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罪

定  罪

中午，長堡吳甸區，恒碩總部，A座32層，會議室。

盡管林尹川剛剛差一點就被免職了，不過他向來都沒心沒肺，此時決定先填飽自己的肚子，于是打開了眼前的餐盒。仔細一看，自己的工作餐幾個菜色似乎都偏甜口，是他平時的口味。他又看了看周圍人的餐盒，似乎其他人的內容和他都不一樣。

他猜測這是蔣彥恂是專門給他點的，不禁有點好笑，情況都那麽危急了，蔣彥恂還有心思搞這個。

衆人一邊吃着，一邊就看毛遠德站了起來，他用力提了一口氣，似乎是要給自己壯膽，說：“今天我要說的事情是，謝雲杉為設計蔣總，故意指使宋芸，拖黃成田合作項目。”

他這話一出，會場一片嘩然，衆人都放下餐具看了過去。陳建群提高聲音道：“毛遠德！你不要血口噴人！”

毛遠德被陳建群的大嗓門吓了一跳，但他還是壯着膽子道：“我……我沒有血口噴人，我有證據的。”

說完他指了指投影，只見電腦桌面上有一個音頻，王盈走上前幾步打開音頻，開始播放。

就聽到擴音器中傳出聲音，一聽就是謝雲杉的，他似乎正在打電話：“嗯……嗯……我知道了。宋芸，你聽我說，今天下午有這幾件事要你去做。一是成田那個項目，如果有人打電話來，你就拖住，不要讓手下的人提交文件。二是你現在去找林尹川一趟。……對……對，我知道他不在辦公室……沒關系，你就去門口敲門，務必讓別人看到你。再給他多打幾個電話，要是他接了，你就和他說些別的事情，不過我想他多半不會接。”

這個音頻并不長，很快就放完了。衆人聽完都是面面相觑，謝雲杉卻是一臉蒼白。他想起來，這是那天毛遠德來找他抱怨蔣彥恂調動他的事情，因此坐在他的辦公室裏。他知道毛遠德可能會因為自己不能保住他而不滿，但是沒想到那時候毛遠德就錄了音。

他想，多半是這幾天毛遠德看自己無法保住他，就轉頭投奔了蔣彥恂，連錄音都提前放到投影的電腦上了，看來今天這場總辦會，确實就是沖着他來的。

他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說道：“我不知道這是個什麽錄音，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蔣總，如果你以為随便找個聲音和我像的人，裝模作樣地說幾句話就能轉過來誣陷我，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咬死不認，林尹川心想，不算個特別好的策略。他記得，當年他被曝出和蔣旭陽的“豔照”時，他也堅決不承認上面的人是自己，但是完全沒有用，蔣老的情緒已經被挑動起來了。

張繡茵看情形不對，也立馬開口道：“毛部長，我知道您對謝總一直都有些怨言，因為謝總沒有在您調動職位的時候拼命保住您。不過即使是這樣，你也不能為了保住自己的職位，就僞造錄音來陷害謝總。”

她拿起手中的議程，說道：“我看這個議程上面，您的頭銜已經恢複成財務部部長了，想必是蔣總給了您什麽承諾吧？”

這招不錯，林尹川心想。這麽看張繡茵确實很厲害，她居然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找到議程上的一個細節，而且避開對錄音內容的解釋，而是直接把矛頭指向毛遠德，挑動衆人懷疑他動機不純。

果然，她這話說完，衆人都拿起了桌上的議程，開始看內容。王紹剛指着議程裏毛遠德的頭銜，問蔣彥恂道：“彥恂，這個財務部部長是什麽意思？”

蔣彥恂卻也不接這茬，他轉過頭看着謝雲杉說：“謝總，你別着急啊。毛遠德的錄音還沒放完呢。”說完他點頭示意王盈，繼續播放後一個錄音。

只聽錄音裏依然是謝雲杉打電話的聲音，這次似乎換了一個說話對象：“陳總，嗯……對我是Eason，有個事……嗯，請您找個物業靠譜的人，看着點蔣彥恂的動靜，不管他今天和誰一起從辦公室裏出來，都把監控視頻留好，發給我。……對，對，可以看一下電梯的監控……嗯，好的，您辦事我放心。對了，最好今天盡快給我視頻。……不不，不要來辦公室找我……這樣，我給你個郵箱，你讓這個人登錄上去，把視頻作為附件放在郵件裏，保留在草稿箱裏。……不要發送，不要發送……找個嘴嚴一點的……好。你記好，郵箱是XXX@XX，密碼是XXXXX。”

錄音放完，會議室裏一片寂靜，謝雲杉正要開口說話，蔣彥恂就出聲打斷了他：“我猜你肯定會說，這話也不是你說的，你不知道這是個什麽郵箱，對吧？沒關系，當天晚上在你登錄郵箱之前，我的人就登錄了郵箱，還有錄屏，想看麽？”

