，而是他看到了岳宣明眼裏的無奈，還有那熟悉的包容。

他很後悔，為什麽當時腦子變成糨糊，做出那樣的決定，說出那樣的話，他無視了愛人對自己的承諾和信任，選擇了一種最愚蠢的方式，自私地終止了兩人的感情。

“我……”鮑揚努力平複已經錯亂的呼吸，“我不該說分手，也不該不相信你，對不起，我……我太蠢了，我以為這樣是對你好，我這麽輕易就傷害了你……”

說到後面，他臉上久未曬到陽光的皮膚變得更加慘白，垂在身邊的手已經開始輕微地顫抖，他此時坐在岳宣明的一條腿上剖析自己的錯誤，越說越覺得自己可惡至極，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肯定很醜，他想，如果岳宣明看自己這麽醜不同意原諒他怎麽辦？

他猛地擡手抹着臉上的淚，坐起身就要走。

手卻被用力拉了回來，“又要跑？”

岳宣明一只手擡起他的下巴，強迫他看着自己，鮑揚眼睛已經完全紅了，嗫嚅道：“不是要跑，我現在……太醜了，怕你嫌棄我。”

岳宣明強壓住翹起的嘴角，用很兇狠的眼神瞪着他，“想讓我原諒你？”

鮑揚趕緊點頭，“嗯。”

岳宣明悠悠問道：“那以後要怎麽做？”

對方的眼裏閃着亮光，因為情緒激動變得充血而紅豔的唇上下開合，“不管以後怎麽樣，我都要纏着你，天塌了我都不要分手了！什麽事我們都一起商量，反正我要抱着你的大腿，再也不撒手了！”

岳宣明聽着，臉上終于泛起笑意。

看着岳宣明臉上熟悉的笑容，鮑揚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淚又掉了出來，他興奮地抱上去，岳宣明也回抱住他，“差不多行了啊，鼻涕都蹭我衣服上了。”

鮑揚搖着他肩膀，“我洗我洗！”

岳宣明也傻笑着，一只手抹了抹眼睛。他無奈地想，原本還想再設置一些難題他的，可就這麽一聲“學長”，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給攻略了。

算了，不管怎麽樣，結果是好的，他應該再也不用擔心對方因為不相信他把他推開了吧。

兩人抱了很久，岳宣明覺得自己的右腿都被壓麻了，于是把拍着他背的手轉而伸向他的胳膊下，就這樣把人抱了起來，然後往沙發上放。

而鮑揚在倒下的時候握着他的衣領，就着慣性一拽，岳宣明被他拽到，兩手撐在他身體上面，四目相對。

鮑揚眼眶通紅，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嘴唇輕啓，“學長，要親親。”

岳宣明一下就忍不住了，撲上去吻住他那不知死活的嘴，直到把人親得缺氧才放開他。

兩人呼吸微重，岳宣明雙手揉着鮑揚的臉蛋，把他的臉都揉得變形，笑着發狠道：“晚上再找你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