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回音

回音

第二十五章 拒絕

霍隐被方燭這麽一吓唬，本身眯着眼睛的他細斟慢酌後笑得更加歡暢了，“喲嗬，平時看着聽溫順一小姑娘，沒想到還有此等歹毒心思哈……！”

方燭本身坐在他身旁，因為月光并不是很明亮，所以她看着霍隐側臉輪廓的時候，有那麽一絲絲模糊的清俊，他确實長得好看，整個輪廓都立體的如刀削般……

方燭聽他這番酒後唏噓，忽然眉頭一挑，脖子一揚，得意洋洋道，“沒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嗎？女人心，海底針，日後你若再好欺負我，小心我讓你小命玩玩！”

方燭再次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霍隐看着她這般自導自演，自娛自樂，倒笑得有幾分寵溺，“我幾時欺負過你？你是真沒見過一個男生要欺負一個女生，絕不是我先前那樣……”

“那要怎樣？”

方燭只是随口這麽一問，霍隐忽然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月亮終于沖破雲層将清輝的月色灑下人間，他微微輕皺的眉頭在月光裏愈發顯得惆悵而寂寥，他忽然猛灌一口啤酒，既然緩緩笑道，“以後你便知道了……”

方燭斜眼瞄了他一眼，只從牙齒縫裏擠出幾個字，“神秘兮兮，搞什麽……？”

方燭真是猜不透他，你說他不成熟吧，有時候表現地就像一個小大人什麽都懂似的，你說他懂事吧，他有時做的事情真的能讓你發瘋發狂。

然而坐在她旁邊的罪魁禍首卻只是笑，一邊賞着月，一邊跟方燭有一搭沒一搭的扯着東扯着西，不知不覺間時間已轉到夜裏十點半。

兩個人在山上整整等了一個半小時，別說流星雨了，方燭愣是連一個流星的影子也沒見到過，她剛想抱怨兩句的時候，忽然一陣冷風從山谷處襲來，她冷得不禁打了一個噴嚏，連鼻涕都快滾下來。

霍隐喝了酒身上自然紅的有些發熱，他主動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了方燭的身上，因為男孩子身上的溫度就像個小火爐似的，方燭瞬間覺得溫暖多了，可噴嚏還是一個接着一個不停地打，遂決定趕緊下山。

霍隐扶她起來的時候，方燭一時有點暈眩的站不住，因為霍隐也沒做多大的心理準備，兩個人本身坐的地方離山崖就不遠，她踉踉跄跄地差點帶着兩個人一起滾落山崖。

事後，霍隐還有點驚魂未定，在山裏跑慣了的方燭看着他只是忍不住開了一個玩笑，“要是我摔下去了似乎也沒有什麽損失，畢竟本身就是個一窮二白的，而你就不同了，你爸還有那麽大的一個家私等着你去繼承，你要是死了，你爸還不指着鼻子罵死我！”

她真的只是無心插柳地開了一個玩笑，誰知霍隐第一次嚴肅地不再嬉皮笑臉地說道，“他的東西我不會拿走一分……”

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可是他的家庭關系畢竟比方燭想象中的複雜的多，方燭自知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所以只是伸了伸舌頭小聲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霍隐并不想就這個話題談下去，他用手心貼了貼方燭的額頭，繼而用手背貼了貼自己的額頭，确定方燭好像有點發燒後，他趕緊蹲下身子說，“你這樣下山恐怕身子支撐不住，來，我背你吧！”

方燭也知道自己本身來了大姨媽抵抗力就弱，而且一受冷她肚子就疼得厲害，所以審時度勢之下她也不再做無謂的抗争，只是依舊有點不放心地提醒他道，“你不常走山路，夜間露水重，腳底會有點打滑……”

她以為霍隐在那樣的家庭裏長大，雖然家庭成員複雜，但也算是錦衣玉食的小公子哥，他或許只是偶爾來鄉下的爺爺奶奶家，所以方燭的擔心并不是沒有道理，但霍隐卻忽然‘噗嗤’一聲笑着說道，“剛還說自己不怕死來着，這會子就開始打退堂鼓來啦，就這麽跟你說吧，我也是這山村裏長大的孩子，只是我爸後來生意做得越來越大了，我們才搬到了城裏去……”

他沒想過他會跟誰去說這些東西，哪怕是曾經跟他玩得最好的曲曼和馮新陽，可是面對方燭，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将自己的過去分享給她。

方燭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了，不過有人背她下山，總好過她自己踉踉跄跄地指不定什麽時候才能颠到山腳。

方燭本身不重，霍隐并不會多吃力，只是背個人下山比上山更容易摔跤，然而很讓方燭感到安心的是，他确實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在下山的每一個步子中都走得異常沉穩，方燭第一次覺得一個男生的背可以這樣寬厚，給她一種可以信任依賴的感覺。

一路上下山都很順利，只是到了某段林徑小路的時候，方燭忽然聽到樹林子間有不斷喘息的聲音，其實已經離山腳不是很遠了，借着月光，方燭下意識地朝着那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覺得不看還好，看了之後她後來整個腦海裏都是那樣的畫面……

