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出事

出事

第十四章出事

從霍隐家出來的時候,方燭心裏其實是帶着氣的,她開始後悔為什麽當時一口就答應他的那個所謂交換條件,不過說真的,也怪她自己,當初說好了要跟他保持五米以上的距離,誰知道是自己先犯了戒,真是罪過罪過。

雖然方燭心裏是藏了一肚子的委屈,但她在第一個信號燈路口準備等綠燈的時候卻忽然看到不遠處跑過來的小霍星,他氣喘籲籲的樣子,因劇烈奔跑而微微泛紅的小臉頰,方燭随即蹲下身子來,再次忍不住刮了下他粉嫩的鼻子笑着說道,“小家夥,你怎麽又一個人跑出來了呀?”

後面沒有跟着陶媽,方燭想必明白了這小家夥想單獨跟她說一些話。

霍星雖然小,但說起話來抑揚頓挫的,而且跟他哥哥有着一樣的特性,就是咬字特別清晰,奶聲奶氣地樣子讓方燭一顆心漸漸地沉澱了下來,他看着方燭,黑亮的眼眸裏微微有些濕潤,他說,“姐姐,希望你不要怪哥哥,哥哥他其實對我挺好的,就是有時候他想大媽媽的時候才會發脾氣,但很快就會好的,所以姐姐,你以後千萬不要不理哥哥,他也很可憐的!”

霍星的語氣裏帶着點這個年齡段小孩子的一點執拗的情緒在裏面,因為這份敏感,他很容易察覺到大人臉上神色的變化,也許是被他的懂事動搖了,也許是被他的這份貼心而打動,方燭忽然笑着摸了摸他的頭發,聲音柔柔道,“嗯,姐姐不會怪哥哥,姐姐也一定不會不理哥哥的……”

說真的,她還是心虛,對于霍隐,她覺得真是躲得越遠越好,但是在小孩子面前,她不想讓霍星傷心和失望,但因為心裏也沒底,所以說出來的話多多少少帶了點違心的意味。

霍星怎麽可能會聽不出來,他忽然歪着腦袋,仿佛要打包票一般伸出小拇指跟方燭說道,“姐姐,那咱們拉個勾勾吧!”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就是小狗,汪汪汪……”

“……”

方燭被他的稚氣逗得笑個不停,而霍星也仿佛得到了一種什麽保證似的高興地手舞足蹈着。

紅綠燈換了一撥又一撥,她不放心霍星一個人回家,所以一直站在十字路口看着他一蹦一跳地跑進了霍隐的宅邸,很快他就會被陶媽送回家,然後少不了又會挨媽媽的一頓罵,但是霍星卻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姐姐,姐姐,我媽媽打我的時候其實只是在做做樣子,真要打下去,她才舍不得呢!”

有這麽個鬼靈精又活潑可愛的兒子,方燭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其實方聰今年也不過才十二歲,但因為心疾的緣故,他始終不能像其他孩子一般瘋狂地玩樂或是打打鬧鬧,多數情況下,她見到的弟弟都是臉色蒼白的一個人坐在紫藤架下的秋千上靜靜地畫着畫。

弟弟很喜歡畫畫,尤其是各種小動物,不管是什麽小東西,在他的筆下總能變得栩栩如生。

方燭每次回家時,方聰都會從自己的畫本裏抽出一張告訴姐姐,這是他畫的小鴨子,這是他畫的小鵝,還有這張,這張是小灰睡覺打呼嚕的時候他偷偷畫的,小灰是方燭家養的一條小土狗,弟弟很喜歡和它玩……

還有,還有畫本裏夾的最後一張是他畫的姐姐,一棵大梨樹下面,姐姐在安靜地看着一本書,梨花簌簌紛落,而姐姐的眉目卻始終都是安寧而恬靜的……

弟弟後來把這副畫送給了方燭,方燭像收獲寶貝一般夾在了自己的筆記本裏,時常翻出來瞧一瞧,還能看到弟弟歪歪扭扭地字跡裏寫道:送給我最最親愛的姐姐。

在方燭所理解的感情裏,這世上最深的羁絆無非就是有着至親血緣關系的骨肉,雖然霍星跟霍隐并非是一個母親所生,但這樣的兄弟感情,卻是打斷了骨頭也是連着血的……不過別人家的事她也管不着,自己做到問心無愧便好。

收拾好心情,她重新搭上往返學校的公交車回了學校,因為是周末的緣故,宿舍裏除了她基本上都回家了,不過因為學校食堂還照常供應飯菜,所以方燭用飯卡給自己打了一份蓋澆飯随随便便應付就準備會宿舍洗個澡。

在霍隐家确實什麽活也沒幹,但光被那個冥頑不靈的家夥氣也氣出了一身汗出來,舒舒服服洗個澡,然後夾本書去圖書館啃啃是她接下來的計劃,可是剛走到宿舍門口,就看到臺階上有個熟悉的身影釘子一般映在了她的眼簾裏……

“芳芳……?”方燭試探性地上前去詢問了一聲,因為薛芳芳坐在臺階上的時候是把頭埋進了膝蓋裏的,方燭不确定,所以喊了一聲,生怕認錯了人。

芳芳不知是打瞌睡睡着了的緣故還是真是傷心頭頂的緣故,她頭一仰看到方燭的時候,眼淚忽然止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長久的啜泣,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出來。

按照方燭對芳芳的了解,她那樣雷厲風行的一個姑娘只要心裏受了什麽委屈絕對會像倒豆子一般紛紛倒給她聽,可是今天的舉動實屬反常,她太安靜了,安靜地像變了一個人,而她所有的反常都只會因為一個人,所以方燭趕緊拍了拍她的背關切地問道,“芳芳,是霍冬他又欺負你了嗎?”

