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昏聩者

昏聩者

楊堅生命的最後幾年過的挺潦草的。

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辛苦了一輩子了，到臨死才開始享受。

自從獨孤氏去世之後，他一改往日模範丈夫的形象，也開始用美女充斥後宮了。大肆修建行宮，迷戀絲竹之美。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了享受之中。

他的這個樣子讓百官松了一口氣，大家都以為楊堅會和大家死扛到底呢，沒想到最後還是逃脫不了奢靡享受的路子。

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連皇帝都開始享受了，其他人自然比他更放得開。為了修建行宮，從天下征發民夫幾十萬，死亡人數都達到了數萬。

長安附近有人為了逃避徭役，楊堅知道後用法嚴峻，使得天下苦不堪言，因此流民更多。

折騰了兩年後，楊堅在仁壽宮去世，終年六十四歲。

因為楊堅為了培養繼承人為楊廣修飾的太多，很多人都覺得楊廣是個年富力強英明起果決的帝王。在這位帝王登基後，幹的第一件事兒就是下令殺了他哥哥和侄兒，也就是廢太子楊勇和他兒子。

這其中還夾雜了一些流言蜚語：

說楊堅病了之後，楊廣也在仁壽宮，本來是侍奉湯藥，可是看着楊堅一日比一日病重，楊廣就準備繼位，擔心繼位的時候出現問題，預先防範，就給楊素寫信，楊素把要注意的事項一點點的寫出來，結果這封回信到了楊堅的手裏，楊廣知道後大驚，想要把信給弄出來，就在一早去楊堅的寝宮外等候。

當時的寵妃陳夫人剛從寝宮出來，楊廣逼迫陳夫人，陳夫人嚴詞拒絕，回去告知楊堅，說“太子無禮”，暗示楊廣對她動手動腳，楊堅又看到了楊素的回信，氣的捶床大喊“獨孤誤我”！

随後楊堅叫來柳述，元岩兩個大臣，說“召朕的兒子進宮。”

柳述和元岩問是不是太子，楊堅說：“是楊勇！”

柳述和元岩就起草诏書準備召楊勇進宮，被楊素得知，告知了楊廣。楊廣抓了柳述和元岩，招來東宮的侍衛把守仁壽宮，随後把裏面伺候的人趕走，沒一會傳出了楊堅的死訊，甚至有人說當時血濺屏風，暗指楊廣殺父。

楊廣迫不及待的殺兄，似乎更能佐證這個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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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裏面都不說話，這本就是成王敗寇的事兒，再說了，北方的軍事貴族要麽是漢化的胡人，要麽是胡化的漢人，那些皇帝坐在皇位上第一件事兒都是鞏固皇位。

先殺的都是宗親，然後才是外部的威脅。

北周的時候，宇文護毒死了周明帝。北齊的時候，高湛殺了侄兒們，就連北周的昏君宇文赟都知道叔叔們是威脅，在花天酒地的時候還不忘想辦法除掉叔叔們。

到了楊廣這兒，他不僅殺了哥哥和侄兒，還把幾個小弟弟也處置了。因為父親剛死，他假借楊堅的名義把幾個弟弟和侄兒囚禁起來，不得與他們的妻子相見。

漢王楊諒以讨伐楊素的名義在并州起兵，楊廣立即派楊素鎮壓，将漢王楊諒抓到長安來幽禁，誰求情都不好用，看樣子要把弟弟們關到死了。

看慣了權力之争的血腥，這些人都不說話，楊廣就開始治國了。

與此同時，天下各地也在搜羅美女充斥後宮，楊廣密诏江、淮南諸郡閱視民間童女，姿質端麗者，每歲貢之。

比較起來，楊廣比他父親楊堅更愛享受，當沒有人能束縛他後，他開始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他治國的第一條诏令就是營建東都洛陽，每個月征發民夫二百萬。