女人纖細柔嫩的手指如藤蔓般箍住男人的背，而男人那寬厚而又無比結實的背随着女人的嬌吟聲而上下有律動地起伏着……

白花花，她只覺得眼前是一陣白花花的肉體，如蓮藕般，如乳酪，讓她既有一種惡心又有一種好奇……

她隐約仿佛猜到了這一對偷情的男女是誰，但她不敢去細想，霍隐看她忽然安靜了許多，只笑着看似無心地說道，“你認識？”

顯然霍隐比方燭更明白這一對野男女到底在幹嘛，他并不好奇，但他好奇的是方燭此時此刻的态度。

方燭只有些羞澀地回了一句，“我認識他們幹嘛呀！”

嗯，不認識就好，霍隐只覺得這丫頭仿佛太能一本正經了，其實骨子裏比誰都離經叛道。

他知道方燭對這樣的話題敏感，所以也不再提起，一路将她背到村口，方燭掙紮着剛想要下來的時候，卻看到村口老井旁的一棵大榕樹下竟然站了一個女孩。

女孩沒有打手電筒，但是借着清輝的月色，方燭還是看清了那個女孩的面容。

她是曲曼，就是慕城一中開學典禮上那個做國旗下演講的女孩，慕城一中公認的校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在方燭窘迫的時候主動讓了一個位子出來給她坐。

這大晚上的她站在樹下幹嘛？

方燭的驚愕還沒有從臉上表現出來，霍隐忽然有點冷着臉說道，“你來這裏幹什麽？”

聽這語氣，仿佛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等他了。

以前她總是會笑着迎上來，然後說一句，“霍隐哥哥，你回來啦！”

可是這一次，這一次他的背上卻多了一個女孩。

曲曼沉默了，方燭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她看她的眼神和今天下午的明顯的不一樣，方燭本以為她會誤會她和霍隐之間的關系，剛想要解釋的時候，卻被霍隐一把攥住了手腕說道，“走，我送你回家。”

方燭第一次看到他攥着她的手腕的時候，他的整個手指骨節都铮得發白了，那樣修長而骨節分明的一雙手，在朦胧的月色裏，卻越發顯得瘦削而蒼白。

方燭的手腕被他攥得有點疼，她确實是有些生氣了，不管怎樣，曲曼畢竟也是擔心他才會這麽晚還在村口等他，可是他二話不說就這種态度，快要走到方燭家門口的時候，她忽然一把甩開霍隐的手，有點忿忿不平地說道，“你覺得你這樣很酷是不是，不管怎樣人家都是關心你……”

霍隐這态度，讓方燭一個外人看了都覺得有點受不了。

“關心我？”霍隐忽然冷笑着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根煙，在香煙被點燃的一瞬間，他忽然朝夜空吐了一個青白色的煙圈，煙霧缭繞中，他說，“我不想傷害她，可我不愛她。”

我不想傷害她，可我不愛她，有時候或許被愛也是一種負擔，他從來都知道曲曼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好的姑娘，她優秀又勤學，她溫雅又端莊，可是這并不能成為他就要愛她的必要因素，正因為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所以他才不想欺騙她，傷害她，得到了再去丢棄，他做不到，亦永遠不會去做。

男女戀愛這種事，方燭本身就是一臉懵逼的，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讓他的心裏負罪感少一點，但她至少知道，霍隐比她想象中的那種只顧自己吃喝玩樂的纨绔子弟，似乎更添一份責任心和憂愁。

曲曼最後怎麽回的家方燭不得而知，不過當時如果他們再留心一點的話，會看到離曲曼不遠的另一棵大樹下同樣站着一個人……

馮新陽不知怎麽回事，他只覺得除了煙能暫時緩解一下他的焦慮，他別無良策，看到曲曼落淚，他多想上前去替她擦一擦，就像小時候母親抛棄他才走的那段時間，他幾乎是以淚洗面，而唯一用袖子給他擦過眼淚的人除了曲曼卻從來沒有旁的人。

那時候他覺得鄰家的這個小妹妹就像上天派來給他帶了歡樂和幸福的小天使，當別的小朋友都嘲笑他是個沒人要的小孩，媽媽跟別的野男人跑了的時候，都是曲曼站出來替他一一去争辯那些流言蜚語。

曲曼因為長得好看又非常有知識禮貌，所以在那幫孩子中間還是有點小小的威望的，有了曲曼的照顧，馮新陽再也沒有被那群小朋友欺負過了，他以為曲曼是喜歡他的，才會為他做這麽多，可是在漸漸長大的過程中他才了解到，曲曼從來都是一個熱心腸而不求回報的姑娘，她的好，霍隐不懂，他卻是非常懂得的。

他一邊抽着煙，一邊有點按耐不住地想要沖上去将她護進自己的懷裏，可是她的眼裏心裏卻盛滿了從來不屬于他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