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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也看着他，看他的眼睛。顧之淮心麻了大半，最後是他先避開了視線。

“怎麽？”宋璟笑起來：“是不是覺得我長大了，偶爾說出點好話給震住了。”

顧之淮覺得今晚的宋璟不像平時，膽子大了很多。至少在以前這種話這種內容他寧願遲鈍，裝傻。也不會主動把話題引到着方面。

顧之淮向後一靠，語氣平平聽不出情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知道。”宋璟馬上回答：“我又沒喝酒很清醒。”

他看了宋璟一會兒點點頭，宋璟沒太懂。看他拿出手機解鎖，點了一下送到眼前。他聽見顧之淮說了三個字。

“自己看。”

宋璟接過來，是聊天軟件的主界面。

列表裏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大號，另一個是他騙人的小號。

宋璟顧不上隐私不隐私的，直接去看了他的好友人數，不翻還好一翻宋璟差點升天。

只有

兩個人。

顧之淮這個號只有宋璟一個人知道！

他顫着指尖，點了軟軟頭像。

加載出去來的前一秒，他還幻想這是和他小號同名的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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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如同一把錘子，把他釘在原地。從頭到腳瞬間涼透了。

內容分毫不差，顧之淮一開始就知道這人是他了。

宋璟愣住了，嘴巴張了好幾下卻沒說出話。

這還不算車禍現場，宋璟慌慌張張退出去的時候，拇指不小心碰到手最後一條語音，安靜的環境瞬間響起他夾着嗓子的道別。

變聲器什麽時候掉了他也沒發現。

宋璟吓了一跳，慌亂地将手機捂在懷裏，按住音量減鍵，聲音完全沒了也沒敢放手。

“我…”宋璟想解釋不知道怎麽開口，事實就是這樣他百口莫辯。

腦子空白很久之後，宋璟慢慢垂下頭，把帶上他體溫的手機放在桌子上。嗓子艱難憋出幾個音節：“對不起…”

“宋璟，”顧之淮叫他。

“嗯…”宋璟應了一聲，還是低着頭。

“到我這邊來。”顧之淮說。

宋璟掙紮了幾秒，慢慢挪過去，每一步都像灌了鉛走的沉重。

剛坐下，宋璟說：“你罵我吧。”

顧之淮挑眉問：“不解釋？”

宋璟認錯态度積極：“是我騙人，沒什麽好解釋的。”

“我知道，”顧之淮對他說：“擡頭看着我。”

宋璟緩緩揚起頭。

“我從來沒有覺得不好，我願意你騙我，哪怕是用另一個人的身份。”顧之淮聲音很輕，掃過耳朵宋璟心又酸又麻：“只要是你和我說話，我就高興。”

宋璟瞪瞬間瞪圓眼睛紅了眼眶，嗓子像塞了一塊濕毛巾，又堵又澀。

他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麽也說出不來，沉默了很久，他紅着臉，壓着聲音艱難緩慢地說：“你一開始就知道是我，耍我呢。”

每一個字都是生硬地往外蹦。

“沒，”顧之淮平靜開口，一字一字告訴宋璟：“我是真的喜歡你。”

宋璟覺得世界都安靜了。鐘擺聲，咖啡機器聲，呼吸聲……全都沒了。腦子不停回響那句“真的喜歡你。”

顧之淮的臉被淚水暈染的模糊，成了一個小小光點。

光點中的人伸出手替他抹去掉了一半的淚珠，顧之淮把他摟進懷裏，一下一下很輕地拍背。

宋璟靠着有溫度的源體，聽見顧之淮聲音從頭頂輕輕悠悠傳來：“別哭。”

所有回憶變成鏡頭片段，慢倍速一一閃過。

記事起，他就和顧之淮綁在一起，從此再沒放開過。

他哭他笑，成長過程中每一個值得紀念的瞬間都有顧之淮，不單單是影子而是完整的人。臉，手，肩膀所有所有宋璟都記得清楚，在記憶的畫布上一邊又一邊的描摹，清晰深刻。

好像一開始，就會是這樣的結局，誰也逃不掉。

“我想過躲開。”顧之淮說：“也想過逃避。”

