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各謀劃

各謀劃

馮小憐得知窦氏想和自己聯系的時候都已經到春季了。

這個時候正是不冷不熱的季節，地裏面的麥苗迎風搖擺，到處綠油油的一片。大地上有不少人在田間勞作，挖出一條條的溝渠把水引到地頭。

馮小憐蹲下去在水渠裏面洗了洗手，問旁邊被扶着的宇文憲：“你這外甥女兒路子挺野的呀！”

歷史書對于窦氏也就是寥寥幾筆，只提她出身，再替她是誰的妻子，誰的母親。

這個人脾氣秉性如何，又有什麽樣的抱負和思想史書上一概沒提。

馮小憐有的時候也想過，教養出太宗皇帝的母親該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春天的風徐徐吹着，不冷不熱，使人心曠神怡，宇文憲擡頭看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和大片的墨綠色，再細微的已經看不清楚了。

過去了幾年，宇文憲仍然對自己的眼睛看不見有些耿耿于懷，在內心嘆息一聲，扶着侍從的手慢慢往前走着，聽着耳邊渠水嘩啦啦的流着，跟馮小憐說：“這孩子從小就聰慧，我皇兄很疼愛她，常常把她接到宮裏面來教養。要是個男孩子，他這個時候真的會替我們報仇。”

“哪怕是個女孩子，這會兒也在替你們報仇，”只不過是用了另外一種方式，而不是明火執仗的那種。

馮小憐接着問：“你想讓她知道你還活着嗎？”

宇文憲一時半刻沒有回答，對着遠處“看”了一會兒之後才說：“現在不讓她知道，等将來她有了孩子再告訴她。”

“嗯？”

“我這一身本事，我總想傳授給有血緣的人。”

馮小憐冷笑一聲：“你這門戶之見有點嚴重呀！”

老古董，撇帚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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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憲沒說話，盡管人家沒解釋，馮小憐還是知道的，宇文憲嘴上口口聲聲認命了，不會為恢複周朝而折騰，但是說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

馮小憐就跳過水渠往前走的時候給宇文憲扔下了一句話：“滅隋者必李氏也，你好好的想一想該教點什麽，你外甥女的孩子總有一個會做皇帝的！”

馮小憐在水渠之間蹦蹦跳跳的走遠了，宇文憲的随從小聲的問了一句：“主上，她說的是真的嗎？”

宇文憲沒說話。

随從似乎自言自語，又似乎小聲的回答自己：“肯定是真的，我聽那些百姓講，說馮主是天上的神女呢。”

宇文憲微微一笑，這不過是一些普通百姓以訛傳訛罷了，那些愚夫們的村言怎麽還當真了呢？

若說楊堅的江山不會坐的太久，這句話宇文憲是相信的。

漢人說胡人沒有百年國運，雖然楊堅是漢人，但是北方朝廷裏面有太多的胡人，無論換哪個皇帝，這些臣子是不會變的，無非是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罷了。

胡人主宰的朝廷怎麽可能會延續國運幾百年呢？

若說是李氏取代了楊氏，宇文憲覺得這不太可能。朝廷裏面比李氏勢大的家族多的是，就按實力排行也輪不到李氏。

如果……如果把自己手中的這點子勢力交給外甥女的子女呢？

想到這裏他就沒有接着往下想，能不能交出去還要看看這幾個孩子争不争氣。

想到這裏，他跟身邊的随從說：“馮卿去哪兒了？咱們跟過去吧”。

随從小聲的說：“這邊不好走，咱們去大路那邊等着吧。”

腳下都是濕噠噠的泥，宇文憲點了點頭，回到大路上等馮小憐。而馮小憐這個時候蹲在田間地頭跟一些老農聊天，聊的也就是今年的收成。

截止到目前，這一段時間一直是風調雨順，就算是有輕微的幹旱，靠挖渠就能解決。對于今年的收成大家都很樂觀。

和馮小憐蹲在一起的老農還在盤算着：“前幾年借了親家幾鬥谷子，今年要是收成好的話給還上，不還腰杆子不硬。”

馮小憐點點頭：“是呀，別欠賬，欠賬了心裏面總覺得難受。”

“就是這個理，我不欠人家的，人家也別欠我老漢的！”

馮小憐正跟人家說話，就看見有人踩着田埂往這邊來。馮小憐就知道有事兒便站起來和這些老農們告辭，随後往溝渠那邊去了。

來人跳到溝渠的堤上，小聲的跟馮小憐說：“今兒得到長安城最新的消息，那狗皇帝楊堅要大索天下。”

馮小憐聽了之後挑了一下眉毛：“重新建立戶籍？”

“是，要重新建立戶籍丈量土地。”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王朝該辦的事情，北周是怎麽管理百姓的馮小憐不知道，但是北齊朝廷是真的弄不明白自己有多少子民。

但是這件事兒對馮小憐來說沒什麽好處。

馮小憐手下的都是流民，十有八九都是失去土地的人，而馮小憐又是一股子流寇的頭子，是朝廷天然的打擊對象。

到時候人家來測量土地核實人口，馮小憐該怎麽辦？

馮小憐就問身邊的人：“有人比咱們更着急，那些世家大族有很多隐匿的人口，他們是什麽反應？”

