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檢測

檢測

蔚希壓根兒沒來得及思考，這聲“雄主”全然是遵從本心叫了出來。脫口而出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沒有資格再喚喬默棠為“雄主”了，心裏一酸，讪讪地低下了頭。

但在場無蟲指出這一問題，連一向熱衷于給雌蟲找不痛快的的博格也只是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在忌憚七皇子在場，還是擔心喬默棠心情不好再揍他一頓，總之他撇了撇嘴，倒是沒說什麽。

“你要說什麽？”喬默棠煞有介事的預告成功地引起了薩利的好奇。

只見七皇子雙手抱臂，好像知道他存着什麽壞心思一樣，似笑非笑說道，“我可是得提醒你，你的調香确實很受歡迎，也确實有些本領，是很值得期待的帝國新貴。但如果你因此有恃無恐，妄圖通過這一點威脅蟲皇和議政閣為你大開綠燈那可不太現實。”

“這我明白，七殿下。”喬默棠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他說的這些根本沒放在心上，他語氣平靜，不疾不徐，“這一點您之前已經說過了，我沒有這種想法，您不必反複告知。”

薩利隐隐地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語帶驚訝地試探道：“閣下，你該不會是想着自己偷偷去荒星吧？我勸你可得想想清楚，那地方窮兇極惡，雌蟲也都刁鑽的很。那兒可是星盜的聚集地，他們可沒有什麽道德意識，一旦被他們發現身邊有雄蟲這種珍稀物種，只會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你要是去了那兒可不大容易活下來。而且根據《雄蟲保護條例》規定，為保護雄蟲安全，一旦在邊境荒區發現雄蟲必然會立即通知雄保會派蟲護送回高等星的。”

“我當然也不是要說這個。”喬默棠輕輕地搖了搖頭，依然面不改色，他輕笑了一聲，問道，“我說，你們都不覺得奇怪嗎？我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密林，莫名其妙地會調香，莫名其妙地能跨越精神力等級的限制标記S級的異族軍雌，這些你們難道都不覺得奇怪嗎？”

薩利皺起了眉頭，想不到他突然把話題拉到自己身上是何緣故，不耐煩地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蔚希從雄蟲說出第一句話到現在心裏一直忐忑不安，直到此刻一陣毛骨悚然。他從一開始見到喬默棠就覺得有許多古怪之處，他的行為舉動，問過的一些問題，全然不像一只F級的雄蟲，無一不透露出異常。只不過蔚希下意識地将這些疑問和好奇統統壓下，不做深究罷了。

可他現在自己提起這些事情……他想幹什麽……

“雄主，雄主……”蔚希低聲叫道，他咬着牙想阻止喬默棠繼續說下去，“這沒什麽奇怪的，您在主星受了傷，逃到了密林，是我救了您，您對這期間發生的事情不記得了，您患了失憶症。這些都很正常，沒有半點奇怪之處，您別再說了，求您了……”

“別這樣，蔚希，別怕，你原來不是也懷疑過嗎？你比他們都清楚我只是在說明事實罷了！”喬默棠安慰着蔚希，他聳了聳肩，有幾分漫不經心地說道，“難道你們一點都沒有想過，或許有可能……我也是一只異蟲？僅僅是我擅長調香這一點，就足夠引起懷疑了吧？”

“什麽？”

“啊？”

仿佛平地一聲驚雷，薩利和博格同時驚呼出聲。然而短暫的驚詫之後房間重新歸于安靜，好像每個蟲都在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Advertisement

蔚希一點都不關心他是不是異蟲，但他臉上的表情比聽見自己即将被流放還要難過，他瞪大了眼睛，翡翠綠的眸子流露出無盡的悲傷——雄蟲突然承認了這一點，為了誰不言而喻。

始作俑者卻未見半點兒難受，反倒覺得如釋重負，仿佛剛才炸出一聲驚雷的根本不是本蟲，他甚至還朝蔚希眨了眨眼睛。他考慮了很久，既然不能把蔚希留下來，那就破釜沉舟賭一把，大不了就跟着他一起去荒星好了，反正都是異蟲，誰也不比誰高貴。真要算起來，他還是個純粹的“人類”呢，連“蟲”都不算……

