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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把人往前推，十二月開頭高數競賽出成績，不出意料顧之淮進了複賽，開春去隔壁市參加。

同天去了軟件比賽，宋璟裹着羽絨服和圍巾在外面等了兩個多小時。

a市天氣琢磨不透，忽然晴天忽然陰天，氣溫直上直下，也沒個緩沖的過程。

顧之淮出來，先握了握宋璟縮在袖子裏的手，涼透了。頓時擰了眉。

走之前顧之淮就不同意宋璟來，外面天氣惡劣，刮的風能把人吹走。宋璟嘴上答應好好好，不去。

轉身就跟來了。

這種時刻挺重要，他覺得不能缺席。

于是，生生在外面凍成了傻子，連手機都不想拿，因為涼。

顧之淮給暖了好一會兒，手捂熱了，臉上的表情才好點。

宋璟知道怎麽哄人，吧唧一口親他嘴邊。太用力了，離開時還打了個響，“啵”的一下，顧之淮聽笑了。

“不想說你。”顧之淮牽着人往大門走。

恰巧遇見折回來拿東西的學長，他看着倆人揣在一個兜裏的手，張了張嘴問:“小顧，這位是”

“我對象。”

“他弟弟。”

兩人同時開口，給學長說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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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學長腦子一轉，不可思議:“你弟弟是你對象”

他真想給女朋友打個電話告訴她:“你說的骨科讓我遇見了!”

看他表情就知道是誤會了，顧之淮解釋說:“就對象，沒其他關系。”

宋璟偏頭看他。

顧之淮拇指按着他臉推了回去，視線落在前方。

“哦…哦，不說了。”學長點頭，看一眼腕表:“我去拿充電器，一會要清場。”

“嗯，”顧之淮應了聲說:“我們先走了。”

宋璟一只腳邁出了門，背後忽的傳來一聲嚎叫:“幸福啊，代我女朋友和我說的!”

——

吃飯吃到一半，顧之淮給他夾了排骨就不動了，筷子一放支着下巴看他。

宋璟莫名其妙地對上他視線，然後環顧一圈，壓着聲音問:“怎麽了菜不合胃口”

不應該，畢竟吃了這麽長時間也沒說什麽。

顧之淮手指包裹着杯口，輕輕晃着。擡眼看他，漫不經心地問:“我就這麽見不得人”

“什……”宋璟沒反應過來，一怔。

随後眯起眼睛。

顧之淮背對光，垂着眸。倆人誰也不說話，忽然打起啞謎。

“在外面沒名沒分。”顧之淮嘆了口氣:“沒意思。”

宋璟咳了一聲，不看他說:“給你樹立一個…努力奮鬥的青年形象，不滿意”

“糾正一下，”顧之淮說:“努力奮鬥搞地下戀的單身學生，謝謝。”

宋璟扯了一下嘴角，淡淡地:“哦。”

一秒破功，他捏着筷子笑得手抖。

後面日子不太好過，五六門課程考試接踵而至，宋璟翻開書那一刻就猝死了。

偏偏不能放松，顧之淮坐對面監督，時不時拿筆點他書本。

“我—累—”宋璟癱在桌子上，有氣無力說。

顧之淮看了眼時間:“才來半個小時。”

宋璟垂着手嘟囔:“腦子轉了這麽長時間，腦細胞費沒了。”

“那也不能睡。”顧之淮說。

“為什麽”

“會感冒。”

“哦，感吧無所謂。”

顧之淮頓了一下，挑眉:“後面幾天別親我。”

宋璟聞言一下豎起來，嘀咕道:“憑什麽!”

