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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時間，要出分了。下個星期全體畢業生要回學校拿檔案，順便填志願。

宋璟實在不想跑。這樣的天氣，去客廳走幾步就滿身汗，別說在外面待一下午。

“不回去，檔案怎麽辦。”顧之淮洗完澡出來，白色無袖衣牛仔褲，身型高瘦，看起來清清爽爽：“總不能郵寄。”

“可以啊！”宋璟從沙發上坐起來，揚着聲音說：“讓班主任寄。”

顧之淮坐在一邊，額前碎發在滴水，他扯過脖子挂的毛巾擦了擦，随意道：“那你等着被她敲電話。十分鐘的路程，快遞員都懶得送。”

宋璟一想也是，洩氣道：“去吧去吧。”

班主任恐怖如斯，常年一副黑框眼睛，一雙平底皮鞋，走路毫無聲響。輕輕松松飄到每一位同學的身後。

一年下來，收繳手機十餘部，游戲機兩個。最能藏的前桌沈任也沒能逃過，最後一個星期電子産品祭天。

宋璟不怕這些，平時顧之淮看着，他鑽不了空子。高中三年勤勤懇懇埋頭苦讀，差點和顧之淮一起兩耳不聞窗外事。

好在沈任見他沒事會主動過來聊天，他倆都喜歡動漫，話題挺多。

宋璟是班主任重點關注對象，成績在一本和重本之間徘徊，忽上忽下。出分在拿檔案之前，沒達到預期效果，估計班主任要把他扣在辦公室念叨半個多小時，幫他在高中生涯畫上圓滿的句號。

他怕這個。

也不單單是這個原因。最後一個月，宋璟跑到辦公室說想換位子，坐顧之淮旁邊。

班主任頭都沒擡說：“給個理由。”

“嗯…”宋璟想半天：“為了一把沖上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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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他只是想和顧之淮坐一起，僅此而已。

最後沒搞上，去了怎麽交代。

宋璟嘆口氣，腿耷拉在沙發靠背上。看着窗戶投進一抹陽光，灑在顧之淮身後落下金黃一片，發絲也在發着光。

顧之淮此刻擡着一只手懶散的擦着頭發。手臂肌肉若隐若現，另一只手在屏幕上不停滑動，似乎在看班群消息。

他雙眼皮生的很好看，睫毛濃密，一簇一簇落一片陰影在鼻梁旁。

陽光籠罩着，模糊他的細微表情，整個人透出一股溫柔氣息。

顧之淮将看到的消息念給宋璟聽：“六月二十五出分。”

宋璟應着：“嗯。”

他喜歡顧之淮的聲音，清冷的聲線與這張臉極其不符。這樣的反差感很吸引人，沒事的時候他讓顧之淮讀消息打發時間。

“六月二十八回學校。”

“嗯。”

“晚上聚會。”

宋璟轉頭看他：“都去？”

“不一定，”顧之淮仔細數人：“十幾個。”

“哦，”宋璟并不關心是哪十幾個，只問：“你去嗎？”

顧之淮頓了頓說：“那天有事，趕不上。”

宋璟點頭：“好。”

顧之淮成績比他好太多，在學校時經常被老師叫去說着說那，事多不奇怪。高一高二大多數是競賽，高三就是和他分析全國的哪些大學好。

老師們格外看好他，希望他可以去一個好的學校。

顧之淮早有目标，a大的機械專業很出名，他想和宋璟一起去。

高三開學第一天，顧之淮在一張空白的紙上寫下這個大學，問宋璟：“能上嗎？”

宋璟說能。但如果用這個當做目标，那他成績并不如意，忽上忽下很不穩定。

機械屬于a大熱門專業，去年最低分比重本線高了二十三，以宋璟一模二模的成績是上不了的。

最後一百天，宋璟悄悄在桌角貼上a大兩個字，學累了疲倦了低頭看一看。高三就是這樣，遵循生前何須久睡，死後自會長眠。

不都說，不拼不搏高三白活。宋璟把所有精力都壓在這一年，或許是真的想搞出個名堂，也或許是某個沒有宣之于口的約定。

于是三百六十五天，每個有風掠過樹梢的夜晚，兩盞相近的燈發着淡黃色光直到深夜。

“老師找？”宋璟随口一問。

“應該是。”顧之淮将毛巾放回衛生間，頭發沒吹就出來了，發絲肉眼可見是濕的。

“哎，”宋璟坐好，伸出手。

顧之淮摸了摸後頸說：“不用吹了。”

