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情起

情起

切茜娅在病房躺了三天，期間約書亞來過幾次，适度的關心後，又大略講解了當天上課的主要內容，然後沉默的坐一陣兒，似乎在等着切茜娅主動開口說什麽。但每次沒能等到。

約書亞老師的關心讓切茜娅十分開心，這兩天簡直是來到修道院後最幸福的時日！她從約書亞的表現中發覺老師知道她并未生病，也明白老師在等待她主動傾訴。可，那些話要怎麽說出口？或許對着院長或其他神父都可以誠心忏悔，可偏偏對着約書亞老師無法訴說呀！

但約書亞的行為并非全然無用，他再次為切茜娅建立了榜樣與信仰。當所有的虔誠與信仰被一個吻喚起的生命深層意識破壞，約書亞的突然關懷讓切茜娅豐滿的欲念化作追逐的信念。她完全忘掉了傑洛姆帶給她的煩惱，再次準備成為虔誠的修女，發誓永遠追随在約書亞身側。

然而沉眠中被喚醒的性意識和生命意志并不會輕易放過切茜娅，它們如同冬眠後的蛇，先是肌肉蘇醒，無意識的微微扭動，随後随着春的降臨，開始扭曲蜿蜒地前行。

寒冬過後，切茜娅和約書亞相熟了一些，切茜娅不再像以前那樣膽怯，即使在約書亞面前依舊深覺自身卑劣，但總歸是敢去請教問題了。約書亞總是溫柔一笑，細致講解，然後再關切地問詢她近日的學習狀況。他溫和的笑意和幽幽傳來的身體溫度，讓切茜娅受寵若驚。

與此同時，約書亞精妙的邏輯思維和不時流露的智慧，深深感動着切茜娅。每次交流，心底那春天的蛇就急速地扭動前行，不知要帶着她的靈魂跑到哪裏去。但切茜娅肯定，那絕對是她從未耳聞目睹的疆域，比如深海底部，或是未知國度的領土。是一個可以勉強抵達，卻休想全身而退的場所。

靈魂高歌着，身體可就吃不消了。她的目光在約書亞修長的指尖，肅穆的薄唇等一切深深吸引她的地方停留的越來越久。她急切地想握住約書亞的手，品嘗他薄唇的觸覺。

每當此時，她會陷入深深的自責與忏悔中。白天享受約書亞的指導，夜晚想象着他的身體，日思夜想中，現實和夢境的區分讓人迷惑，有一天請教問題時，切茜娅不自覺地握住了約書亞的手，連她自己都沒發覺。

“別碰我。”約書亞皺着眉頭後退了一步。

切茜娅被自己的行為吓得驚呼一聲，縮回手卑微的望着約書亞，眼神驚恐。

“這沒什麽，只是我不喜歡被人觸碰。”約書亞淡淡地說。

那句話之後的一切切茜娅都沒能聽進去，她痛恨自己的失禮行為。約書亞老師是虔誠的苦修士，自己如此放蕩，約書亞老師該讨厭自己了！

可那愛情和欲望的火焰時時炙烤着她，讓她的腦袋都要混沌，如此一來，這樣的糊塗事肯定會發生的。要如何排遣身體的欲望，讓自己能在約書亞老師面前克制受禮？

切茜娅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個吻，想到了傑洛姆。可那是放蕩的事，是魔鬼的誘惑，自己怎麽能遠離神聖，去往魔鬼身邊！那段日子，切茜娅的內心與身體的欲望反複鬥争，将她折磨的苦不堪言，豐潤的肌膚都失去了些色澤。

“最近有心事嗎？”一次教導時，約書亞問。

Advertisement

切茜娅開始神情躲閃，閉口不談。最後在約書亞的循循善誘下，還是忍不住近日的煎熬，将煩惱一股腦訴說給約書亞。除去她愛慕約書亞這部分。

聽完後，約書亞認真尋找措辭。

“這不怪你，欲望不是罪孽。”

“聖經言，人類始祖亞當和夏娃因被蛇引誘，違背上帝的命令，吃了伊甸園的禁果，這一罪行遂傳給他們的子孫後代，成為人類與生俱來的原始罪過，并是人類一切罪惡與災難的根源，即原罪。”切茜娅不解地重複書中內容。

“人人有欲望，人人有原罪。那怎麽能用原罪來審判一個人呢？我們只能用本罪來判別一個人，即他為了這欲望而犯下的罪孽。”約書亞微笑地望着她，“你如今因為欲望而傷害過他人嗎？”

切茜娅搖搖頭。“那如果雙方覺得性不傷害對方，豈不是性也無罪？”

“性本就無罪，只是我們修道士要過禁欲生活，把自身獻給主，所以性是修道士不能犯的罪，因其違反了對主的誓言。”

“那我該如何抗拒身體的欲望？如何抗拒心中的魔鬼？”切茜娅極為認真的求解。

“欲望組成人，克制欲望是束縛人性，通往神性。”而後約書亞沉默了很久，斟字酌句地說，“你不适合當修女。”

切茜娅瞪大眼睛看向他，感覺自己收到了天大的侮辱。

“我不是嫌你不夠博學，你學習極為認真。我不是嫌你不夠虔誠，你的決心足夠堅定。可我嫌你的生命意志極為強烈，你若當了苦修士，對抗生命意志該多麽痛苦！你是愛的寵兒，是自然的寵兒。那樣強烈的生命，不該去苦修，該去綻放！”

約書亞越說越激動。切茜娅突然哭着跑開了，約書亞的話戛然而止，一時無所适從。這件事傳到了院長耳朵裏，他勃然大怒，叫來約書亞訓斥他。

“約書亞，我敬佩你的智慧，可你竟說那孩子不該修行，這話是如何從一名即将成為神父的人嘴裏說出？”

“神父的使命不是勸人修行，而是指引。”約書亞神情極為堅定，“切茜娅的感官敏銳，心思細膩，靈魂充斥着愛。我認為世界上多一個痛苦對抗自己生命的修女并不會多産生一絲幸福，多一個澎湃的生命倒是會讓世界更多彩。”

院長沉默許久，擡頭看向約書亞深邃的眼眸。

“你是說，她不适合做修女？該送回公爵家去？”

“事情哪有這麽簡單。”約書亞嘆了口氣，向院長投去求解的眼神。

“這其中的鬥争十分複雜，我也并不太了解。”院長搖搖頭，再未斥責約書亞，讓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