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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高明遠只當是時間久了兄長健忘,便眯起眼眸想着當年的事,想起來又不禁笑起。

“您替老侯爺去雁雍關守城的時候,不是經常跟弟兄們說要活着回去娶媳婦嗎,怎的還忘了?”

陳晚照被這番話撩撥的心中發癢,她看楚徵,可這厮又是那般無風無雨的臉色,好像這個小高說的事完全與他無關。

可若是再接着問,陳晚照又怕被這個小高将軍懷疑,便忍下肚中的疑問不再言語。

雖然陳晚照不問了,倒是這高将軍被打開了話夾子,開始在陳晚照面前“敘舊”起來。

畢竟當初去打仗的又不是她,一句兩句的她還能應對,這敘得多了,陳晚照就開始為難起來,她不由得把目光看向一旁飄着好像在走神的楚徵。

“……說來這幾年,西遼似乎又有動作,啓之的意思,我們是否需要向皇上起奏,提前做些調動。”

陳晚照雖然習過拳腳,但是北齊女子大都養在深閨後宅,她能知道楚徵在朝中大概是什麽位置就不錯了,哪能決斷這種軍務要事,別說這個,就是楚徵在朝中與誰真正交好,她都不甚清楚。

誰叫他每次回來罵的人都不一樣……

陳晚照擰着眉毛正犯難,卻突然聽到楚徵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邊境已安定多年,皇上這幾年身體愈發不好,最不愛聽的便是邊境不安,眼下還是先不要啓奏,多派些探子去西遼摸清情況,等有确鑿的證據,皇上看了才不會震怒……”

楚徵變成阿飄後,他的聲音只有陳晚照能聽見,于是她只得照葫蘆畫瓢的給這小高将軍複述。

“另外,還得與守關的簫年知會一下,注意邊境是否有軍隊集結,一定要多加查探,以防遼人偷襲……”

陳晚照一邊當着傳聲筒,一邊看着不知何時坐在她身邊的楚徵。

男人雙眉微蹙,漆黑的長目微斂,高挺的鼻梁下,薄唇開開合合,不得不說……

這老匹夫專心正事的時候,還是有幾分姿色的。

高明遠聽着平陽候的話,頻頻點頭。

“其實兄長所言,啓之兄也有考慮到,等愚弟陪兄長把嫂夫人安葬好再去把話傳到啓之兄那。”

陳晚照見楚徵點頭,便也跟着說了聲好。

這會年管家已經把準備好的喪服給高明遠遞上,等他換好了衣服,兩人便一同去了靈堂。

陳晚照雖是侯夫人,但是女主人去世一般只有自家親眷守靈,陳家在渝州,父母親又年事已高,定是很難趕來京城,至于晚照的兄弟又經常在外跑镖,就算消息到了渝州,怕也未必能及時收到。

所以眼下,守在靈堂裏的,便多是楚府的家眷親屬,而陳晚照這些年與楚府的旁系親眷來往并不多,關系也不甚親厚。

因而陳晚照覺得,這些人能來露個臉也算是有心了。

“你來了。”

靈堂裏,老夫人正帶着兩個孩子坐在中間,楚禮和看到楚徵依舊沒什麽好臉色,只把香遞過來之後便甩袖走開了。

陳晚照捏着長香走到棺材前,垂眸看了眼躺在裏面的自己。

這些年過去,她也有些老了,何況病了這麽許久,臉上更顯憔悴。

幾步之遙的距離,陳晚照在楚徵的身體裏看着自己的毫無生息的遺體,這感覺好像有點慶幸又有點悲戚。

三天之後,她便要出殡了,搞不好那時候,還是她自己親自送自己。

老夫人剛把小璟和哄睡着,招眼卻看到張宣正的夫人帶着侄女朝老夫人這邊靠過來。

張宣正算起來是老夫人的表弟,他家這姑娘她也見過幾次,雖說是個乖巧漂亮的孩子,但是若是在這個時候來說道些別的,那就太不懂事了。

張夫人見桓老夫人看到自己,臉上便堆起笑來。

“好些日子沒見,老夫人身體還是那麽硬朗……”

老夫人聞言笑了笑,“不行了,年紀大了。”

張夫人說着走到老夫人身邊看了看偎依老夫人懷裏的兩個孩子,不由得嘆息起來。

“我記得這兩個是璟晟和璟和吧?唉……還這麽小,正是招人疼的年紀,如今……”

“這真是世道無常啊。”

老夫人聽着張夫人惋惜,回憶起晚照嫁過來這些年的種種,一時也心軟了起來。

“徵兒之前在外面征戰,我這老骨頭早就做好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準備,誰能想到沒送徵兒,竟是送走了晚照,你說這事誰能想到呢……”

張夫人聽着也跟着嘆息,然後擡手招呼了下自己的小侄女。

“錦芝快過來,見過老夫人。”

張夫人說完,便見一個一身素裙的小姑娘踩着碎步走上前對着老夫人盈盈一拜。

“見過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小姑娘,臉上的神情并沒有什麽變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這是誰家的孩子,長得這般水靈?”