既然已經标記了蔚希，那總得負責吧。他不希望對方洗掉标記，更不希望對方獨自在遙遠偏僻的荒星獨自艱難地熬過發情期。

“呵，天方夜譚！”薩利突然嗤笑出聲，聲音中隐隐帶着怒氣，“說實話，我完全沒想到你會為了一只雌蟲發瘋，你到底受了多大的刺激，才會連最基本的常識都沒有了，雄蟲怎麽可能是混血的異族？”

“哦，對對對。”博格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七殿下說的沒錯，在帝國發現的混血異蟲裏，确實從來沒有過雄蟲。”

“現在有了！”喬默棠斬釘截鐵地說道，然後走到沙發上坐下，順勢翹起了二郎腿，一派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繼續說道，“再說，不可能是混血異族，難道不可能是純血的異族嗎？真抱歉，七殿下，我确實是一只異蟲，您選錯了合作對象，可能要血本無歸了。”

薩利的臉色變得難看，他走上前拽住喬默棠的衣領，卻被對方更用力地拍開。但他此刻無暇顧及喬默棠失禮的舉動，湊近了他恨恨地低聲說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你以為這樣就能救蔚希？這樣你們可能一并被發配，甚至一并被絞殺！”

“絞殺？我想應該不會，蔚希的裁定書都已經下來了，蟲皇應該不會幹出爾反爾的事情吧？至于我，帝國對我的調香很感興趣，應該還舍不得殺我。沒錯，我的确是有恃無恐，再說七殿下，您也因為香品修複精神力的效果獲得了不少軍部和政要的支持吧？你舍得把我絞殺？”

沉默一陣，喬默棠滿意地看到薩利的臉色變得更難看，暗自慶幸這步險棋也許走對了。于是他繼續擺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至于一并被發配荒星，那就太好了，就當再度個蜜月，蔚希你說是不是？”

這話好像是對蔚希說的，但他一直盯着七皇子看，薩利心裏清楚，他是想以此要挾，與蔚希同樣作為異蟲，要麽一并被發配，要麽一并留下來。

但薩利作為他的合作夥伴，是共同的利益體。他如果想繼續通過調香可以修複精神力這一點快速得到軍政的支持，首要前提當然是喬默棠能留下來。

想到這裏他只想穩住喬默棠，勸說道：“你別發瘋，我就當你沒說過這個話，博格不敢出去亂說的。你好好想想，沒有蔚希，你還能有很多雌蟲，随便什麽樣的都有。在事情沒有鬧大以前，就此停止！我向你保證，蔚希就算被發配到了荒星，也不會受到其他異族那樣的責難。”

“所以，你們對異族的惡意到底來自于哪裏？出身？基因？還是他們更容易精神海暴動？出身和基因影響到你們了嗎？精神海暴動的問題難道只存在于異蟲嗎？你們對異蟲的鄙夷和卑視，難道不是固有的偏見作祟嗎？讓我告訴你，你們口中那些異蟲的祖先，他們勤勞智慧，他們勇敢無畏，他們永不放棄！”

說着喬默棠頓了一頓，不免想到他已經遠離的地球和人類族群，心裏一陣悲戚。可他很快就将心底湧上的這股酸澀壓下，再度開口，“你看，異蟲又怎麽樣呢？如果不是蔚希你們敢上前對抗那只怪物麽？你能保證沒有蟲傷亡嗎？明明他是在救蟲，卻要接受被流放的命運。好吧，反正我也是異蟲，一并流放吧。哦，對了，順便我得說明白一點，我不會有很多雌蟲，我只會娶蔚希一個，因為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一個異蟲！”

