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吃醋

吃醋

第十九章吃醋

方燭覺得，自從到了這慕城一中來，這個名叫‘霍隐’的家夥總是如鬼魂一般出現在她的生活裏，自己定下心來仔細回想了一遍，真是哪兒哪兒都有他的身影，除了救薛芳芳那一次他頂了些用途，基本上每回都是在給方燭搞破壞。

方燭睡在床上自己雙手合十地琢磨了一番，看來她還真得找個機會好好跟他談一下，至少你不愛學習也就罷了，畢竟你家有那麽一大筆遺産等着你去繼承，而方燭不一樣呀，她懷揣着全家人的希望來慕城念書，就是希望自己成績棒棒能考上一個好的大學，然後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來為貧困的家境減輕負擔，因為霍隐的出現，方燭覺得自己最近的心思都有點不在課本上了。

她忽然一骨碌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使勁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警告自己，你丫是來好好念書的，什麽談戀愛，什麽接吻，這些都不是現在的你應該關注的東西。

她給自己好好地做了一番心裏建設，發覺自己前進的道路沒有走偏後，這才心滿意足地又睡了過去。

夢裏，她再次夢見了那片甘蔗林，沒有了哭聲，無數次，她無數次看到的都是同一個少年的身影，颀長的身姿，高挺的背脊，熨帖的筆挺的格子襯衫總是會鼓滿了風……

她無數次地去追逐，去等待，然而等她終于追上那背影的時候，才發現那身影如幽靈一般越飄越遠，而她的眼前漸漸只是一片空虛，茫茫的，沒有盡頭……

好幾次她從這樣的夢境裏驚醒過來，額頭上一層一層的汗披拂下來，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夢魇住了，可是為何夢裏的一切都那樣真實得讓她感到後怕……

難道是甘蔗園的那個小哥哥出了什麽事？她向來不信這世上有什麽靈異事件，可她總覺得她曾和夢裏的這個小哥哥擦肩而過過……

嵇雪說，“阿燭，要不你像老班請個兩天假回老家歇息歇息吧，我覺得你可能是太想家了吧！”

宿舍裏其他五個姑娘因為家住的不是很遠，一到周末就可以歡歡喜喜地回家去，可是方燭不行，她們村那邊交通很不方便，每天到城裏的班車就那麽兩班，基本上下午四點鐘就沒有回村裏的大巴了，況且來回一趟的車費也都好幾十了，夠方燭好幾天的夥食費了，她為了節省上學的費用，盡量不給父母添加麻煩，每次打電話回家她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就算真的有委屈有困難了，也只有夜深人靜時，她才在月光裏抱緊自己，然後偷偷掉幾滴眼淚。

所有人都以為她堅強的像一個無堅不摧的機器人，其實她也有她的軟弱，她的不為人知的苦痛和悲傷，可是從很小的時候她就開始明白，悲傷只能是自己的，別人是無法感同身受的，所以即使難過地想哭，也別讓別人知道，因為根本就是無濟于事。

方燭把嵇雪對她說的話在心裏過濾了一遍，真的是太想念家想念母親了嗎？其實從軍訓到現在也才不過二十來天的光景，她并非是那種對家依賴特別深的孩子，況且也快到十一國慶節了，到時候和中秋一起放八天大長假，她想她也沒有在這之前舟車勞頓回一趟家的必要。

夢境的事情她只和嵇雪一人說過，其實也只是這兩天的事情，後來幾天晚上方燭就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了。

開學後的第三個星期的星期一就是慕城一中正式而隆重的開學典禮了，因為前兩個星期的星期一都在下雨的緣故，所以學校只好把開學典禮延遲到了這個星期。

星期一是照常地先升國旗，升完國旗後，就有別的班級的女同學開始做國旗下的演講。

其實各大初中高中學校的開學典禮開場白都差不多，無非就是‘金秋送爽，丹桂飄香，在這隆重而富有意義的節日裏我們學校迎來了一批新的朝氣蓬勃的莘莘學子……’

方燭從旁邊七嘴八舌的女同學的嘴裏得知在演講臺上紮着馬尾穿着漂亮百褶裙的女孩是慕城一中的校花，而且新鮮出爐的，名字好像叫曲曼。

曲曼……

方燭腦海裏對這個名字似乎還有點熟悉的影子，但具體是誰她就想不起來了，況且演講臺離着她又遠，方燭完全就看不見校花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花容月貌。

曲曼的聲音很甜，帶着演講稿的她，每一個字都念得非常清晰，坐在學生席中的一開始調皮搗蛋的馮新陽也只有在曲曼出場的時候他才安定了下來，而且只要有哪個男生在這個階段搗亂，他絕對分分鐘就會揍得人家連爹媽都不認得。