沒撐過幾天，這場計劃長大幾十年的計劃宣布失敗。

那段時間，他認為他對宋璟的感情見不得光，不打算宣之于口。

如果可以，顧之淮願意以哥哥的身份永遠陪在宋璟身邊，看他結婚生子，看他有屬于自己的生活。

顧之淮時常問自己真的願意嗎。

但他像一直答不出題的差生，搖擺不定，在某個瞬間下定決心，再于某個瞬間全盤瓦解。這個時候他會想到就算宋璟以後生活過的再爛，也爛不過被冠上同性戀這個标簽。

他的沉默，他的原地倒退，都注定這一切的失敗。

如果真就這樣做，默默退出生活。多年以後，唯一能證明他的感情有所回應的是，他和宋璟曾一起穿過不小心買錯的情侶衛衣。

“但是我放棄了。”顧之淮說：“你太招人喜歡，我可能沒那麽有自控力。”

他今天說出口，費了很多的勇氣。盡管他表現平淡，但宋璟卻能感覺到手裏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往後就是沉默，很久的靜默之後，宋璟小聲說：“我想喝點酒，你能不能帶我去酒吧。”

信息量太大，宋璟需要一點酒精緩解一下。更多是想借着某樣東西吐一些話。

他并不認為顧之淮會答應，說完後沒了聲音。

“好。”顧之淮低下頭，拿紙巾給他擦擦臉說：“但不能待太久。”

雖然已經成年，但誰都沒去過。他們去了離學校最近的一家，紅綠燈光把宋璟鎮住了，頓了頓腳步被顧之淮拉進去。

宋璟不知道喝什麽，看着顧之淮眨眨眼。顧之淮為他點了一杯雞尾酒。

端上來之後，宋璟毫不猶豫地一口喝幹淨，嗆的他咳嗽好一陣。

喝完也沒再要，靜靜坐在沙發上盯着某一處看。他沒有想複雜的事，只是覺得他永遠不會喜歡酒精的味道，不過卻感謝酒精帶來的後遺症。

沒過半個小時，宋璟拽拽顧之淮衣擺，大着聲音說回去。

顧之淮帶着人走了，這一趟體驗感不好，他也沒想過再來。

宋璟酒量極差，沒走幾步身型開始飄了，晃晃悠悠好像跌入棉花堆裏，哪裏都是軟的。他不停用臉蹭顧之淮的胳膊。

顧之淮垂眸看了一會，直接把人抱起，攔了輛出租車。回學校了，後半段路顧之淮背着他。

晚上的風涼涼的，吹在身上很舒服。宋璟脖子耷拉着，走了一段被硌醒了。

他擡頭望望，發現已經出了酒吧，四周是熟悉的校園，下面是熟悉的人。

宋璟忽然笑起來，腦袋埋在顧之淮頸窩那裏。

氣息掃過顧之淮皮膚有點癢。

“笑什麽？”顧之淮往上托了托問。

“我高興啊。”宋璟含着笑。

寝室依舊沒人。

顧之淮把水卡，澡巾遞給宋璟，塞了兩件衣服，推進衛生間裏。宋璟不肯關門杵在那裏眼巴看着他。

顧之淮好好和他說：“先洗澡。”

宋璟盯着他笑。

顧之淮把人又往裏推了推：“洗澡。”

他的話很受用，宋璟點頭：“好，好好。”

宋璟裹着一身熱氣出來，顧之淮在座位上等他。宋璟喝的不多，剛剛被風一吹，熱水一澆，清醒不少。

至少目前，他能看懂別人臉上的情緒。

他沒說話，跨坐在顧之淮腿上，捧住他臉左看右看。

就在顧之淮要問他怎麽了的時候，宋璟親了下去，在他嘴角停了一分鐘開始往中間移，最後舔了嘴唇一下。

顧之淮沒回應也沒拒絕，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睛晃了神。

他知道宋璟是在回答那句“喜歡。”

宋璟自顧自親了一會，擡起頭，盯着顧之淮鼻梁上的痣，說：“我之前念叨謝謝你，十九年的時間你照顧我包容我，陪我長大。我必須得說聲謝謝。”

顧之淮勾住他腰往懷裏帶了帶，他們之間的距離更近了，似乎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那麽清晰。

“為什麽以後不說了？”顧之淮輕聲問。

宋璟揚起明媚的笑容，眼睛半彎着，又親了他一口說：“因為愛人之間不說謝謝，太生疏了。得說感情深淺，得說愛。”

“顧之淮我早就想清楚了。”宋璟說的認真：“我喜歡你，我愛你。”

“你愛我嗎？”

顧之淮偏了偏頭，宋璟看見他睫毛顫了幾下，滑下一滴淚，宋璟替他吻去了。

“愛。”顧之淮呼了一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