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郓城
郓城
半日後,一行人來到郓城。
卓潇這傷說輕也輕說重也重,輕是輕在高少懷練的不是那種勢大力沉的硬兵器,他挨她這一刀沒受內傷,只有那一道皮外傷。可這道皮外傷卻是一點不輕,高少懷的刀法極烈極也淩厲,這一刀險些斬斷卓潇胸口大脈,他背着昏迷的高少懷爬到半山腰,根本沒顧上管自己的傷口,一路上不知流了多少血,如果高少懷沒有當機立斷把他捏暈,恐怕他出了山洞就得一頭栽到地上。
難以言表的沉重愧疚幾乎要把高少懷的腰都壓彎了——相識以來卓潇幫過她不止一次,她還欠着他烏龍客棧的人情,結果她丁點回報沒給過人家不說,還一刀給人劈成了這樣。
為了不壓到卓潇的傷口,她一路把人抱下山,将刀鞘上的金吞口撬下一塊和附近的鄉親買了一輛牛車。一行六人再次啓程,還是裴玥趕車,一路上高少懷都在用內力給卓潇渡氣,硬生生把他渡得滿面紅光。
若非怕趕路颠簸影響傷勢,又擔心路上若有意外裴玥和許彥應付不來,她大概會丢下其他人,用輕功先把卓潇帶到郓城去。
約莫過了半日,一行人終于到了醫館門口。
車還沒停穩高少懷就把人抱了起來,帶着滿身血腥氣一陣風似的刮進了醫館。正在條案前寫藥方的大夫一擡眼就看到這陣“妖風”,手一哆嗦,筆當場就掉了。
這動靜鑽進正四下環顧找大夫的高少懷耳中,她輕飄飄地落到大夫面前:“老先生,麻煩幫我這位弟弟看看。”
大夫一句“這位小郎君氣血健旺”活生生讓撞進眼裏的可怖傷口給頂了回去,他忙讓高少懷把人安置在榻上,取來傷藥烈酒銀刀來給卓潇處理傷口。他沒有問卓潇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更沒問高少懷這一身的血是從哪兒來的——十萬大山偏遠封閉,管事的全是當地土人,朝廷派來的官員在這兒都不好使,因而出了再大的事也都是民不舉官不究,民舉了官也未必會究,尋常百姓若想平安,至少得學會不該問的別問。
單看她進來時那樣子就知道面前這女子絕非尋常,鬧不好是那殺人越貨的強人,大夫決定不多生事,就給人好好治傷拉倒。
“這位娘子,你家這小郎君的傷勢不輕,幸而不曾傷及內府,并無性命之憂。”大夫小心地低下頭,沒看高少懷的臉,“我這就為他抓幾副湯藥,你回去煎好讓他服下,将養個十多日便可痊愈。”
“我觀他脈相,小郎君似是吸入了不少濃煙?我再配些清肺的藥給他,娘子讓他一并服下便是。”
“多謝老先生。”高少懷緊繃的表情稍稍松懈下來,“我還有幾位同行的朋友,他們身上也各有傷勢,還請老先生也替他們診治一二。”
正說着,裴玥他們也進來了,大夫一掃裴玥腰間的佩劍和許彥衣料都蓋不住的肌肉,默默堅定了要盡快把這群人打發走的想法。
昨夜着實驚險,就連始終被衆人護着的張嫂嫂和鄭大哥身上都帶了傷,大夫給他們看傷的當口,唯一全須全尾的高少懷獨自照顧還在昏睡的卓潇。方才為了好好處理傷口大夫解開了卓潇的衣衫,經過一宿的折騰那衣裳早不成樣子了,奈何他們的行李已經跟竹樓一起付之一炬,暫時也沒有能換的。
讓他這麽半裸着不是個事兒,高少懷探手替卓潇攏衣襟。生怕碰到他的傷處,她用三根手指小心的捏着褪到肩頸的布料一點一點往上拉,卻不期然碰到了一縷觸感奇特的絲線。
這是……
高少懷自己不愛簪花佩玉,卻也知道不少人都有在頸間戴玉墜的習慣,這種貼身戴的東西一般不用金銀鏈子挂,富貴些的人家用蠶絲編制的精美絲縧,家底不豐的尋常百姓則用簡單結實的棉繩,可這縷絲線的質感卻十分奇異,似金似玉,觸手生涼。
覺得這東西有些奇怪,高少懷用指尖将絲線勾出,湊過去細細端詳。
那絲線僅繡花針粗細,如水晶般透明,卻能無端生光,撚動時隐約泛着靜谧的月白光華。即便高少懷行走天下,見過不少奇物,也從未見過這種東西,她順着絲線一路看先去,瞧見絲線末端挂着一枚朱紅玉墜。
那玉墜高不足寸,樣式十分奇特,是一枚浮雕着花紋的圓牌,上面的花紋不是常見的如意、福壽之類祈求吉祥的紋樣,反倒顯出幾分神秘和詭谲,高少懷并沒認出那紋樣是什麽,卻沒由來的覺得眼熟。
于是她又往前湊了湊,試圖再仔細端詳一下。
卓潇就是在此時醒的。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要出去給高少懷找藥的時候,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春風一般柔軟溫暖的“風”一陣一陣地落在胸前。他的眼皮不堪重負一般顫了顫,靠着對高少懷的挂念強行掀開了。眼前驟然亮起來,女人的臉就湊在胸前,長眉微蹙。卓潇吓得打了個激靈,差點當場跳起來。
他散亂的眼神瞬間凝定,神游在半日之前的三魂七魄歸了位,人卻結巴了:“高高高、高姐姐!”