他也不等謝雲杉說話，就讓王盈繼續播放視頻了。這是一段電腦錄屏，操作的人沒有說話，他特意把郵箱設置為密碼可見的模式，輸入了剛剛謝雲杉報出的郵箱和密碼，顯示登錄成功。在郵箱的草稿箱裏，他打開了附件列表，下載成功後，播放了兩段錄像。正是蔣彥恂辦公室門口、電梯裏蔣林二人擁吻的視頻。一看就能知道，謝雲杉發放的照片是從這些視頻裏截圖出來的。

林尹川只看了一眼視頻，就把視線收了回來。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在總辦會上，和集團所有高管，一起在投影上欣賞自己和蔣彥恂的親熱戲碼。饒是他心理如此強大，現在都在考慮要不要離職算了。

他瞟了一眼蔣彥恂，發現這個人一點尴尬的神色都沒有，反而還有點莫名其妙高興的樣子，林尹川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當錄屏裏的人試圖打開第三段視頻的時候，王紹剛似乎也看不下去了，打斷道：“好了好了，不要繼續放了，我們知道裏面是什麽內容了。”

王盈看了蔣彥恂一眼，發現他微微點了點頭，于是也順從的關了視頻。

會場一片沉默，沒有人說話打破這一刻的寂靜。

謝雲杉有些喪氣，他那天之所以不讓物業來找他，也不讓物業直接給他發郵件，就是怕留下證據。結果沒想到，視頻放在草稿箱裏，反而沒有了郵件已被閱讀的提示。由于物業也登錄過他的郵箱，因此他也沒關注郵箱被換設備登錄的提醒。

千算萬算，算不到毛遠德那麽快就背叛，更算不到蔣彥恂動作那麽快，居然有人在他登錄之前就看了郵件內容。

不過，說到底這不過是件小事，謝雲杉也不是什麽随便認輸的人。于是他開口道：“就算我确實找物業拿了監控錄像又怎麽樣呢？如果不是你和林尹川白日宣淫，我又怎麽能拿到這些錄像呢？”

蔣彥恂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一樣，臉色沒有之前平靜，反而變得有些猙獰。他看着謝雲杉，突然提高聲音道：“我說你蠢你還真的挺蠢，這是怎麽弄到錄像的事嗎？你既然承認了錄音裏的人是你，那你指示宋芸，拖黃集團重要合作項目，設計陷害我們的事又應該如何處理？”

蔣彥恂說完這些，也不給謝雲杉反應的機會，他站起身來，向前撐在桌上，對着謝雲杉說：“謝雲杉，你私下裏經營小團體，利用集團公共資源為自己謀私利，你真當我不知道嗎？我對你一忍再忍，無非念着一點舊情。但是你什麽怎麽回報我的呢？是到處找人盯梢我，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還是和你圈子裏面的人到處傳播關于我的謠言，侮辱我在集團裏的形象？這些我都不說了，但你實在是越來越過分，這次居然為了陷害我和尹川，就故意拖黃成田的大項目，造成集團那麽大的損失，還想把這個屎盆子扣在我們頭上。你真歹毒啊！”

謝雲杉受了蔣彥恂的一系列指控，情緒也激動起來，他站起來對着蔣彥恂說：“蔣彥恂，你說我歹毒？那你又是怎麽對我的呢？前些年我有什麽信息都和你分享，可是你居然瞞着我私下與董事會接觸，争取他們對你的支持。等董事會都提名完了，我才知道，哦，原來你也想要做總裁，原來你已經背着我謀劃那麽多年了。你說我欺騙你，你自己平心而論，你沒欺騙我嗎？你說我監視你，那你沒有監視我嗎？如果你沒有監視我，為什麽毛遠德一從我的辦公室出去，就能立刻和你的人聯系上？”

蔣彥恂還想和謝雲杉繼續吵，居委會大爺王紹剛已經出來拉架了：“別吵了別吵了。哎呀，說來說去，其實就是你們兩個的一點小矛盾。雲杉，你看看你，工作是要理性的，不能因為一點點小嫉妒心，就做出錯誤的事啊。”

他又看看蔣彥恂，說：“彥恂你也是，如果你能聽幹爸一句勸，坐下來和雲杉好好溝通一下，他又怎麽至于铤而走險呢？”

他站起來拍着兩個人的肩，勸和道：“算了算了，這些都是小事，過去就過去了。以後你們還是要通力合作，一起把恒碩建設好的。”

林尹川聽到這兒，心裏冷笑一聲。這個王紹剛确實是江山如故CP粉啊，對着蔣和謝，就是和稀泥。對着他，就巴不得立刻定罪，一棒子打死。

蔣彥恂似乎被他安撫下來了，坐回了座位上。謝雲杉看他坐下了，也不好不給王紹剛面子，于是也坐下了。

兩人面對面坐着，卻看都不看對方一眼。

王紹剛看看兩人，開口道：“好了好了，今天的會開的時間太長了，老爺子要回去午休了，我們就此散會吧。”

林尹川心想，這就散會了？謝雲杉搞出來那麽大的損失，就這麽一筆揭過了？

但還不等他出言反對，蔣彥恂就開口了：“幹爸，可能還要勞煩您繼續坐會兒，總辦會還有第二項議程呢。”

蔣彥恂用手點了點桌上那張紙，上面寫着“副總楊磊彙報成田合作項目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