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顯頹勢

顯頹勢

就在打定主意這段時間誰都不搭理的時候，長安城中一批騎士快馬來到了武功，直接敲響了李家別院的大門。

聽到是長安來的人，窦氏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強裝鎮靜的派下人去打探，沒過一會兒李淵就急匆匆的進來，臉上的表情非常難看。

“夫人出大事了，剛才長安來人，說是姨母......怕是不行了。剛才陛下下旨，讓我去長安一趟，一定要快點過去，希望能趕得上吧。”

長安的皇後獨孤氏是李淵的親姨媽，窦氏知道她們老姐妹的關系好，而且因為中間有這層親戚關系，獨孤氏和楊堅對李淵另眼相看。

若是獨孤氏真的快不行了，那這個時候把心愛的後輩叫過去見最後一面也是應有之意。

窦氏一邊吩咐人給丈夫收拾行李一邊安慰他別想那麽多，或許只是病了呢。

旁邊李淵在不停的唉聲嘆氣，這位姨媽對他是真的照顧。想到如今往日堅強的姨媽也到了風燭殘年，甚至到了彌留之時，李淵忍不住臉上流滿了眼淚。

到了這個年紀才知道生活的艱難，以前老一輩兒的撐着家業，少年人自然是整日在外邊惹是生非，哪怕是惹下天大的禍來也有長輩給自己兜着。到了如今，老一輩的已經老去凋零，小一輩兒的又讓人操不完的心，這真是上有老下有小，人生不得自由。

在這種悲傷的心情裏，李淵騎着馬随從長安來的人急匆匆的往長安趕，到了長安之後聽說獨孤氏的狀況很不好，已經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

李淵先見到了楊廣。

楊廣這個時候雙目赤紅哭的眼泡都已經腫了，不知道是因為當了太子所以樂得裝出一副與人親近禮賢下士的模樣，還是真的很傷心之下逮着一個親戚就訴說自己的惶恐，總之，這次見面楊廣沒有再擺出一副看不起李淵的模樣。

畢竟小時候有一切長大的，李淵看到楊廣這個樣子忍不住勸他：“生老病死這種事情是避免不了的。你已經比我幸運多了，我幼年的時候父親已經不在，日子過得艱難，母子相依為命，沒想到好不容易娶了媳婦兒我們兩口子還沒來得及孝順，老人家又不在了。”

楊廣唉聲嘆氣，就跟李淵說：“自從大兄被廢了之後母後就提不起精神，眼看着一日比一日萎靡不振，我們想盡了辦法仍然不能博得老人家開心。若是此刻神仙在此，我寧肯拿我的性命換母後的性命。”

說完又開始哭了起來。

李淵還想勸他，這時候太監請李淵進去，還說皇後已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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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趕緊抹幹了眼淚跟着李淵一塊兒進去了。

獨孤氏的子女和後輩都在這裏，因為李淵來到最晚，所以獨孤氏便伸出枯瘦的手招呼着李淵到前面來。

近距離看，李淵發現姨媽瘦的可憐，往日的精神氣全不在了，只剩下一個行将就木的身體。

這個時候無論誰看都覺得獨孤氏很難再支撐下去了。獨孤氏只看了楊廣一眼，便拉着李淵慈愛的問：“孩子如今怎麽樣了？你寫信跟我說你們家老三身體弱，我一直惦記。又聽說你現在找了很多大夫，這些大夫都怎麽說的呀？孩子如今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李淵這時候忍着掉淚，低聲說：“是胎裏帶來的弱，吃的少長的慢，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跟老二放在一起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說完又趕快說了一句，不知道是安慰獨孤氏還是安慰自己：“不過還好，只是長得慢一點兒，只要能活下來就謝天謝地謝祖宗保佑了。”

獨孤氏點點頭拍了拍李淵的手：“你們兩口子要多上心多關注，平時帶在身邊。下面的人再盡心盡力也比不過你們兩口子疼愛他。”

說完獨孤氏看了看自己的幾個子女：“我的話你是要聽的，你看我養了這麽多孩子都沒有夭折，一個個的都長大成人了。”

獨孤氏的幾個孩子立即向前走了一步圍攏了過來。獨孤氏還抓着李淵的手：“知道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到了地下你母親問我你過的怎麽樣，到時候我也有話說了。”

這語氣聽着有那麽幾分不祥。

獨孤氏的幾個孩子都有心理準備，但是大家都有些接受不了，楊廣這個時候一把扯起李淵讓他站到一邊去，自己跪在腳踏上握着獨孤氏的手。

“家家您可不能這麽說，兒子還想到老了讓您訓斥，一把年紀有父母訓斥那真是大圓滿大福氣，您一定要長命百歲。”

獨孤氏嘴角擠出了一個笑容，沒有說話。外面楊堅急匆匆的趕來。

随後就有太監請李淵出去，看樣子他們一家人有話要說。

一家人都在這裏，楊堅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就問獨孤氏是不是因為他臨幸了宮女，她才把自己氣成這個樣子。