他的蘇醒打斷了“高高高高姐姐”的沉思,高少懷把那奇特的玉佩抛諸腦後,将玉佩給他貼身放好,她續上了之前沒做完的動作——幫他掩上衣襟。
“你還好嗎?”做完這些,她直起身看着卓潇,目光關切中夾雜着憂慮,憂慮中又添三分自責,“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你感覺如何?”
卓潇腦中一片空白。
被心上人這樣看着,他還能怎麽說?
那必須得說好啊!
“我沒事高姐姐。”卓潇沖她咧嘴一笑,然而用力過猛,顯得有點呆,“挺好的,都不覺得疼了。”
高少懷:“……”
這傻孩子,冷汗都冒出來了。
卓潇如此故作輕松等同于是給高少懷的愧疚添磚加瓦,她嘆了口氣,本就已經相當溫柔的态度微妙地一變,眉眼間竟已經是近乎縱容了:“你別哄我。”
她傾身摸了摸卓潇的頭,用帶着薄繭的手一點一點擦掉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這怎麽可能不疼呢?我又不是沒受過傷。”
她看着卓潇,目光卻穿過漫漫光陰,落在很多年前年幼的自己身上。
習武之人難免摔打,可被人疼大的孩子都嬌氣。高景行自己打小被風霜搓磨,是吃過大苦的,因而待自己親手養大的三個孩子都十分寵溺,尤其高少懷齒序最小,又是他自襁褓中撿到,磕磕絆絆、費盡心思才養活的,便尤其溺愛一些。高少懷記得自己起初習武受傷也會偷偷掉淚,可每每師父在的時候卻總是強忍着不吭聲。
這一瞬間,她神奇地從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角度理解了卓潇此時的想法。
她想:“他是怕我難過。”
“你是傻的嗎?我都那樣了你還往上沖。”她嘆了口氣,叮囑道,“以後遇到這種情況記得躲着點。”
卓潇卻沒聽進去。
躲?她出了事,他怎麽能躲呢。
沒等到他回答,高少懷就當他是應了。衆人各自處理好傷勢,在大夫“近日多發時疾,醫館繁忙,無處安置”的借口中離開,高少懷打算先找一處便宜客店落腳,卻被卓潇攔住了。
這人身無分文,連衣裳都是勉強庇體,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底氣,他指揮着裴玥找了家一眼就能看出檔次不低的客棧,大大方方地走進去。
“你們幹什麽的,出去出去,別妨礙我們做生意!”
小二看他們一個個破衣爛衫,言辭頗不客氣,甚至還要上手推搡張嫂嫂。高少懷看不慣這種欺淩弱小的行徑,她鉗住小二的手腕,也沒看出如何使力,只用手指在尺關輕輕一捏,小二的半邊身子就都麻了。
直到此時小二才注意到她渾身鐵鏽色,登時意識到此人絕非善類,腳下一軟。高少懷自己對欺淩弱小更沒有興趣,她撤手後退,涼涼地看了小二一眼。
他們确實沒錢,人家不接待他們沒什麽,但這人若要動手,她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小二被這眼風掃得打了個哆嗦。
卓潇在旁邊悶笑一聲。
他也不喜歡這等看人下菜碟之徒,因而也沒阻止高少懷。此時高少懷已經先“兵”完了,他正好上來“禮”。
氣定神閑地朝小二走過去,他的步态四平八穩,從容不迫,不像滿身狼狽在找客棧栖身,倒似在自家庭院中閑庭信步,通身竟有種閑适懶散的貴氣。
把頸上玉佩摘下來交給小二,他低聲吩咐:“你拿着這玉,到一條街外的裕隆當鋪給掌櫃看——”
“這是作甚?”高少懷只當他是要當自己的随身玉佩,連忙阻止,“我手頭還有些錢,吃住差就差些,沒必要這樣。”
這種佩玉一般都是自幼就戴着的,要洗刷的是她的污名,小卓出人出力又出錢也就算了,怎麽還能讓他把自己随身對年的東西給當出去!
“沒事高姐姐,”卓潇笑道,“我不是要拿玉換錢。”
他說得一點含糊都沒有,高少懷遲疑片刻,沒再阻止。
見她改變态度,卓潇沖小二略一點頭。
小二巴不得離這女煞星遠遠的,接過玉佩一溜煙兒跑了,過了一刻多鐘,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回來,手裏捧着個碩大的包裹,堆着笑跑到卓潇身邊,叫了聲“公子”。
“嗯。”卓潇不冷不熱地一點頭,“我記得你們客棧有獨立的小院?”
小二連忙點頭稱是。
“成,給我們開一處。”
我也有小紅花啦~~
高姐姐就主打一個,思路全錯,但答案是對的哈。
小卓:我別的不見得行,錢還是有的。
到這裏大家應該能看出來了,這孩子的身世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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