張夫人一聽忙接上話,“是我兄長也就是徐少府家的千金,叫錦芝,今年剛十六。”

說着張夫人便滿懷期待的看了老夫人一眼。

“您看,這侯夫人走了,兩個孩子才這麽點大,侯爺又還年輕,這後宅總要有個人照顧着不是?”

錦芝站在張夫人身後聽到這般言語,頓時臉上飛起紅雲,捏着手帕只想逃走,可轉眸間又瞧見不遠處絕美俊逸的平陽候,便又強忍着羞意繼續颔首站着。

老夫人擡手輕輕拍着小璟和,她雖早料到這張夫人的來意,卻沒想到這女人這麽毫不顧忌的,不過面上她還依舊帶着溫和笑意。

“弟妹,我這兒媳婦屍骨還未寒,你考慮這些為時尚早了。”

張夫人被問的臉上一熱,但還是不死心道。

“老夫人,弟妹也不是小姑娘,這做長輩的道理,我也懂,可一碼歸一碼……難不成您就舍得讓侯爺就這麽帶着兩個孩子一輩子這樣?”

張夫人這話倒是把老夫人給說笑了。

她楚府再不濟也有世襲的爵位,何況徵兒又不是什麽纨绔子弟,要功名有功名要容貌有容貌,被這老婦說得仿佛沒人要一般。

老夫人心中不悅卻不顯露,她擡眸看了眼站還在棺椁旁的兒子,才轉眸對着張夫人笑道。

“我已經老了,孩子的事情,我早就不問了,也問不了,至于錦芝的事,與其問我,還不如去問侯爺自己。”

張夫人心想這種事情還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人怎麽會做不了主?可她還想再多說,卻見老夫人已經閉上眼眸,顯然是不想與自己再多說。

碰了一鼻子灰的張夫人寒暄兩句之後便只好退開了,她臉上有些郁色,瞥了眼身邊只顧着對着個鳏夫臉紅的侄女,不禁又多了幾分氣惱。

“姑嬸能幫你的都幫了,你自己也聽到了,那老夫人說她做不了主,還是看侯爺自己。”

錦芝聞言收回目光,對着姑姑便拜了拜。

“錦芝都聽到了,多謝姑嬸。”

徐錦芝低垂着眼眸,其實并不覺得老夫人是在拒絕她,反而覺得老夫人是在鼓勵她主動一點。

她傾慕平陽候很久了,原來侯府有當家主母,侯爺又對那陳氏一往情深甚至連妾室都不曾納,如今陳氏死了,死人總不會和活人争,只要她以後長久地陪伴在侯爺身邊,總能日久生情。

她想,當年的陳氏想必也是如此。

老夫人身邊的動靜不是很大,不過但凡有些眼色的人都猜得出來發生了什麽。

“着急也不是這麽着急的,真是不知羞!”

陳晚照正守着自己的棺材發呆,猛然間聽到靈堂外傳來熟悉的嗓音,條件反射一般豎起汗毛警覺起來。

這聲音一聽就是她那無法無天又任性至極的小姑子——楚禮笑。

這姑娘沒嫁人前就天天找她麻煩,說起來剛嫁入楚府沒多久她倆還打過一架。

雖然她打贏了,但是還被罰在祠堂跪了一夜,以至于到現在還有些陰影。

所以陳晚照聽到聲音後的第一直覺便是這小姑奶奶定是鬧靈堂來了。

果然她一走出去,便見一個粉嫩嬌柔的小姑娘被楚禮笑罵地哭紅了眼睛。

陳晚照抿了抿嘴,原來她是她嫂子,她找她麻煩,現在她是她哥哥,她還敢鬧?

“到底怎麽回事?”

陳晚照說着眼睛卻看着楚禮笑,楚徵這厮雖長得貌美,但是畢竟從軍多年,斂下神色的時候自有一股令人緊張的冷肅。

一時間倒真的把楚禮笑吓住了幾分,但很快楚禮笑一想明明自己有理,便重新挺起胸脯。

“嫂子才剛走兩日,這丫頭就想當你繼室了,我罵她兩句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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