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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瞬間瞪大了眼睛，老師坐在眼前，他不敢扭頭看顧之淮。微微使了點勁沒抽出來，也就沒敢再動。

“嗯，”顧之淮很平靜的回應，手的力度緩了緩，有安撫的意味。

班主任又看了宋璟一眼，沉默了一會，嘆口氣：“其實b大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顧之淮說：“可以考研。”

班主任笑了，咽下一口茶：“你想好就行，我們做老師的自然希望自己的學生能有更高的成就。”

顧之淮手指刮了刮宋璟手背，宋璟忍着沒出聲，身體還是直挺挺的，不敢動一下。

他無聲的笑笑，沒說話，可班主任卻知道他的态度很堅定。

在離開辦公室之前，顧之淮彎腰鞠了一躬，說：“謝謝。”

班主任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出了門顧之淮情緒沒多大變化，宋璟卻郁悶了，一路上不吭聲，心情有點低沉。

顧之淮牽着的手一直沒放，宋璟心不在焉的走過一段路，忽然擡起頭，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顧之淮堵回去了。

“如果關于志願，就不用說了。”

“沒，”宋璟死不承認：“你的志願你想怎麽搞我管不着，不過得提醒你一句，班主任話說的沒錯。”

顧之淮停下不走了，偏頭看着他問：“以什麽立場提醒我？”

“嗯…”宋璟想了想，扯出一個最讓顧之淮惱火的角色：“同班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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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之淮立馬放開手，自顧自地往前走：“那我一個字都不會聽。”

“哎哎哎，”宋璟跟在後面，無奈的說：“弟弟怎麽樣？”

顧之淮回頭看他一眼，笑了一聲，一副很勉強但又不得不承認的樣子。

宋璟看來，這一聲非常像冷笑。

“怎麽，還不滿意啊，”宋璟啧了一聲：“你比我大，我叫一聲哥哥沒錯。”

哥哥，顧之淮最不想要，卻是他和宋璟唯一不可否認牽連着彼此的關系。

顧之淮臉色變了變，有點不好看，扭頭走了但速度不算快。他和宋璟之間的距離把控在一個範圍裏，只有宋璟比他多跨一步就能追上。

宋璟覺得此刻的顧之淮情緒起伏有點大。

顧之淮比他大一歲，叫聲哥哥本來就很合理。況且自己願意屈尊，他應該感到榮幸。

顧之淮腿很長，速度忽然加快一點，宋璟跑了幾步才跟上。他一把拉住顧之淮的手臂，帶着溫熱的觸感覆上來，顧之淮放慢了腳步，似乎等着宋璟開口說點什麽。

宋璟這次很認真了想，反複斟酌後才說：“鄰居可以嗎，從小一起長大的那種。”

顧之淮臉色好看了點，但沒完全恢複。他任由對方抓住手臂，一同走過這段通往大門的路。

課間操已經結束，不時有三三兩兩的人迎面路過，看見他們這樣親密的舉動，眼裏滿是探究。顧之淮停下想抽出手。

宋璟力氣比平常大，顧之淮第一次沒抽出來。路人走遠之後，他沒再抽第二次。

宋璟一點也不在意路人是什麽看法，只想把生氣的人哄好。

他知道不管以什麽樣的身份勸說顧之淮都沒用，這是他的志願，自己似乎沒有權利去管。

“顧之淮。”宋璟叫他的名字。

他鬼使神差的反問一句：“你希望我是以什麽身份。”

宋璟明顯感受到握住的手臂僵直了，硬邦邦的。顧之淮的步子不易察覺頓了頓，就在宋璟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開口了：“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那種。”

他将宋璟的回答原原本本的複述一遍，宋璟在身後笑了起來，說：“不能搬我的話，你得自己想。”

自己想？

顧之淮想過無數次，如果真要他說，估計他和宋璟的關系就止步于此了。

顧之淮似乎隐藏了一些事，宋璟不知道的事。

将近十九年，他和顧之淮形影不離，待在一起的時間絲毫不遜于父母。他們之間沒有秘密，往那一站，就像一面鏡子将兩人本來的模樣展現出來。

不摻雜任何東西。

他們是彼此的鏡子。

可現在，鏡子突然出現一道裂痕，密密麻麻的絲線從裏面湧出。

顧之淮沒了下文。宋璟沒追問，也沒松開手，就這樣一路沉默地回到家。

他好像踩到顧之淮某個隐形的點。

下午兩三點的時候，一直沉默的手機忽然響了。宋璟看了下，除了屏蔽的班級群那一欄是白色的99+，還有幾條私發的，是他前桌。

沈任：小璟啊，今晚班裏聚會來不。

這場聚會宋璟一開始就沒拒絕，他順口問一句。

宋璟：都有誰。

沈任：平時那幾個人呗，還有幾個女生。

沈任：這次見過以後就各奔東西了，別拒絕啊。

宋璟：行。

沈任：晚上七點，興豐大道一家人酒樓見哈，記得叫上顧哥，他一直沒回消息。

顧之淮回他消息挺快的，怎麽到了沈任這裏就是久久不回複了。

宋璟放下手機，坐在沙發上沉默了會，輕手輕腳地打開顧之淮的家門。他有鑰匙，很早之前顧之淮給的，他原話是：“這樣方便一點。”

