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他鄉故人

他鄉故人

高少懷戰力卓絕，即便是內功修為和她相當的江湖高手，真動起手來大多也不是她的對手。她并不懼那身份不明的魔道高手，但那人的出現意味着一件事——參與擄掠幼童的恐怕不是一般二般的魔道勢力。

畢竟哪怕是在一言不合就提刀殺人的魔道，一流高手也沒有那麽爛大街，多少中等門派合滿門上下之力也最多就能攢出一個，那些人各個都是門派衆人捧在頭頂上的祖宗，是斷不可能派出來做這等髒活的。

如此一來，這件事就不是她一人之力能夠解決的了。

高少懷明白其中危險，有些憂慮，但憂慮歸憂慮，她卻并沒有打退堂鼓。

人已經跟丢了，再耗在這裏也于事無補，稍一思量，她打算先回郓城，等卓潇他們把傷養好再去找個“朋友”幫幫忙。

這頭高少懷三下五除二拿定了主意，那頭本該好生休養的卓潇卻合不上眼。高少懷一刻未歸，他便一刻安不下心，他對江湖沒多少了解，卻從昨夜撼山幫放火燒屋的狠辣行徑中嗅到了危險的味道，高少懷孤身一人，縱然武功高強，真遇上險情，也是獨木難支的。

知道自己妄自焦急也幫不上高姐姐的忙，他強迫自己在胸口一抽一抽的疼痛裏冷靜下來，将心神從無謂的焦灼挪到正事上。

論身手他确實不成，但心眼兒總還是有幾分的，既然動手的事兒他幫不上高姐姐多大的忙，動腦的事兒就得多出力。

“是什麽讓他們選擇勾結魔道呢？”許彥和裴玥看似與此事毫不相幹的對話引發了他的思考，他想，“貪名貪利？不像。若說名，這事兒一旦暴露只會讓撼山幫身敗名裂。至于利，看那日撼山幫裏的情形，若貪利貪成這樣，倒不如直接下山走镖種地拉倒，估計還能多掙點。”

他稍一琢磨，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若非貪名貪利，那難道是……畏懼？”

正想着，靜谧夜色中窗扉一動，卓潇倏地站起來，眼裏半是警惕半是驚喜，循聲朝窗邊看去。

開窗的人是高少懷，她本不想驚動卓潇，只是見他屋裏亮着燈，進來瞄一眼。奈何窮山惡水之地的客棧窗子年久失修，并不肯配合高女俠的無理要求，她的手剛落下，窗戶就迫不及待地一唱三嘆出“吱——”一聲響。

高少懷：“……”

在撼山幫貓了半天都沒人察覺，進個屋卻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她頓感尴尬，推窗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卓潇當時就樂了。

他笑着起身走向她：“站着幹嘛高姐姐，快進屋。”

高少懷起先只以為他是因傷口疼痛夜半起身，一看他妥帖的衣着立刻意識到他根本沒睡，有些詫異：“你怎麽沒睡？”

卓潇絕口不提自己的擔心，只說：“我想等你回來。”

“行，那我也回來了，時辰不早，你身上還有傷，早些休息。”高少懷不疑有他，她心裏還轉着那魔道高手的事兒，随口安頓了卓潇一句就要回自己屋。

“等等高姐姐。”卓潇忙叫住她，把自己的猜測細細同高少懷說了一遍。

他的分析正好和高少懷對那魔道高手背後勢力的判斷相互映證，她眉間微凝，神情嚴肅。

“好，我知道了。”短暫的沉默後，她對卓潇說，“你先好好養傷，等你們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咱們去蒼梧城。”

得益于高少懷那一通“大補”，卓潇恢複得非常快。

十日後，衆人不說痊愈如初，至少也都行動無礙，高少懷不想再拖，當即拍板決定次日啓程。

趙張夫婦本不想再去，兩人彼此攙扶着要去找高少懷說，卻被卓潇攔住了，也不知道他和他們說了什麽，總之次日一早，夫婦二人準時出現在了客棧門口。

蒼梧城在郓城以南四百裏有餘，即便卓潇特意尋了兩匹上好的馬拉車也得走整整一天。這次趕車的人換成了許彥，西南地區道路複雜狹窄，險要非常，根本跑不了太大的馬車，為了給車裏的人騰地方休息，加之拿不準會不會有人半路突襲，高少懷便和許彥一起坐在了車板上。

許彥是西南土著，他不用地圖，單手執着缰繩，沒多費力就趕着車駛上了通往蒼梧城的山道。高少懷樂得省心，她靠在車門框上，一邊閑閑地欣賞四周景色，一邊漫無邊際地想着些什麽。

西南壓根兒沒多少厲害高手，她記得自己當初來這邊找人，無意間救下許彥，那時他的武功遠不如現在，卻也能以一己之力和十數個同門周旋，如今怎麽……

高少懷其實對許彥落到這般田地十分費解，不是說費解他對撼山幫的“餘情未了”，主要是搞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被撼山幫的人給抓了。