薩利不冷不熱地嘲諷了一句：“你可真能說。死的都快被你說成活的了。我知道你打的是什麽主意，我必須得承認，我确實不太舍得放你走。如果異族也能出現珍貴的雄蟲，或許能改變蟲皇和那些老家夥的想法。好吧，我得通知奧斯蒙博士給你做一下基因測試，如果你的檢測報告出來确實是一只異蟲，我會以此為理由再去求情的，連同蔚希的那份，但我勸你也做好心理準備，畢竟你們也有可能一并被沉海喂魚。”

喬默棠目的達到，不以為然地回了句：“那就多謝七殿下了。”

薩利“切”了一聲，忿忿地回了句“真麻煩”。

艾修諾很久以前就對喬默棠能夠跨等級标記蔚希一事存疑，彼時還曾經要求他再做一次精神力等級測試，但他擔心暴露自己穿越的身份所以拒絕了，畢竟誰也不能保證，這一番檢測，能檢測出什麽結果。

可他現在居然主動要求基因檢測，甚至希望能查出他的異蟲身份，只是為了争取那一丁點的可能，想想簡直太滑稽了，喬默棠對這種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上的感覺感到非常不爽，甚至覺得還不如跟着蔚希去荒星浪跡天涯——多浪漫啊！

基因檢測的時間安排在第二天，由奧斯蒙博士親自前來提取了喬默棠的血液樣本，分成了幾只小試管帶回了實驗室。薩利一反常态地主動将蔚希押送荒星的時間推遲了，至少等喬默棠的檢測結果出來再說。

蔚希覺得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方面希望陪在雄蟲身邊，可另一方面卻不希望喬默棠被檢測出異蟲基因。雖然薩利答應了會再去求情，試圖憑借“調香”這一點給所有異蟲謀取“赦免福利”，但是這種可能性畢竟不高，後果不可預料，他不希望喬默棠陷入這種未知的風險。

忐忑不安的過去了兩天，喬默棠終于收到了奧斯蒙的通訊請求，原以為是檢測結果出來了。卻不料奧斯蒙萬分歉意地說道：“閣下，抱歉讓您久等了。”

喬默棠不以為意，他只關心檢測結果，便不多寒暄，直入主題：“沒關系，麻煩您直說，檢測結果如何？我也是一只異蟲？”

“哦……”奧斯蒙博士在那頭輕笑道，“這還不一定，閣下，我們的檢測結果出現了一些問題。實驗得出的數據與正常值差異過大，極有可能是樣本被污染的原因。”

“樣本污染？怎麽會被污染？”喬默棠驚訝道。

奧斯蒙解釋說：“您知道的，之前小艾一直想讓您重新檢測精神力，希望找出您能跨等級标記的原因，所以實驗室也非常重視這次的實驗，我們沒有在醫院取樣後直接化驗，而是帶到了設備更先進的基因實驗室，或許在這個過程中，被什麽蟲替換了樣本，或者加入了其他樣本，也未可知。”

什麽蟲……替換了樣本？

他想不到有什麽蟲會替換他的樣本，又聽到奧斯蒙繼續說道：“您如果不嫌麻煩，能否抽空來實驗室一趟，我們現場采樣，既可以避免運輸線拉長造成結果誤差，也避免有心之蟲再動手腳。”

喬默棠深深的嘆了口氣，實在想不通，一個異蟲的血液樣本，有什麽好動手腳的。他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事兒非做不可，于是應道：“好吧。”

“那可真是太麻煩您了，閣下，這樣，我聯系一下城防所，請他們護送您過來。”

喬默棠這邊挂斷通訊，沒過幾分鐘，房間門就被敲響，是守在外面的軍雌，他見了喬默棠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閣下，您好，剛收到基因實驗室的消息，由我護送您前往基因實驗室，飛行器已經備好，随時可以出發。”

喬默棠看了看光腦上剛收到的訊息，又看了看天天在門口值守的軍雌，看上去不似作僞：“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