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各謀算

各謀算

馮小憐回到邺城休養，哪怕是病了，也是實力非常雄厚的割據勢力。

在她南邊的王世充仍然不敢小觑得了病的馮小憐。

至于李家父子，這個時候都把眼光放到了西北，雖然有心南下一統全國，然而北方的突厥人虎視眈眈，讓李家父子片刻不敢松懈。

各地的割據勢力互有攻伐，一年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在次年，吃人惡魔朱粲因為兵敗去投了王世充，王世充接納了他，一瞬間名聲臭到了極致！

王世充有苦說不出，王世充手中缺大将，雖然天下人才多，不知道為什麽，他能網羅的人才很少，或者說哪怕是網羅到了他也不知道哪些是人才，總是感慨自己手中無人可用。

而且還特別羨慕北邊的馮小憐，馮小憐手中兵精糧足，等着出人頭地的小将一抓一大把，而他手裏面的都是些混日子的。

王世充也不知道在何種心态下收下了朱粲，他不是不知道朱粲是吃過人的，而且名聲太臭，當他接納朱粲的那一刻，已經被天下人唾棄。

馮小憐早就有除了朱粲的心，無奈一次找不到機會，既然這個時候朱粲就在洛陽，而洛陽就在黃河對岸，馮小憐病中吩咐座下的諸将：征讨洛陽！

一瞬間，天下叫好之聲此起彼伏。

王世充這個時候着急上火，趕快向周圍的勢力求救，比他更着急上火的是在黃河邊上結義的瓦崗寨衆人。

瓦崗寨的勢力只能說是不上不下，對周邊那些土匪惡霸們倒是有碾壓的優勢。但是對上馮小憐這樣和正規軍打過大仗的割據勢力而言，那就有些不夠看了。

現在他們要面臨的選擇就是要麽在河北大軍渡河的時候投降，要麽現在就去洛陽投奔王世充。

不可能在兩方勢力作戰的時候作壁上觀，他們甚至連做牆頭草的資格都沒有，要麽臣服于河北，要麽臣服于洛陽。

瓦崗寨裏面也算得上是藏龍卧虎，比如說李密，此人也是世家弟子，如今雖然落草為寇，但內心看不上馮小憐。

他自認為苦口婆心的跟其他人說：“河北那裏千好萬好，唯有一處不好，那就是河北的女主怕是命不久矣了！她要是死了，河北是誰做主？到時候必然有一場混戰，咱們跟着不劃算！

以我的意思不如去洛陽投奔王世充，洛陽那是東都，一來是糧草齊備，二來是人口衆多，三來就是地形好，易守難攻，再加上王世充手底下沒什麽人，那句話怎麽說？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咱們去河北就是做鳳尾，去洛陽就是做雞頭，到時候更容易出人頭地！”

像他這種打算的也有，還有一些人沒那麽多想法，覺得王世充不是什麽好人？

“要去你們去，王世充收留了朱粲，我們不屑于朱粲為伍。”

說這話的是程咬金，這話剛說出來，大部分人都是贊成的。

甚至還有人說：“……別到時候還沒有出人頭地，咱們被人家打了冷棍直接進湯鍋裏了。河北的女主再不好，河北将來就是真的混亂，好歹現在是吃得飽的，那裏也是正兒八經的人，不是朱粲那樣的畜牲！聽說朱粲把自己的女人都煮了，這種人早就瘋了，翻臉比翻書還快呢！”

整個瓦崗寨，有人支持李密有人支持程咬金。

一時之間誰都說服不了誰，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分裂已經成定局了。

遠在長安的李家父子也在關注着戰局，特別是李二鳳，對馮小憐的消息很敏感，并且常常吩咐人去收集。

馮小憐身體不好的消息已經傳得天下皆知了。

李二鳳就想着去河北一趟，畢竟他幼年有一段時間在河北居住，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該去一趟。

