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海莉

海莉

空氣裏出現夏天的感覺，芬芳柔和的暖意注滿房間，那溫度含着種種花卉、森郁的樹木和新翻的泥土香味。金色陽光穿過窗戶上的棕色帷簾照入海莉的房間，使白色牆壁閃閃發亮。

穿上白色的衣服，回憶昨晚學過的聖經，虔誠的祈禱後，海莉離開房間，來到餐廳。父親坐在橢圓形長桌的主座，兄長和切茜娅對坐，他們的腳在桌下互相挑逗。海莉深吸口氣，坐到了兄長身側。父親和切茜娅侃侃而談，絲毫沒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這讓海莉慶幸又失望。

小口小口吃着飯，突然腳下傳來輕柔的觸感。海莉低下頭，看到一只輕輕搖晃的精致小巧的鞋子，她小口微張，不可置信地看向切茜娅。切茜娅沒任何表情，依舊和父親在讨論聖經，仿佛她只是在觸碰卡爾時不小心失誤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踢錯人了。

那樣的失誤從那個早上之後時常出現，伴随着其他行為的失誤，比如不小心觸碰的手，不經意對視的目光。海莉漸漸明白這不是失誤，是試探，是引誘，是魔鬼。

海莉開始嫉妒卡爾。嫉妒他可以放縱去愛，嫉妒他可以擁有美麗的切茜娅。同時海莉也開始深深的好奇，他們牽手，親吻到底是什麽感覺？所謂的情愛到底是什麽滋味？海莉越來越在意二人，目光也愈發陰郁。

一次授課時，像是故意的，切茜娅說她晚上喜歡去花園散步，海莉隐約聽懂了什麽。她深夜起床，隔着窗戶眺望，看到切茜娅沿着石子車道和兩行水仙花偷偷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哥哥也沿着這條路偷跑了出去。海莉猶豫一會兒，跟了上去。

海莉蹑手蹑腳的遠遠的跟在卡爾後面，她躲在花叢後，聽到切茜娅像歌聲一般甜蜜的嗓音，時而尖銳昂揚，時而嬌柔凄婉；聽到令人面紅耳赤的情話；聽到切茜娅對卡爾說你的妹妹很漂亮；聽到切茜娅讓卡爾把她當成海莉；聽到卡爾欣然同意；聽到切茜娅楚楚可憐地叫卡爾哥哥。

最後一切沉默下去，只剩沉沉的喘息。海莉擦着眼淚跑了回去。

“有人？”聽到草叢的聲音，卡爾警覺地坐起身。

切茜娅用身體的重量把他的身子壓下去，撐着他的腰，仰頭眺望，輕輕一笑，“是只小兔子。”

卡爾放下心來，繼續望着天空。切茜娅卻被那哭泣離去的窈窕背影勾起了興致。在手指和唇的挑逗下，誘着卡爾繼續纏綿。

海莉跑回房間，把自己捂在被子裏。剛才聽到的無數聲音一次次叩擊心靈緊閉的門扉。她一會兒代入扮演自己的切茜娅，一會兒想着那魔鬼般誘惑的嗓音，不自覺代入卡爾的視角。透過窗戶的月光渾濁粘稠，桃花心木家具泛出葡萄酒一般的深紅。海莉思緒混沌沉淪，整夜難眠。

那些日子，海莉神情恍惚，就連遲鈍的男爵都發現了她的怪異。可女兒向來沉默，男爵并不擅長和她溝通。他只好求助和女兒同齡的切茜娅，切茜娅欣然答應了。

一次課後，切茜娅支走卡爾，留下海莉，她學着做出約書亞老師溫和認真的神情。

“海莉，這些日子的課程你似乎聽不進去，是遇到了麻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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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在切茜娅意味深長的注視中，海莉很快側過頭，一言不發。切茜娅珍重地拿起海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海莉微微一顫，并沒有把手抽回去。切茜娅并不說話，只是與海莉互相感受彼此身體的溫度。她深知愛不需要言語，她用體溫，呼吸，燈光編織一張細密的網。那網很快罩在了二人身上。

海莉轉過頭來，眼眶通紅。

“你個魔鬼！”

切茜娅并不解釋，她把海莉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微微笑着。海莉盯着她一動不動，然後目光慢慢柔和了。她嬌嫩的手指慢慢一寸寸地撫過切茜娅精致的臉龐，然後經過她的頭發，像用手指和她對話。當手指停留在唇瓣，切茜娅輕輕地吻了吻。海莉的手微微一顫，她柔情而好奇地凝視切茜娅。“你想得到什麽呀？”

切茜娅不言語，深深望着她。

海莉咬了咬嘴唇。“可你已經和卡爾那樣了。”

“不影響我對你的愛。”

“可影響我對你的愛啊。你是想毀滅我，毀滅我的家嗎？”

“從未想過。”

“可你這樣做了。”

“我只想過愛，沒考慮其他。”

“魔鬼。”海莉認命似的一嘆，然後将小小的臉貼在切茜娅胸前。切茜娅溫柔地撫弄她遺傳自母親的整齊幹淨的金色長發。好一陣兒，海莉擡起頭，眼神不安掙紮。切茜娅用眼神控制住她逃跑的意圖，臉慢慢靠近，吻住那柔軟謹慎的唇。那唇驚慌地躲開，切茜娅并不追上去，只是輕輕摟着她。唇遲疑地再次迎了上來，切茜娅輕輕吻住。

燈火不安跳動。海莉精疲力竭地靠在切茜娅肩膀，聞着她清新的發香。海莉對她的感情帶着少許對知識和智慧的崇拜。切茜娅突然想起約書亞老師。他那一身智慧與靈性可真是誘人。要是能沖破他的禁欲之門，得到的愛和歡愉一定要遠超懷中的姑娘能帶給自己的吧！

可除了愛和歡愉，有更崇高的事物存在切茜娅和約書亞之間。這一點，無論是切茜娅，還是約書亞都清楚的知道。

海莉恢複了力氣，微微仰頭看了看不知在想什麽事情的切茜娅。輕輕吻了下她的唇，捂着臉回自己卧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