“感冒會傳染。”

宋璟蔫吧松了肩膀，毫無原則道:“我複習。”

一月中旬，宋璟終于完整的從考場裏爬出來。眼下烏青，像被人打了一拳。他拉住顧之淮手發誓下學期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不怪你。”顧之淮說。

學校選修課安排太多，文科類的資料宋璟背到想吐，還是沒能拯救高中偏科的症狀。

第二學期可以自由選課，情況應該會好點。

被書壓了十幾天，宋璟行屍走肉握着行李箱杆出了學校大門，風一吹驚醒了。

想起來這次回去要面臨的問題，一路上睡不着覺。

宋媽媽沒來接，心裏的焦慮加重幾分。

進門前，顧之淮替他整理圍巾，在臉頰點了一下說:“不擔心。”

門是宋爸爸開的，見到人宋璟眼睛頓時大了一圈，嘴巴張了張卻沒說出話。

宋爸爸一拍他肩膀，中氣十足道:“怎麽，不認識你爸了。”

“沒…”宋璟回過神，趕忙搖頭。

“宋伯伯好。”顧之淮打聲招呼。

宋璟還是有點沒反應過來:“……爸，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比你們早一天。”宋爸爸說着伸手去接行李箱。

宋璟先一步擡進去:“爸，我自己來。”

他朝客廳望了一眼:“媽呢”

“出去了沒說去哪，這幾天支支吾吾的。”

宋璟和顧之淮對視一眼，誰都沒接下去。

宋爸爸看亮劍，宋璟坐在沙發上手指不停打轉，惴惴不安。

顧之淮垂着眼皮，視線落在某一處出神。

整間屋子就電視裏的亮劍氛圍最好，屏幕外頭，沒人說話，氣壓沉得可怕。

原本的未知因素變成兩個，宋璟更慌了。

偷偷瞥了一眼，他爸摩挲着下巴看得起勁，情緒一直被李雲龍牽着，琢磨不出來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宋媽媽到家接近中午，手機提了一兜菜，還沒進門就喊:“老宋，樓下放的飲料和酒你去搬上來。”

“好嘞。”宋爸爸遙控器一摁走了。

宋媽媽換好鞋一看:“呦，回來了啊。”

倆人點頭。

經典的對視一眼。顧之淮跟着下樓，宋璟進了廚房。

宋爸爸不擅長和小輩打交道，簡單問了一下學校怎麽樣飯好不好吃，全程基本無話，态度模糊。

反觀另一邊，宋璟被他媽趕出了廚房。

“不會切菜不會炒，進來擋道趕緊出去。”

宋璟忙說:“我會洗菜。”

他媽杠上了，給他一截藕，洞裏肉眼可見黑乎乎的。

宋璟無奈道:“媽，我敢洗你敢吃嗎”

他媽一指門說:“可以出去了。”

不出十分鐘，倆人又湊到一塊兒。

誰也沒說話。

宋璟心裏還是有點慶幸，宋媽媽沒一開始就扯下臉面吼着讓他滾就不錯了，默默為宋女士的強大理智鼓掌。

端菜時又是一陣沉默，他爸平時聞到味兒還誇兩句，現在嘴也不張了。滿屋子都是瓷碗碰桌面的聲音。

宋璟那叫一個壓抑。

宋璟夾了一塊辣子雞，讪讪開口:“媽……”

宋媽媽一個眼神橫過來:“幹嘛”

宋璟頓時把話咽下去，雞塊放他媽碗裏:“…你多吃點。”

慫樣落他爸眼裏，沒憋住笑出了聲。

那道眼神又橫過來:“你很高興”

仰卧起坐中了一槍，宋爸爸立馬閉嘴。

所有人低頭吃飯。這種氣氛不知持續多久，忽然有人夾了一筷子醬菜伸到顧之淮碗邊。

擡頭對上宋媽媽的目光，顧之淮手抖了一下立馬接在碗裏。

“謝謝宋姨。”

顧之淮什麽都能接受，除了醬菜。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家裏人都記得。

不管宋媽媽什麽意思，在倆人眼裏都是非常不利。

宋媽媽并沒有挪開視線，依舊看他。顧之淮在不太好的預感中夾起一點喂到嘴裏。

眉頭飛快蹙了一下，強忍着把東西咽下去。

宋媽媽捏着筷子的手抵在嘴邊，噗呲一下笑了。

這笑來的突然，兩人皆是一愣。

宋媽媽很歡樂地喝一口飲料，端着杯子晃了半天。

宋璟看看他媽又看看他爸。

“你們……”

