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

21.1

“小千,我不知道你跟爸媽有什麽矛盾,但好歹過年嘛,總要回來一家團圓。”哥哥總是在那個家裏充當着和事佬的角色,但他也從不過問矛盾産生的源頭。

從來都是以“我不知道,但你必須”的句式,溫柔而強硬地把易千拽回那個家庭。

是了,情窦初開時易千迷戀過這份溫柔,但後來終于發現,這份溫柔從來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只是那位被稱為“好兒子”“好兄長”的人,一貫的性格和處事态度。

再是溫柔不徐不疾,對于易千的現狀沒有一點幫助的作用。

“哥,你真的不知道我和他們有什麽矛盾嗎?”指尖在霧蒙蒙的玻璃窗上勾出連環的小圓圈,易千問出那個一直挺困擾他的問題。

現在國外名校讀博士的兄長,怎麽會想不通那麽簡單的一個家庭倫理問題。

“還是你覺得這都無所謂,并不需要被你知道?”

“小千,你......”

“我想得到你正面的答複,哥。”小圓圈繞得亂七八糟,打眼看過去,像一段糾纏不止的電話線。

易千往邊上走兩步,換了塊窗戶繼續畫。

這次他認真了點兒,食指一勾,便有只圓滾滾的貓咪躍到玻璃面上。

“我大概知道一點......但都是一家人,你計較那麽多幹什麽。”

對面含含糊糊地給了易千一個答複,他還挺欣慰,兄長并沒有徹底回避。

還有的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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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不計較別的,畢竟是‘一家人’嘛。”

指尖再一點,貓咪的斜上方飛舞出一只蝴蝶,易千拿穩手機,保證自己的聲音能完全傳過去:“但老爸和阿姨連生活費都沒給我,我要是除夕那天不陪老板,飯錢都沒有了。”

“哦,對了,哥,我待會兒給你轉筆錢,這是老爸和阿姨幫我繳的這學年的學費。本來想直接給爸的,但他最後肯定會把錢轉你,就幹脆給你好了。”

“喂,哥,你在聽嗎?”

忙音一片,挂斷了。

易千想自己不會說話的程度是不是又上了一層樓,以前也就把老爸氣得挂電話,現在連好脾氣的兄長都懶得跟他多說。

呼,大概是被先生影響了吧。

易千把手機揣回兜,退一步仔細端詳自己在玻璃窗上的畫作。

如果自己會魔法的話,這會兒那只貓該從窗戶裏跳下來,然後撲他個滿懷。

此時身後卻探來一對胳膊,輕輕環過易千腰身,“千兒~”

是魔法,貓咪果然跳了下來。

易千扭頭,對上先生含笑的眼:“打完電話了嗎?”

“打完了。”易千反手圈過先生肩膀,“午飯想吃什麽?”

“酸菜魚。”先生給出了個很貓咪的回答。

易千笑笑:“那要開車去遠一點的地方了,公司附近好像沒有酸菜魚的店。”

“沒事沒事,反正午休時間長。”先生說,興致勃勃地眼眸有光。

“我發覺您這兩天怪興奮的。”易千捏了捏先生胳膊,羊絨衫的手感不錯。

“因為要放假了。”先生一本正經地說,繼而狡黠補充道,“也因為你來陪我。”

先生特別會說好聽話,當然易千也特別喜歡聽。

“對了,千兒,這玻璃不能亂畫的哦。”先生瞅到玻璃窗上的畫,忽然面色嚴肅道。

“啊,可我已經畫了該咋辦?”易千心下一慌。

“那就給保潔阿姨鞠躬道歉吧。”先生拍拍他側臉,展顏笑道,“現在去吃飯~”

先生是太興奮了,确認無疑。

臘月二十九,先生徹底從工作的樊籠裏解脫,早上沒多賴一會兒床,就直接鯉魚打挺拍燈起身,把床頭櫃上新換的臺歷拿過來。

見易千揉着眼望過去,便抱着臺歷歡歡喜喜解釋說:“我放假到初七,你可以想想這幾天去哪兒玩。”

但易千看的是床邊的黑鬧鐘,才六點四十,好的。

他單手撐坐起來,先把先生懷裏的臺歷拿了放一邊,再把人摟了放懷裏,“放假第一天,先補覺。”

“小夥子,說實話我很佩服你的定力。”先生窩在他懷裏嘟嘟囔囔。

“沒辦法,”易千摟着人躺回床鋪,“困。”

反正別的什麽事兒,昨晚上也幹了個七七八八。

“奇諾,關燈。”

偶爾易千也會嘗試下聲控燈,在手騰不出來的時候。

“睡到九點再起,然後出門買年貨,回來再把家裏面收拾收拾。”