宋璟沒說話，看着他晃了晃手。

顧之淮轉身拿出吹風機，插好電遞給宋璟，自己坐在原來的位子。

宋璟蹲在一邊，按了一下，吹風機“嗡嗡嗡”開始不間斷的工作。熱風從右邊吹來，接着是頭頂，不一會變到左邊。

宋璟坐在他身後的靠背邊緣，不停在他頭上扒拉，熟練程度宛如一個老師傅。

記不清是什麽時候，宋璟開始幫他吹頭發。

以前宋璟比他矮一頭，夠不到踩在凳子上舉着吹風機在頭頂亂吹。幹了之後顧之淮頭發變成了雞窩，非常潦草，他看看鏡子，繃着臉出來。

宋璟跟在身後，兩只手不知所措的握着，拇指在打轉轉。看顧之淮臉色不好看差點哭出來：“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聲音小帶點着急的調調，委屈的說：“你太高了，我看不到。”

宋璟小時候就是哭包，遇到什麽事第一時間哭。

眼看豆大的淚珠要掉下來了，顧知淮方才的情緒蕩然無存。想起某次媽媽說一個親親可以化解愛人的眼淚，他慌慌張張的親了宋璟臉蛋一下。

宋璟茫然擡頭，手指揉搓被顧之淮碰過的地方：“你…親我幹嘛。”

“親了就不能哭了。”顧之淮替他抹掉眼角的淚：“知道了嗎。”

宋璟從沒聽說過，更加茫然：“誰說的？”

顧之淮理直氣壯：“我說的。”

“哦…哦，”宋璟很信顧之淮的話，讪讪點頭：“那我不哭了。”

之後宋璟再給他吹頭發，顧之淮就蹲在地上，任由宋璟的手毫無規律在腦袋上揉來揉去。

宋璟現在技術好了很多，不僅沒有吹亂，還能做個造型。

“咔噠”一下，電吹風停下，宋璟順手從後面的小圓桌上撈起一面鏡子，向前一伸，自後環住顧之淮，他雙手舉着鏡子，笑着說：“看看，帥不帥，喜不喜歡。”

裏面不僅有顧之淮的臉，還有從後面探頭的宋璟，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顧之淮看了一會兒，認真地說：“喜歡。”

其實還想說，喜歡身後的你。

但壓下了。

出分這晚，宋璟不敢睡，半夜掐着點去查。

網站很卡，加載很長時間。宋璟盯着屏幕，心跳倏地加快，“砰砰砰”快要蹦到嗓子口，雙手也在不自覺顫抖。

他揉揉眼睛，嘴裏一邊念叨，一邊輸入自己的考號。看到成績的瞬間，松了口氣，向後一倒躺進玩偶堆裏，有種解脫的感覺。

比a大去年分數線高了二十幾分。機械專業最低分高五分，今年沒太大變動，應該穩了。

宋璟左右翻了幾下，想起隔壁的顧之淮，松下去的一口氣又吊起來。他打開聊天框，快速打下一行字。

——怎麽樣。

——[圖片]

下一秒，顧之淮回他自己的成績單。

宋璟趕緊放大，看清分數差點一口氣沒提起來。

比他超常發揮的分還高四十多，宋璟微微愣住。

不過放在顧之淮身上，好像挺合理的，宋璟默默收回驚訝的表情。

看完，宋璟打出兩個字，有人先他一步。

——能上。

宋璟情緒有些激動。

此刻，他很想見見顧之淮，哪怕不說話，面對面站着就行。

門鎖轉動發出細索輕響，喚亮樓道裏的聲控燈。

熾白燈光下，宋璟看清對面門外倚着一個人，抱着手臂，低頭看手機。

手機屏幕映射的微弱白光，反照出男生臉龐，瘦瘦高高的身型在地上落下一片陰影。

顧之淮低垂的眼皮撩起，正對宋璟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