霍隐看着馮新陽這般乖巧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忽然沒繃住，淡淡地笑了一下。

原來再痞再壞的臭小子，在自己喜歡的姑娘面前，一定會變成一個前所未有的好男人，好紳士。

然而曲曼的整顆心思卻都落在了霍隐的身上。

真正是令人頭疼的問題，而且永遠無解。

方燭在人群裏看到了昏昏欲睡的霍隐，嗬，這家夥看來也是給足了校長的面子，要不然以他的脾性，估計才不會來參加什麽開學典禮。

曲曼的演講終于結束，臺下響起了如擂鼓一般熱烈的掌聲，尤其是以馮新陽為首的最為熱烈。

演講結束，接下來該輪到校長說話了，無非是把曲曼的話再重新複述了一遍，連一貫都認真聽講的方燭都覺得無聊。

終于挨過了校長的講話，接下來的就是各個班級的表彰大會，方燭毫無意外地在表彰名單裏看到了成績優異而且還非常熱心腸的那個學長陸雲深。

看着頒獎臺上的陸雲深，高高瘦瘦的，他似乎比方燭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更瘦了一點，想必高二的學業會更為繁重，況且理科實驗班本身競争壓力就非常大，基本上是一分一個排名，學長也是從她們瓜渡村出來的，所以學習才是她們這些農村貧苦出身的孩子們唯一的出路。

方燭不想過多的打擾到學長的學習和生活，所以自從那一次之別後她就再也沒有找過他，開學典禮在校長的最後一聲總結中圓滿的落幕了，方燭夾雜在滾滾的人潮中準備跟嵇雪一起去食堂吃中飯，可是剛走到綜合樓前面一小片廣場的時候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帶着微微喘息的，小小的興奮……

這大中午的誰會忽然喊她，方燭帶點疑惑地回過頭來去看，剛定了定心神，就看到了學長那張燦爛而曬得黝黑的臉龐……

學長很喜歡笑，一笑就露出來兩排雪白的牙齒，真正的齒若編貝。

嵇雪有點好奇地問了問方燭，“你們認識？”

方燭這才反應過來似的趕緊給他們倆互相介紹道，“哦，這是我同學，她叫……”

“你好，我叫嵇雪，嵇是嵇康的嵇，雪是下雪的雪……”嵇雪落落大方地伸出一只雪白盈盈的手的同時，同方燭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方燭心領神會地主動往後退了一步，這丫頭，多半是看上這位學長了。

也許書讀多了的緣故，乍一遇上這麽熱情的姑娘，而且還是個皮膚這樣白皙的漂亮姑娘，他倏地一下臉頰紅了小半邊，但也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很快他便紳士地伸出手來與嵇雪握了握，笑着說道，“你好，我叫陸雲深，是方燭的……”

不等他把話說完，嵇雪忽然像林間一只雀躍的小鹿似的盈盈笑道，“我知道，你就是那個理科實驗班詩意的學長吧，我聽阿燭經常提起你……”

方燭本身聽她說前兩句還覺得挺上道，可越說越不對勁，所以就在身後趕緊拗了一下她，小聲嘀咕道，“哪有經常提到……”

嵇雪這丫頭總是古靈精怪的，對于她一眼就喜歡上的男孩，她很快就會表現出自己所有的熱忱。

陸雲深被說的耳朵一陣燙似一陣，為緩解這樣尴尬的氛圍，他忽然想到他找方燭的目的就是為了把上個星期回家從家鄉帶來的土特産捎一份給她。

有灌腸，有鹹鴨蛋，還有黃溪鎮特産的金菜地茶幹，方燭很愛吃這茶幹，醬香味很濃郁不說，而且吃起來有一股醇醇的家鄉味道。

她也只是在自己的QQ空間的動态裏說過她已經有快一個月沒回過家了，慕城人的吃食她一時還習慣不來，特別想念家鄉的那些土特産，沒想到學長竟這樣有心地替她達成了心願。

方燭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才好，剛想跟學長說幾句客套話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的時候，忽然他們的斜側面飄過來一句陰陽怪調的聲音戲谑道，“喲呵，平時看着挺乖，沒想到還挺會勾搭帥哥哈！”

方燭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誰，霍隐雙手插在褲兜裏，格子襯衫穿在身上皺皺的，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很是欠揍。

方燭朝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地回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沒事就亂搞暧昧！”

方燭的語氣雖然聽起來忿忿的，卻不具備什麽攻擊性，霍隐看着她，只是眯着眼睛笑，像冬日暖陽下一只慵懶的貓。

方燭不想繼續搭理他，但此時此刻四個人之間沉默不語的氛圍卻更顯尴尬了，方燭剛想拉着嵇雪的手跟學長道一聲別就直接回宿舍的時候，霍隐卻先他一步打道回府。

他始終是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那副優哉游哉的樣子，吹着口哨從方燭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眼睛順勢瞥到了她手上拎着的兩袋東西，忽然笑得有點意猶未盡，“別多想，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吃多了鹽對身體不好。”

切，誰要你假惺惺的關心了，不過方燭轉念一想，她聞到的分明不是腌鹹貨的鹹腥味，而是濃濃的……

酸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