時間還早,而且還有厚窗簾挂着,卧室裏昏昏暗暗,易千半睜着眼說話,仍能感覺到先生眼眸發亮。

真跟貓一樣。

“收拾完了,我就繼續畫畫,您愛幹什麽幹什麽,最後洗漱上床睡覺。”慢慢悠悠地說完,易千低頭,摸索着在先生嘴唇上親了口。

“我覺着你說了一大段廢話。”先生說。

“那估計是沒睡醒吧。”易千說,他還是不太适應主動去吻先生什麽的,會被動臉紅到耳根。

還好沒開燈,還好天沒亮。

還好先生沒調侃他,這會兒只抓着他腰間的衣料,睡着了。

九點,易千算是卡着點兒醒,結果一睜眼就只看到先生的脊背,離自己還有段距離。

有點受傷,一點點。

天光鑽過厚窗簾的縫隙,柔柔地灑進卧室裏。

易千利落地翻身下床,輕手輕腳繞到床的另一邊,回眸瞧了蜷縮在被窩裏的貓,再“刷”地一下,将厚窗簾拉開,迎了天光滿室滿懷。

而落地窗外,細雪無聲地落,是上下一白。

終于,又下雪了。

身後傳來細簌的衣料摩擦聲,易千沒來得及回頭,卻被人攬過腰。

先生慢慢揉着眼,正嘗試重新啓動。

易千注意到,先生穿着昨天他随手扯出來的那件棉白色寬袖睡衣,整個人都被襯得小了一圈;碎發亂糟糟地及了肩膀,看上去軟乎乎的。

順利重啓,軟乎乎的先生攬緊了易千的腰,仰面說道:“低頭。”

唔,被......還了一個吻。

先生臉不紅心不跳,說:“好像還沒刷牙。”

他們站在天光彌漫的落地窗前好一陣,雪絨不徐不疾地落。

易千想,如果白絨絨軟乎乎的先生藏在了白茫茫軟綿綿的雪地裏,那他能否找到呢?

“啊呼。”先生打着哈欠,“該吃早飯了。”

好吧,先生也不會躲藏,只半倚靠他懷裏,懶洋洋地說要吃早飯。

從根源處解決了易千的擔憂。

帶一個移動的ATM機去逛街,唯一要做的就是阻止他把整間百貨超市搬回去。

到了臘月二十九,規模小一點的商鋪都關了門,不過在城市裏倒不用擔心買不着年貨的問題。

“吃早飯的時候,我找奇諾要了個清單,上面是家裏屯的蔬菜水果。”易千一手扶着購物車,一手制止了先生探向卷心菜的爪子,“總的來說,那些蔬菜和水果夠我倆吃到初七。而且每周都會有人來送,奇諾都安排好了。”

“啊,這人工智障淨壞事兒!”先生拖長聲調,不輕不重地抱怨着,“那我們能買個啥?”

“去日用品區,買紅包對聯。”易千把貓爪子扣好,“然後回家。”

“那我們出來逛有什麽意思!”先生瞪大了眼睛,腦後束起小辮兒的紅繩都一搖一晃。

易千實現了好些天以來的夢想,即給先生紮小辮。

效果不錯,也得虧先生底子好。

“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易千如是說。

再有就是炫耀一下紮了小辮兒的先生。

對聯沒買現成的,易千就挑了幾挂紅紙,說帶回去自己寫。

“你究竟會多少技能?”先生挽過他胳膊,一驚一乍道。

“寫字兒應該不算技能吧。”易千低頭挑着紅包袋子,“只是義務教育的要求。”

“毛筆字诶!”

“對啊。”

“那畫畫應該算技能了吧?”

“不算啦,随便練手而已。”

“那,那做木頭指環?”

“但尺寸都搞錯了,不算。”易千選定了紅包袋,将那一疊放進購物車後,才回眸看扒拉在自己身上的貓,認真地回答說,“還有,那是戒指,不是指環。”

“哦,也是,擋桃花的嘛。”先生從善如流地笑笑。

“其實也不止是擋桃花......”易千猶豫了,但還是咬咬牙,低聲說,“當然我以後會給您買個更正式的。”

“別吧,更正式地擋桃花?”先生眸光微動。

“嗯。”易千知道他聽懂了,但還是不放心地補充說,“畢竟是訂婚戒指嘛。”

在先生拿起毛筆後,易千才反應過來,原來毛筆字不是義務教育的要求。

明明先生用鋼筆寫還有模有樣的,怎麽換毛筆就慘不忍睹起來?

還好紅紙有多的。

易千給先生騰了塊地方,讓他肆意發揮,自己再悄悄救回兩挂,拿到一邊揮毫寫成:

“一日二人三餐暖,四時五福六合春。”

呃,夾帶私貨上瘾了。

不過字兒都還寫得不錯,先生也把毛筆放桃木硯臺邊,探頭過來瞧。

“可以可以,到時貼大門口上!”

易千将紙張捋順,平放着晾幹,“還差個橫批。”

先生輕聲念了,說:“就寫個‘事事如意’。”

是一日二人三餐,可不就“事事如意”了。

易千點點頭,“好,事事如意。”

“千兒。”趁他還在埋頭揮墨的時候,先生說,“年初一陪我出趟城。”

易千落下“意”字的最後一點,擡眼回答說:“好。”

他們在客廳落地窗邊的方桌兩側,這是先生之前倒騰出來喝下午茶的地方。

窗簾被規整收束在窗戶兩側,玻璃上凝結了冷白的水汽。

再外邊,是雪如絨如絮,屋頂、車棚、樹的枯枝和庭院,上下一白。

瑞雪兆豐年。

對聯一半是自己寫的,一半是在網上找的,橫批是亂編的。

昨天一直卡文,卡到了今天早上(拖延症晚期患者)

應該很快就可以寫番外了吧,我做夢都想寫番外,我跟我妹說笑,說我寫那麽長的正文,就是為了給最後一個番外做鋪墊...

以及易千确實是個平平無奇但擁有很多技能的好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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