宋璟其實挺不理解，覺得這個鑰匙很沒必要，他們每天去哪都在一起，用不上。不過他還是接下了。

客廳靜悄悄的，只有一絲陽光從窗戶斜射在地面上，清晰可見那束陽光中夾雜的細小顆粒在半空中浮動。

他看了客廳，廚房，卧室都沒人。

這是第一次，顧之淮出去沒告訴他，心裏頓時空落落的，還帶一點酸酸的情緒在裏面。

宋璟在原地站了一會，在幾天前，顧之淮就已經告訴他不回去了，可宋璟還是想問問，萬一這人改變主意了，萬一老師要他辦的事已經解決了。

這些忽然升起的猜想不過是宋璟想了半天的理由，一個主動和顧之淮發消息的理由。

宋璟盯着手機看了很長時間，最後咬咬牙打開和顧之淮的聊天框，編輯了一條信息。

——晚上聚會去嗎。

顧之淮秒回。

——有事不去了，你別喝酒。

宋璟扣着手機殼的邊，打下一行—你去哪了？猶猶豫豫沒發出去，最後全删了，換了一句。

——好，知道了。

宋璟嘴上這麽說，晚上去了還是喝了幾瓶啤酒。

沈任高興，考了個好成績，喝了半杯白的，人還沒轉戰下一場就暈了，一直摟着坐他旁邊的宋璟脖子說話。

他靠的太近，宋璟有點不舒服，把人往旁邊推了一下。

沈任不高興的又靠過來：“嫌棄我啊。”

宋璟看他一眼，開玩笑說：“什麽時候都嫌棄。”

沈任笑起來：“以後就見不到了。”

說實話，宋璟有點不能理解，不過是大學不在一個地方，以後又不是不回來了，想了寒暑假約着玩，現在搞這麽傷感幹嘛。

宋璟推開他：“一邊去，我透個氣。”

包廂裏鬼哭狼嚎，每個人都有說不完的話，各說各的。現場混亂，走個人不會發現。

宋璟在門外柱子邊靠了會兒，沈任也出來了，一句話沒說又搭着他肩膀靠過來。

宋璟無語了，剛準備推他，視線不遠處走過來倆人，停在路燈下。

沈任撐着柱子往前湊了湊，眯着眼看了一會，半天驚訝的說：“這是……顧哥？”

沈任有些不确定，宋璟卻一眼認出了，其中一個就是顧之淮，前邊站在一個瘦瘦高高的女孩子，披着發，被燈光一照，顯得很溫柔。

倆人不知道再說什麽，顧之淮嘴角挑起一抹淺淡笑意，微低着頭。

宋璟一直看着，直到他們離開，背影融進夜色裏。沈任微微張着嘴，含糊不清的說：“顧哥……速度挺快的。”

他追着問：“你知道這事嗎？”

宋璟還是愣着，只搖了搖頭：“我怎麽知道。”

“哦哦，”沈任腦子暈乎，沒聽出裏面不好的情緒，只說：“我看你和顧哥關系挺好的，以為你知道……”

宋璟沒說話轉身進去了，把沈任落在外面。

他有點蒙，腦子挺混亂的，一片空白，胸口似乎壓着一塊石頭，宋璟有些喘不過氣。

太突然了，宋璟有點緩不過來，好像只是須臾之間，他們就長大，顧之淮離他遠去，擁有屬于自己的，沒有他的生活。

宋璟不太适應。

可想來想去，顧之淮是不是談戀愛和跟誰談戀愛好像和他沒關系，一點都沒有。

顧之淮怎麽樣，他真的管不着。

一群人喝完酒，要去唱歌，出酒樓的時候，時間有點晚，女孩子們要回家了，一群男生站在路邊。看着她們上車，才轉身沿着路邊往ktv走。有幾個醉醺醺的，兩三個人勾肩搭背。

剛到包間，有一兩個支撐不住，轟然倒在沙發上。其他人嚎着去搶着點歌，所有人都挺瘋狂，只有宋璟坐在角落，一言不發。沈任湊過來幾次，都被宋璟避開了。

最後一次，宋璟直接說：“你靠太近了，有點不舒服。”

沈任愣了下，忽然醒酒了似的往後退，默默坐了回去。

不知道誰又點了酒，一群人非要喝暈到這兒才行。酒精一上頭，輪番開始說自己的情史，這種場合好像必須說點這方面的事才行。

一個男生喊着說自己女朋友一個星期就把他甩了，後來發現是喜歡別的男生了，說完還抹了一把淚。

另一個男生說：“這有什麽的，我舔了一個學期，人看都沒看我一眼。”

不知道哪伸出一只手，捏着撲克牌的小王說：“哥們，你身份證掉了。”

那人低頭看了一眼，笑罵：“滾一邊去。”

後面還有人七嘴八舌的說，自己網戀三年，最後要面基的時候，女朋友不翼而飛了。

衆人笑起來，氣氛從進來就沒冷過。

鬧到十二點，陸陸續續開始走人。宋璟撐不住也走了，沈任叫他一聲說：“路上注意安全。”

宋璟看他站都站不穩的樣子，笑道：“先關心關心你自己。”

沈任一直看他消失在拐角，才擡手攔了輛車，很久之後宋璟才知道沈任遷到別的城市，再也沒回來過。

宋璟拐到轉角，陰影處伸出一只手握住他手腕，他吓了一跳往後退，擡頭看見顧之淮從陰影裏出來，說：“是我。”

宋璟沒反應過來問：“在這幹嘛？”

顧之淮拉着他往前走說：“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