二百萬啊！

當年伐陳的時候，陳朝百姓才二百萬！

馮小憐在河北收攏流民，北方大地的流民被她收攏的也就是二百多萬。就這二百萬的流民裏面，給馮小憐提供了二十萬的常備軍。

這一下朝廷裏面瞬間炸鍋，先不說有沒有每個月二百萬的壯勞力可以禍禍，單說給幾百萬的人吃飯的糧食準備好了嗎？不能讓民夫只幹活不吃飯啊！

楊廣不管，他要修建東都洛陽！怎麽修無所謂！

然後讓人修運河造龍舟，龍舟高四十五尺，寬五十尺，長二百尺，上有四層樓。這樣的龍舟還不是一艘。

更別提修運河了，耗費的人力物力更多。

說出去都是字字血淚，朝廷裏面這些出身門閥世家的人聽了都覺得離譜，他們不把百姓當人看，沒想到楊廣更不把百姓當人看！

導致的後果就是尚且有土地的百姓要麽被抓去修運河或者是建造龍舟，要麽是去洛陽修宮殿，總之一旦被征發，就是一條命交代了。

百姓不得已開始抛棄土地，要麽去山裏蹲着躲災難，要麽就把土地賣給世家門閥。

這些百姓是遠遠不夠幾處工地耗費的，各地的官員開始抓流民，據說被抓去修建龍舟的人整日泡在水塢中，皮膚被浸泡的久了開始發爛生蛆。

因此各地的土匪如雨後春筍一樣的冒出來，像馮小憐這樣成名已久的流寇都是流民首要投奔的對象，要不是官府在路上抓流民，馮小憐接收的流民跟多。

沒想到楊廣還不滿足，開始修建顯仁宮，嘉木異草、珍禽奇獸充實園苑，從天下各地搜羅這些東西。

在這些宮城都剛剛開工，也就是在同一年，大業元年，楊廣下令修建洛陽的天經宮。而此時在洛陽營造東都的民夫已經死了五分之二了，這還是他登基第一年幹的事兒啊！

這苦難的一年還沒到頭，楊廣下令營建西苑，這不是一座宮殿，這是一處皇家園林，方圓二百裏。

朝堂上徹底的說不出話來了。

國庫沒錢。

楊廣說沒錢不要緊，他的眼睛對準了這些世家大族。

大業二年，這些大戶人家也感受到了日子難過，以前這些人家就是簡樸一點，多少有些标榜勤儉持家的意思在，反正不缺吃的喝的，穿點舊衣服吃的簡單點等于給自己憶苦思甜，算是體驗生活了。

沒想到楊廣登基才短短的兩年，家裏是真的沒糧食了。

流民四散盜賊遍布，土匪流寇比地裏的莊稼都多，就是養了私兵也架不住家裏沒人種地，還有各種小賊今兒偷一點明兒盜一點。

和當年五胡亂華比起來，這更像是亂世，當年還能往南逃，現在連耗子洞都鑽不進去，耗子都被人抓出來吃了！

流民才不管這是門閥世家，祖上多麽的闊，現在多麽的多名，人家就關心你們家有吃的嗎？有就拿出來，別最後濺一身血！

這些門閥日子不過好，尚且能維持，李淵這種皇親國戚在外做官的就開始感受到饑餓了。

窦氏生了女兒，前不久生了兒子李元吉，這孩子生出來很醜陋，窦氏真的好久都不願意看他。李淵的妾萬氏生下了李智雲，其他的妾也在大着肚子，能想象過不久家裏一群孩子。

這裏面被重點照顧的玄霸整日病歪歪的，因為如今吃飯都難，所以他喝的藥也沒了。

窦氏急在心裏，左思右想，只能派人給馮小憐傳信，請她幫忙。

馮小憐拿到信之後去找宇文憲，宇文憲掐指一算，世民和玄霸這兩個孩子的年紀如今也有六七歲了，就派人去見窦氏，見面直接說：“齊王殿下要接走二公子三公子。”

窦氏如今心裏慌的厲害，不把孩子送走，可能會餓死，這不是誇張，窦氏接到了隴西李家的信件，說是族人吃不飽飯，如今族裏的小孩子開始抓蟲子吃了。

作為族長，李淵是想了很多辦法，但是天下的糧食都是有數的，整日消耗卻沒人種糧，大量的土地抛荒，作為門閥之一的李家都糧食緊缺了，天下能好到哪兒去。

可是送走......先不說是不是楊家在故意試探，窦氏不舍得把兒子送走。

宇文憲的心腹就說：“河北雖然流民多，但是我們那兒好歹還有一口吃的，大夫有，藥也有，小公子總能活下去。”

窦氏心裏天人交戰，最後不得已和李淵坦白。

李淵一方面被妻子的行為吓的要死，畢竟和流寇有聯系，被宮裏知道小命保不住，一方面對宇文憲還活着的消息吓的手足冰涼。

宇文憲要接走自家孩子，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這是要謀劃大事兒。

宇文家到底是有幾分不甘心啊！

他一晚上沒睡，李淵也不是那殺伐果斷的人，思來想去也不知道這事兒該怎麽辦，只能回頭問妻子：“你是怎麽想的？”

窦氏就說：“前幾年我就收到過消息，當時并沒有理會。如今這消息又來了，我能确定确實是河北馮小憐派人送來的消息 ，而我舅舅活着的消息九成也是真的，我一直想親眼看看我舅舅，可如今家裏面的事情多的很想要出行絕不是簡單的事情。”

李淵問：“這麽說你想把孩子送過去。”

窦氏點頭：“嗯，我想着送玄霸過去......”

話沒說完，李淵就搖頭：“不行，不行，先不說這消息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不該把他送過去，他身體那麽弱，離開了咱們誰會對他上心，不行不行，叫我說不如把二郎送過去。”

這一對夫妻确實是偏心父母，李淵不喜歡李世民，窦氏不喜歡李元吉。

窦氏也不舍得把玄霸送走，李元吉又太小，怎麽說也是親兒子，那麽小送出去也真的不放心。

可是宇文憲那邊又說是要老二和老三。

她猶豫着和丈夫商量：“要不然咱們派人先去河北一趟，親眼看看是不是我舅舅，若是我舅舅，讓他們拜見完了之後回來，把真實消息告訴咱們，咱們再說送哪一個孩子過去”

要是放在以前，李淵是不同意的。李淵是不會主動和這些前朝遺民聯系上。但是現在楊廣倒行逆施，眼看着天下就要大亂，這混亂的時候，多一條路就多一份保命的機會。

他想了一會：“你我走不開，要派個心腹，必須是見過齊王的，在他帳下聽過差的......而且是嘴嚴的！等确定了，再送世民過去。”

窦氏看他口口聲聲的說着送世民出去，看來真的是這孩子要被送走了。

明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