薛芳芳吸了吸鼻子,可眼淚還是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落了一下,她咻咻吸着氣,想要說什麽,卻只是靜靜地搖了搖頭。

方燭一時也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她把芳芳先扶進了自己的宿舍,然後在臉盆裏用熱水給她擰了一個熱毛巾把子,顯然方燭是感覺到她身上微微有些燙,應該是發燒了。

在方燭在藥箱裏替她找退燒藥的時候,芳芳才把事情的原委向方燭訴說了一遍,她說,“阿燭,我可能不會再念書了,姚菲知道那天晚上我跟霍冬在一起一夜之後,她就瘋了一樣不停地找我麻煩,不僅去我的宿舍,還跑到我的班級去鬧,你也知道,職高生學校老師本身就不怎麽管,我多次反應都沒什麽用,我也不知道姚菲來這邊念書怎麽會認識那麽多好打架鬥毆的小痞子,好幾次我睡在宿舍都能收到陌生號碼的恐吓短信,阿燭,我真的害怕,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芳芳越說薛越激動,方燭能明顯感覺到她手心裏的顫抖和害怕。

她不想問為何那一晚芳芳會和霍冬在一起,她只關心在姚菲恐吓她的整個過程當中,霍冬又沒有表過什麽态或者有過怎麽阻攔的舉動,但是芳芳卻始終只是搖頭,自從他喝醉酒芳芳徹夜不眠照顧了他一夜之後,霍冬就徹底不見了,而且在消失之前芳芳還看到他眼裏驚恐和厭惡的眼神,就像芳芳第一次在KTV向他表白的那個場景一樣,霍冬甚至連一聲最陌生而禮貌的‘謝謝’都不願對芳芳說一聲。

如果在以前,方燭或許可以不管,畢竟感情是別人的,就算芳芳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也沒有權利去過多地幹涉,但是這一次,方燭顯然是有點生氣了,她忽然就蹲下來,雙手按在芳芳的膝蓋上,咽在心裏良久的幾句話終于一股腦全倒了出來,“芳芳,我知道有些話作為一個局外人我不該說,可是現在我覺得我有義務應該要告訴你,芳芳,霍冬真的不值得你這麽去愛他,甚至不值得你去喜歡他……”

因為一個男人一顆心都不在你身上,你送他金山銀山或者是為他赴湯蹈火兩肋插刀,他不喜歡你,一切都只是徒勞,芳芳,其實你值得更好的男孩去愛去呵護你……

有些話說出來确實很殘忍,但那卻都是事實的真相,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們誰都改變不了。

芳芳仿佛是哭累了,蜷縮在方燭單人床的裏床就睡着了,半夜方燭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看到她的肩膀一聳一聳地仿佛在啜泣,第二天整理床鋪的時候,才發現芳芳頭枕着的那一方枕巾濕了一大片。

其實情傷最難自愈,芳芳傷心難過了很久,看着她一點一點消沉下去方燭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其實霍冬喝醉酒的那天晚上,芳芳問過他,問他喜歡姚菲嗎?後來芳芳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其實誰也不知道霍冬到底喜歡誰,可同時喜歡她的兩個姑娘卻因為他而徹底成了仇人。

姚菲向來驕橫跋扈方燭是知道的,可那時卻也不過是在瓜渡村那個小村子上罷了,可誰知到了這般富麗堂皇的大城市,她依舊是處處都能吃的開,後來方燭打聽道,姚菲是跟一個叫‘胡大疤’的社會男人身後混……

胡大疤?

方燭猛然覺得這個名字好熟悉,可是乍一提起來她又想不起來是誰,只不過在芳芳臨走前她還是不忘提醒了芳芳一句,“芳芳,不管怎樣,好好愛自己,我想只要霍冬不再出現,姚菲應該不會再找你的麻煩了,如果以後有什麽給我打一個電話就好了,回去好好念書,不要辜負了你爸媽對你的期望。”

方燭的話說得很中肯,芳芳知道方燭向來很清醒也很穩重,如果她覺得眼前找不到什麽期望的時候,只要找到方燭她就知道其實人生處處都是有轉機的,就像方燭自己說的,她名字裏有個燭,就是父母希望她,即使只有微弱的燭光,也不要放棄點心中最初也是最美的那點信念。

芳芳走後,方燭還是有點不放心,她從圖書館回來剛把書放到桌子上想要給芳芳打一個電話的時候,忽然宿舍裏的座機電話‘叮鈴鈴’地響個不停,她慌忙接起來,只聽電話那段急促驚慌的呼救聲,“阿燭,救我,救我……!”

是芳芳的聲音,方燭的一顆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裏去,她慌忙對着電話裏說,“芳芳,你在哪?你別吓我啊!你怎麽了?芳芳,你快說話啊……”

電話那端卻只有挂斷線後無窮無盡的‘嘟嘟’聲,即使方燭平時再怎麽篤定,可畢竟她也只是個十五六歲沒經歷過太多大風大浪的小姑娘,而此時此刻,她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她的手忽然就不住地顫抖了起來,握着的電話筒也‘轟咚’一聲掉在了地板上,慌忙奪門而出的時候,她不知道該去哪裏找芳芳,人潮洶湧,無數的車馬喧嚣,她忽然覺察到一股森森的寒意漫過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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