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愈合
愈合
第三十七章
就像母親割腕自殺的那一段時間,很多人都争先恐後地跑過來安慰他,勸他不要太傷心了,勸他想開點,未來的路還很長,你媽媽在九泉之下也會一直保護你的……
太多太多的話語,他如今都還清晰地記得,可是沒有人會懂,至親親人的驟然失去,不是你一句兩句的寬慰就可以讓人忘掉這段痛的,他一直深深地記得那樣一幕,漫天的血腥氣裏,他的母親割斷自己的大動脈脈搏,血噴湧而出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給自己留下一絲絲退留的餘地,霍隐想不通,即使如今到了他現在的這般年紀,他也是想不通,為什麽,為什麽母親要那麽決絕地抛下他離開這個人世間?
他以為母親會在某個角落給他留下只言片語,可是沒有,他瘋狂地尋找,只有母親生前最愛的那張梳妝臺上,他看到一只紙鶴,揉皺了的,孤零零的紙鶴。
他後來開始恨所有人,眼神裏多的只是兇狠的戾氣,就連那個不要臉的賤女人每次從陰暗處看到他的時候都會吓得尖叫起來,而那也是他唯一感到舒心的時刻……
後來霍英樹看這樣下去實在不是一回事,就帶着他去全國各大有名氣的醫院去看,太多的醫生得出的結論是這孩子并沒有抑郁症或是自閉症的傾向,應該是創傷後應激心理障礙症,患者會不停地回想或是回避那件給他造成深刻陰影的具有威脅性的事件,并且對身邊的人表現淡漠和疏離的态度,更嚴重的甚至會走上極端。
霍英樹心裏明白是妻子的驟然死亡給孩子的心理造成了這樣不可挽回的陰影,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盡管他後來很多次都向妻子解釋和忏悔過他對于出軌這件事的愧疚和自責,可是妻子性格太過剛烈,她那時已經開始有輕微地抑郁症出現,霍英樹可能因為生意太忙的緣故,也沒有留心去觀察,只讓仆人在家好好照顧夫人,其實霍隐的母親在選擇自殺前的那一段時間她的各種表現都非常正常,俨然不像是個有病的人,霍隐甚至都覺得那時的母親似乎變得更加溫柔了,甚至對于他偶爾的無理取鬧都能無限制地包容,所以沒有人會預料到這一點,就是她選擇死亡的這種方式,霍隐都是很久很久以後才慢慢接受,甚至于那一段沉溺的時期,他聽到手腕刀片或者死這樣的字眼的時候他都會發瘋一般地躲的遠遠的。
以前方燭不懂,她只覺得霍隐是否太過敏感了,況且他母親的死并非他的罪責,所以她會同情他的這樣一種缺失母愛的童年,卻并不能感同身受到他內心深處的那種痛到底有多深,而今經歷過這樣一場生死劫難,當弟弟康複以後可以出院繼續回學校讀書的時候,她看着窗外久違的風景,忽然感受了到霍隐心間那緩緩滑過的一陣鈍痛。
痛,最怕是無言才傷心,方燭想弟弟雖然經歷了心髒驟停的這樣一種危險時刻,但方聰終究是可以慢慢恢複到往常的樣子的,而霍隐的母親……
她不知該如何安慰霍隐,倒是霍隐很落落大方地跟她說,“你瞧,彤彤那小丫頭跟方聰多好!”
方燭家的後院子裏,方聰坐在藤椅上畫畫,而彤彤則擺出各種搞怪的姿勢,因為動完手術後才沒一個月,醫生囑咐病人不可以坐太久,方聰只覺得在床上躺着太無聊,況且因為母親照顧得當的緣由,方聰的刀疤恢複地很好。
趁着今日陽光正暖和,霍隐将方聰背到了院子裏透透氣,其實方燭也不清楚這兩家夥什麽時候好成這個樣子的,而且兩個人還動不動在她背後笑着竊竊私語,每當方燭都一臉黑線地看過去的時候,霍隐都會微微擡起頭來,兩個人的視線正對上的時候,方燭沖他做了一個扭斷脖子的姿勢,霍隐則照單全收,然後做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态更方聰聊得更歡了。
方燭覺得,霍隐這家夥一準是來她們家拆她臺的,況且方燭的母親似乎也很喜歡這個家夥,當然了從姚翠花手裏奪回縫紉機霍隐功不可沒,可是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方燭都發現,她在方家的地位因為這麽一個外姓人的到來她都快墊底了,譬如說兩個人如果衣服都裂了線,方媽媽一準先縫的是霍隐的衣服,倒不是方燭不會縫衣服,只是她很喜歡看母親燈下縫衣服的樣子,橘黃色的小燈光下,母親會偶爾将細針在頭發上刮兩下,等針在頭油的摩挲下更鋒利的時候,母親才開始一針一針地縫着那不見,有腈綸的,的确良的,棉麻的,還有粗呢子的……母親做任何事情都非常認真,雖然自從嫁到方家來就一直做着農田裏的活,但她的心靈手巧卻是讓很多和她同年齡的人都自嘆不如的,偶爾有需要更加精密的針腳的時候母親則會給縫紉機上油來做……
方燭記得自己的小時候,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過來的時候她都能聽到縫紉機‘得得得’的聲響,母親飛快地踹着那縫紉機踏板,夕陽的餘晖從堂屋裏映進來,母親的身影瘦削,卻有一種格外地溫馨在她的心間彌漫。
霍隐說,“我媽小時候也用這個給我做過衣服和鞋子。”
這是第一次霍隐肯在別人面前談論起他的母親,以前他總是拼命地隐藏着,仿佛只要隐藏好了就沒人知道他心底的那道傷疤了,可是自從上一次,弟弟霍星不小心打碎了他鑲嵌着母親照片的那個玻璃相框的時候,他幾乎暴怒着将霍星趕出了家門,那時天色雖然尚未暗下來,但俨然已是晚上五六點了,他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外面大雨滂沱,伴随着天邊轟隆隆的雷聲,而廚房裏正在準備晚飯的方燭仿佛也聽到了他們兄弟倆之間的劇烈争吵,當看到眼前發生的這一幕的時候,方燭忽然瘋了一般朝着他咬牙切齒道,“你最好這輩子誰也別愛……!”