再遲鈍也明白了，倆大人故意逗小孩呢 。

宋爸爸也笑:“你啊你，沒事吓他們做什麽。”

“你就說吧。”宋媽媽一拍桌子:“我這招有沒有用。”

有大用了，倆都吓死了，宋璟已經準備好随時拿上行李掃地出門。顧之淮就快站起來說都是我的錯，要打要罵我認了的傻逼話。

宋璟幽怨地看着他媽，無語了:“有你們這樣玩兒子的嗎。”

“有啊，”宋媽媽說:“我不就是。”

宋璟肝疼，豎了個拇指。

顧之淮倒是反應快，已經倒戈跟着一起笑。

滿屋子就宋璟一個人氣死了，放松下來也想笑。但為了表現他真的很生氣，憋了半個小時破功。

後來收了碗，一家子坐在沙發上，宋媽媽絮絮叨叨開始說過去的事。

和顧媽媽怎麽相識，怎麽成為好朋友，怎麽看着她一個人走到現在。

她拍拍顧之淮肩膀說:“不要怪她，每個人都活的不容易。”

客廳開了小燈，光線昏暗不明。勾勒出半邊臉的輪廓，另一邊隐沒在黑暗中。

顧之淮胳膊架在膝蓋上，垂着眼皮點頭。

早就沒怪不怪的意思，人生總有遺憾，缺了一角的感情會有人用其他補上。

接着是青蔥歲月裏遇見宋爸爸，談倆月天天嚷着要結婚。

宋媽媽說:“我們屬于過去的時代，新的事物也可以接受。你們有你們的想法，怎麽想怎麽做怎麽選擇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我們不會過度幹涉。成年了走的每一步後果自負，要記住。”

她手肘撞了一下宋爸爸:“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和愛的人過一輩子那才有意義。”

宋璟本來在偷偷抹眼淚，聞言笑了一下:“媽，這誰說的啊……”

宋爸爸樂呵呵道:“你媽自己編的。”

“一邊去。”宋媽媽說:“煩死了，正經說話呢打什麽茬。”

宋爸爸讨好地拍她兩下。宋媽媽才轉回頭續上話:“長輩希望孩子活得有出息，活的精彩潇灑，實現鴻鹄大志。我們不圖這些，只要健康快樂幸福就夠了。”

“我和老宋沒什麽要說的了，希望明年回家之淮能叫我媽。”她食指點點宋爸爸的心口說:“叫他爸。”

“現在叫最好，我就能有倆兒子。”宋媽媽攏了攏耳邊碎發，溫和道:“今年也算多一件好事。”

宋爸爸說結束語:“同上。”

*

剛成年的小孩，都遭不住。宋璟壓抑的聲音碎成一片，肩膀抖的厲害，每一滴淚水都是這番話的回應。顧之淮伸手摟住他，擡眸一瞬眼角也有水光閃爍。

恰巧玻璃窗外升起一簇煙花。宋媽媽立刻起身驚喜道:“誰這麽早就放了”

宋爸爸跟着過去:“像廣場那邊的……”

他們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無聲無息接受了。

閉口不提宋爸爸提前回家，兩個人進行了從認識到現在最久的一次談話。

床前到深夜不滅的燈和搜索欄裏“男孩和男孩在一起是不是生病了。”是唯一證明。

宋爸爸剛打出一行字，被宋媽媽說了好一通——搜的什麽東西，腦子轉不來彎，誰說這是病了!

今年年味更濃，初雪來的更快，一切按下快進鍵，倏然看到未來光明坦蕩，前景無限。

眼前煙花炸開的火花落下，照亮一角互相依偎的兩人。

身後的沙發上的人泣不成聲，他們生來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