對于獨孤氏來說生活的不如意都沒事，唯獨丈夫的背叛和長子的被廢讓她萎靡不振。

先不提丈夫的背叛如何打擊她的驕傲，單單說長子被廢這件事，直到兒子被廢了之後，她才驚覺自己是一個母親是一個皇後，不是一個大臣的妻子了。

兒子有這個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但是與她縱容事情的發展也有很大的關系。可以說長子被廢這件事就有她作為背後推手推波助瀾的作用。

想明白之後獨孤氏覺得難以接受，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偏心短視狠毒的母親。如果說楊堅對婚姻的背叛讓她接受不了，那麽自己認清自己之後，讓她無法直視自己，所以在一日日的自我否定中走向生命的終結。

面對丈夫的詢問獨孤氏沒有回答，囑咐他：“我走之後，你要照顧好自己。”

接下來無論如何挽救，獨孤氏已經失去了生機，兩天之後駕鶴西去。

她的死受打擊最大的是楊堅。

少年夫妻，又是事業上的夥伴，相處了那麽久，一朝分離，楊堅再也撐不住大病了一場。

大病了一場的楊堅在病好了之後像是突然換了人一樣。

以前他想做一個勵精圖治的帝王，并且生活簡樸，為人算得上和善。他病好了之後就下令修宮殿。

在長安城外修行宮，在長安到洛陽之間修行宮，在洛陽大興土木也要修行宮。

這個變化讓滿朝臣子目瞪口呆，大家都不敢相信這是楊堅下的令。

想修但是國庫裏面沒錢，沒錢怎麽辦？楊堅就開始找那些世家，讓他們拿錢。可是這些世家門閥怎麽願意白白拿錢，他們的子弟跟門生故舊都在朝中為官，所以層層分攤下來，最後這筆錢還是轉嫁到了百姓頭上。

土地兼并更加激烈，兼并土地已經成了這些世家大戶的本能了，他們永遠不覺得他們的土地多，就是與鄰居家土地隔着的一尺寬田埂他們都想占了。他們在瘋狂的攫取土地的同時，還無孔不入的在攫取其他的資源。

自從馮小憐在河北站穩了腳跟之後，每年冬天就會有很多流民來這裏讨飯，為的是省下冬天的糧食以便度過春天青黃不接的幾個月，他們知道馮小憐無論如何都會管他們冬天的吃喝，所以去河北讨飯幾乎是每年周邊一些地方必要發生的事情，像是突然之間大家養成了候鳥遷徙一樣。千裏迢迢的去，修渠，壘牆，打夯......只要能吃飽，他們是不惜用一把子力氣換吃的的。

可是今年早早的就有人去河北讨飯，并且不打算回老家了。這樣的隊伍根本沒斷過，拖家帶口的往河北去，路上這些人遇到互相一打聽，都是沒了地沒了房子的窮苦百姓，都想去北邊求馮娘娘賞口飯吃。

馮小憐披着披風站在秋風裏的城牆上，看着下面進城的百姓，隊伍已經排了十幾裏那麽長，随後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幾文銅錢。

手裏有開皇通寶，這是開皇年間流通的貨幣，還有幾枚仁壽通寶。如今是隋朝仁壽年間了。

一個國家的興衰，單看這些錢幣就能看得出來。早幾年的開皇通寶裏面是正兒八經放了銅的，現在的仁壽通寶，發白單薄，兩個摞一起才有一個開皇通寶厚。顏色發白，重量輕，就是裏面的銅少。

銅本來在這片大地上就屬于難以獲取的金屬，現在這些銅去哪兒了？

都說楊廣好大喜功，楊廣的破罐子破摔也是因為楊堅這近二十年的折騰，就算是沒有這二十年的折騰，世家門閥也會掏空了天下，楊廣還是寸步難行。

楊家要和是世家門閥決出生死，馮小憐也想弄死這些門閥世家，但是命運選中的開戰之人不是楊堅楊廣父子，也不是馮小憐，不是七十二處煙塵十八路反王，是那個太原公子！是歷史上唯一的女皇！

太宗皇帝開頭，女皇收尾，兩代人的努力才把這五姓七望掃進垃圾堆。

土匪，響馬，綠林好漢......馮小憐看着下面排隊進城的流民，覺得自己該儲備些人才了。等到太原公子來的時候，世家門閥也站在了李淵和李建成父子身後。那個時候，天下人已經完成了站隊，就要真刀真槍的幹一場決出勝負了。就好比六代積累的秦朝遇到了始皇帝，這六代積累才有意義，始皇帝就是命運選中的統一之人，六代國君的積累才有他數年興兵摧枯拉朽的滅國統一。

無論是楊家父子，還是馮小憐，再或者是日後的各路反王，都是要做踏腳石鋪平道路，讓這位太原公子踩着這些踏腳石前往戰場，這戰場不在這富饒的土地上，就在玄武門！

也不用千軍萬馬，一些侍衛就夠了。

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