她從來不會對他出口說出這樣傷人的話語,可是霍星畢竟還才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外面狂風暴雨的,他怎麽可以就這麽殘忍……
方燭撐着門口的一把傘就朝着院子外面奔去,還好霍星并沒有走遠,在第一個公交車站牌的雨篷下她看到了蹲在角落裏的霍星,也許是渾身被雨水淋濕了的緣故,加上天氣有點冷,他瑟瑟地打着寒顫。
當看到方燭走近将雨傘擱在一邊蹲在他面前的時候,霍星忽然停止了啜泣,是誰說過的,男兒有淚不輕彈,他雖然還不過是一個孩子,卻也有着他作為男孩子極度強烈的自尊心,他仰着頭望向方燭的時候,有眼淚混着雨水一起滾落,他說着,喉嚨裏帶着些許的幹澀的嘶啞,“姐姐,哥哥他一定會很傷心對不對?”
他不是在訴說自己的委屈,也不是在檢讨自己的錯誤,而是他最最關心的是他的兄長又沒有因為他的失手打碎相框而感到難過。
方燭忽然為他這樣的懂事和體貼而動容,她将手輕輕擱置在霍星的肩膀上,有雨水從她的鬓角碎發滑落,她眯縫着眼睛在一片朦胧水霧中笑着說道,“星星,其實你哥哥一直很愛你的,只是……”
只是他不是個善于把自己的情感表露在外的人,他一直對你憤怒,抗拒甚至是惡語相向,只是無法面對他自己的那顆日漸崩塌的心。
她知道,霍隐這人從來都不像他表面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淡漠和冷血,就像這自然界的某些生物,有着最堅硬外殼的果子往往內裏柔軟無比。
他的柔軟,是不可觸摸的一道傷口,就連方燭,都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在呵護着,可是更多的時候她都在想,與其将傷口掩飾好,不如就徹底撕裂開來,疼了,流血了,等到那樣的瘀血膿瘡全都流幹淨,才是傷口治愈最好的方式吧!
她不想看着他這樣痛苦消沉下去,更不想因為他心裏的那道傷痕而無辜傷及到他身邊所有愛着他的人。
方燭是等雷雨稍微小點的時候才把霍星送回了家,因為她覺得此時此刻她不便再回霍隐的住處所以她決定一個人研究一下公交路線然後坐車先回學校,不過在轉身的第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她就看到了獨自撐着一把傘站在雨中的霍隐。
他當時撐着一把蟹青色的舊雨傘,而此時正在杏花盛開的時節,他長身玉立站在那,隔着不遠不近的一條斑馬線馬路,有車子‘唰唰’從耳畔穿過,濺起的雨珠将行人的衣襟打濕,她忽然覺得像是一種恍惚,他像是民國時期的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而她本人呢……
也許這就是人與人之間驀然升起的一種隔閡,方燭本不欲理睬他繼續朝着公交車站牌處走去的時候,他忽然小跑帶着微喘走到了方燭的身邊,方燭當然明白他肯定是因為不放心才一路跟過來的,不過他既然喜歡裝酷,方燭也索性陪着他一路裝到底。
誰知到底是霍隐先沒繃住,他在雨霧中欲言又止地問了一句,“那個……霍星他……”
方燭也不打斷他,只是豎着耳朵聽着他說,看到他也有吞吞吐吐的樣子的時候,她忽然眉頭一揚,手別在身後,腳下的步子走得更輕快了些。
霍隐的人高腿長的,跟上方燭的步伐自然不成問題,杏花簌簌紛落鋪滿了鵝卵石鋪成的人行道,雨水将花打得狼藉,但走在石子路上的人兒卻個個是面冠如玉,如出水芙蓉一般。
方燭貌似真的不準備搭理他的時候,霍隐忽然就着急了起來,他抓耳撓腮地一把拽住了方燭的一只胳膊,然後鼓足勇氣才說出了他心裏長久憋屈的那句話,“你走後我一個人站在雨裏想了想,或許我真的不該發那麽大的脾氣,或許……”他舔了舔嘴唇,上下滾動的喉結圓潤,聲音裏帶着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嘶啞和震撼,“或許,我不該把我母親當年的死強制地怪罪于另一個人的身上……”
他說完後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方燭可以明顯感覺到他握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在微微有些顫抖着,她忽然停下叫不來回轉過身子,将他的手握進了自己的手心,溫暖幹燥的手掌,她忽然笑着對他說道,“廚房裏還溫着一盅銀耳蓮子粥,再不回家恐怕就要冷了……”
霍隐一聽方燭這般溫存的話語,他忽然蹲下/身子來激動地像個得了最心愛禮物的小男孩一般笑得‘咯咯’的,“來,哥哥帶你飛回家!”
人行道上來來往往那麽多人,方燭覺得丢人,拼命要拉他起來的時候,霍隐卻忽然一個轉身将搖搖欲墜的方燭緊緊地摟進了懷裏,他說,“我們都快成老夫老妻了,還怕別人笑話不成。”
他說着,就朝着方燭溫軟濕潤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漫天的杏花飛雨,方燭只覺得像是一場暈眩,而他緊緊握着的她的手,卻漸漸地貼上了他最結實蓬勃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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