“他們答應了，不過後續如何還不知道，那些朝廷裏面的大官向來是說一套做一套，嘴上答應的可好，背地裏又是另外一幅算盤。”

馮小憐點了點頭，自己這個沒經驗的人都知道核實人口重新建立戶籍制度重新測量土地是一件大好事。那些世家大族不會不知道，就因為太知道太清楚，太明白也太了解了，所以他們就堅決反對。

與其說馮小憐是流寇，那一些世家大族也是一種變種的流寇。

所以馮小憐對于将要到來的大索天下并沒有太放在心上，這件事是好事，反對的人多的是，有那些世家頂在前面，自己就不用着急了。

楊堅所推行的大索天下，并沒有被順利的執行下去，遇到的阻力還是非常大的。

楊堅也是當過權臣的，當然知道下面的人為什麽反對，說來說去，這朝廷是楊家的也是他們的，楊家有楊家的榮耀，他們有他們利益。

楊堅有必須要這麽做的理由，不這麽做楊家很難掌握天下，到最後不過是走宇文家高家和拓跋家的老路，他不想這樣！

這麽做除了能知道天下還有多少人口，多少土地之外，就能以現在制定的戶籍和土地征收稅賦，不管是北上攻擊突厥還是南下征伐南陳，都需要大量的賦稅和糧草做支撐，如果不測量土地，不厘清天下人口，還會像之前那樣為了一點糧草像這些門閥世家妥協。

但是想把這件事做好何其艱難，他想了又想，決定讓自己的長子也就是太子楊勇親自去督辦。

這也是一個極佳的機會，如果太子能把這件事情做好，那麽将來把江山交到他手裏也能放心了。

楊堅也很了解自己的兒子，楊勇自己是沒能力主持大局的，在旁邊需要一個經驗老道的人幫他推行。

楊勇的老師李綱被請到了楊堅面前。

楊堅随後就向李綱詢問這件事該怎麽做，李綱前不久還是宇文憲的參軍，這會已經成了太子洗馬。當初傳出宇文憲的死訊，宇文憲其他的幕僚都躲的遠遠的，只有李綱嚎啕大哭，不避別人的眼光。李綱此時被宣召到楊堅面前，也明白這是要讓自己輔佐楊勇，然而李綱也是有苦說不出。

他現在的年紀不算大，輔佐太子的時間短，而且太子年紀已經很大了，滿腦子想着怎麽在朝廷上多出風頭多抓權力，誰還想着好好讀書？也會因為李綱的年齡和資歷輕視他。

偏偏李綱這個人又是一個正人君子，總想教給太子一點兒正人君子該遵守的道德和理念。

可楊家根本就沒有人遵守這些，如果楊堅真的是一個忠臣，這個時候也就不會篡位做了皇帝。

所謂的忠孝仁義是拿來裝點門面的，并不是要真正去實踐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太子和李綱之間兩個人相處并不融洽。

李綱倒是覺得大索天下是一件好事兒，可偏偏楊勇覺得這是個辛苦活，千萬不能接。而且這個活太得罪人了，哪怕他現在已經是太子，就算他将來繼位做了皇帝，也需要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這個時候大索天下查清世家大族藏匿了多少人口，擁有了多少土地，其實等于變相的揭了人家的老底，人家怎麽可能會支持自己？

李綱滿心苦澀，只能建議楊堅和楊勇聊一聊。

就在這對君臣聊這件事情的時候，楊廣趕快去找了獨孤氏。

楊廣就詢問獨孤氏：“家家，聽說這件事我大兄不願意伸頭，不若兒子找父皇，出面把這件事給攬下來。”

獨孤氏對大兒子很失望，這事兒別人能推，獨獨他不能推，可是楊勇現在縮頭了，真讓人失望。她說：“你大兄不願意管這件事是因為這件事太得罪人了，你就不怕得罪人嗎。”

楊廣哈哈一笑：“兒子是您和父皇的兒子，一輩子富貴榮寵，就算得罪了他們，他們在背後給兒子使絆子又能如何？本就對本王的榮華富貴沒有什麽損失，兒子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在旁邊陷害兒子而不知道反擊。

再說了，耶耶這麽做都是為了自家江山，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做兒子的自然不能看着耶耶的命令推行不下去，我若不給耶耶搖旗吶喊甚至親自下場，誰還願意給耶耶賣命？

這朝堂上的事不就是你進我退嗎？我進一步他們就必須退一步，反之他們若想讓我退一步，我若是不退，他們也進不了那一步。”

獨孤氏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就是她覺得楊廣比楊勇更适合當太子的原因，這個兒子銳意進取，實在是一個天生的帝王。

“既然如此，回頭我和你父皇說一聲，你先別去，這件事要讓你父皇看清你大兄的面目，雖然一時半會兒不至于讓你父皇失望，但這一次他是注定要碰一鼻子灰了。”

楊廣高興的點了點頭。

明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