是他自己出了什麽問題，還是那魔道勢力在這件事上幫了撼山幫？

若是後者，那她或許能從許彥這兒套出些線索，說不準可以不用去找那個瘋子。

心裏猶豫着，高少懷不知不覺朝許彥那邊轉了點頭，卻不料正巧對上了許彥的目光。許彥對高少懷心存愧疚，此時并肩坐在車前也不好意思和她搭話，只時不時小心翼翼地瞟她一眼。

“高……”措不及防被高少懷抓了個正着，許彥渾身僵硬。

高少懷問他：“你跟了我四年，武功被我從勘勘三流調教到二流頂尖，按說撼山幫應該沒有能和你匹敵的人，你到底是怎麽被他們抓了的？”

這一句問得許彥臉都綠了。

他羞慚道：“我想着幫主既然誤會我勾結魔道，我就捉幾個魔道高手帶回去給他看，屆時再同他解釋他應該就會信我了。可我沒料到對方實在厲害，最後贏是贏了，卻也受了重傷，動彈不得，就……”

他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已經不敢看高少懷了。

“你那腦子可真好使。”沒得到想要的信息，反倒聽了一耳朵蠢話，高少懷有點不高興，由衷地“誇贊”道，“回頭快找個大夫看看去吧。”

許彥被她怼得不敢吭聲，默默閉上嘴趕車去了。午間他們沒找地兒休息，只在半道尋了些山菌野果肥兔子，配上一早準備好的幹糧對付了一頓，終于趕在華燈初上時趕到了蒼梧城。

作為西南第一大城，蒼梧城有着區別于此間多數地方的繁華，城中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一應俱全，而除了這些，此地還藏着一個鼎鼎大名卻又神秘莫測的可怕勢力。

夜幕已至，城中路上卻依然人流如織，沿街店鋪也都開着，還有不少當地人在路邊擺起了夜市，或簡樸或精美的燈籠挂在竹竿上，熱熱鬧鬧地将街道照得斑斓豔麗。

裴玥被街上的談笑聲吸引，好奇地打起車簾探頭出來看，趙張夫婦也被這難得的熱鬧掃去了些許郁氣，眉目間多了些許神采。街上人太多，馬車幾乎走不動，高少懷索性打起車簾，從車板上跳下去給他們騰開地方讓他們放開了看。

瞧見她下去卓潇也跟着跳下了車，他和高少懷并肩走在街上，橙紅的燈燭光落上女人的側臉，将她原本清晰的輪廓模糊了一點，顯得朦胧而溫柔，仿佛他們不是在一個無甚出奇的日子行走于異地他鄉的陌生街道上，而是同游上元燈節，有溫軟的情愫在千樹燈花之間無聲湧動。

卓潇一時有些看呆了，他下意識地想攏住高少懷垂在身側的手，和她十指交纏，在指尖即将碰到她手背的剎那卻猛地收了回來。

“太失禮了。”他想，“我怎麽能因為想和她親近就這樣冒犯她呢？”

“卓潇，耐心一點。”他告誡自己，“別太心急。”

他的動作已經驚動了高少懷，她偏頭看他：“怎麽了？”

“沒什麽，高姐姐。”卓潇眉目含笑，“我家在蒼梧城也有産業，我帶你們去那邊安置吧。”

高少懷對住在什麽地方并不挑剔，但自己的地盤總歸是要更安全一些，她沒怎麽猶豫就應了。雀躍的喜色在她點頭的剎那飛上卓潇眼梢，他那雙桃花眼彎成兩道月牙，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跟着我。”他朝許彥一招手，目光再次落到高少懷臉上，“高姐姐，咱們一起走前面可好？”

自從“度春風”一刀劈出，高少懷看見卓潇就心虛，無論他說什麽都只有一個“好”字。聽卓潇相邀，她笑着搖搖頭，表情像是嫌他多事，腿腳卻很誠實地走到了他身邊。卓潇心情極佳，他一邊樂颠颠地往前走，一邊留意着周圍的店鋪攤販，準備尋些可心的零嘴兒來投喂自己的心上人。

行至一處岔道，熱騰騰的桂花香忽然從前方飄來，卓潇眼睛一亮，快步往過走。高少懷卻站住了腳，她将目光投向岔道另一頭，看到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東西。

在這樣一個說不上完全不熟悉、卻也實在沒有多熟悉的地點看到“烏龍客棧”那熟悉的招牌，高少懷眨了眨眼，疑心自己是看錯了。

要麽就是中午那頓烤蘑菇有問題，給她吃出了幻覺。

“高姐姐？”卓潇捧着剛出鍋的桂花糕回來，一見高少懷神色有異，連忙快跑兩步，“怎麽了。”

“小卓。”高少懷接過糕點，朝遠處一指，示意卓潇往過看，“你瞧那邊。”

卓潇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那個按理來說絕不該出現在此地的招牌，他和高少懷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擡腳朝那“烏龍客棧”的大門走去。

終于碼完了！！

去按了個肩頸回來就變得特別特別困，幸好在昏迷過去之前寫完了稿子，沒有食言【狂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