李二鳳就把這個想法跟李淵聊了聊，李淵這個時候有一種不太切合實際的想法：萬一……萬一河北的勢力落入到自己兒子的手裏呢？落到了自己兒子手裏，就等于落到了自己家手裏。四舍五入就是得到了河北那一大塊地方！

李淵很積極，就催着李二鳳趕快去。

李二鳳帶着人晝夜不停，來到了邺城城外，雖然遭遇了重重盤查，還是到了邺城的皇宮。

說是皇宮其實還是一出莊園，拿這裏和長安以及洛陽的宮殿比比就顯得寒酸多了，馮小憐并沒有大興土木，在這樣的房子裏面住了幾十年，覺得已經習慣了。

李二鳳見到馮小憐的時候，馮小憐就在床上躺着，正披頭散發地看書。

對于李二鳳的到來，馮小憐相當意外：“我還以為自從咱們上次一別再也見不了面了呢，你怎麽來這裏了？這時候不應該正在外邊征戰嗎？”

這話說的李二鳳相當羞愧：“本就是事實，也沒必要瞞着。您當初您和舅公對我教育良多，然而如今吃了敗仗……本來是無言來拜見您，可是聽說您最近身體不好……想了想還是厚着臉皮來了。”

馮小憐就笑着說：“勝敗乃兵家常事！打敗仗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裏。一旦帶兵陷入到某個泥潭，脫不了身又打不贏的時候，那才叫絕望。

你還年輕，一兩次的勝利不代表什麽，一兩次的失敗也不意味着什麽。日子還是要過的”。

馮小憐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年輕人要打起精神來呀！”

李二鳳看馮小憐，看到她的臉色确實不太好，忍不住在心裏面嘆了一口氣。

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麽合适。

馮小憐倒是有話和他聊：“這麽一路急匆匆的過來，都看到什麽了？我們不妨聊一聊。”

“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和幾年前并無區別，甚至……更嚴重了。”

重構秩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時至眼下馮小憐覺得自己就沒這份本事。

所以面對李二鳳這樣的言論，馮小憐并沒有太好的辦法開解他。

“有句話說，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因為一個人可能吃八碗飯才會飽，但他不能省了前面那七碗只吃第八碗，所以有些事情是必須要經歷的。

我以前覺得，我能讓天下百姓避免遇到大禍事，可時至今日，我躺在這病榻上才發現自己想的太簡單太可笑了，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天下必定是由大治轉為大亂，從大亂再轉為大治，這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眼下正是大亂，大治就要來了，可惜我看不到了，你年輕，多看看，替我把看不到的那份兒給看了，彌補我的遺憾。”

馮小憐說完之後閉上眼睛，而李二鳳這個時候心中如有一面戰鼓在咚咚敲響。

這話多少有些交代後事的口氣，可實際情況是馮小憐身為一個女帝，在沒有繼承人的前提下，對着一個在身邊長了幾年的年輕人說這話……李二鳳簡直不敢想象。

李二鳳這個時候冒出一個荒謬的念頭：難道河北這百萬百姓要交給我？

如果是這樣，敢不敢取？

自然是敢的！

李二鳳一瞬間呼吸重了起來，随後自己深呼吸幾下，調節自己的心情。

“您不能一直躺着，我扶您出去走走吧？若是可以，這段時間我願意侍奉在您左右。”

馮小憐轉頭微笑的看着他，這孩子不傻，不僅不傻，還特別精明。已經品出來一些意思了，可馮小憐并不想讓他留下來。

“你上次走的時候我告訴過你，引兵前來吧，打敗了我也收服了這邊的驕兵悍将，要不然你晚上連睡覺都睡不踏實！”

馮小憐這話無疑是對李二鳳猜想的肯定。

李二鳳的心中充斥着狂喜，若是自己真的能得到這一股勢力，就握有問鼎天下的力量，這一股力量和李家無關！完全是屬于自己的！

無論日後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這個時候的李二鳳還很年輕，心中很是激動。

他沒有問馮小憐為什麽要讓自己引兵來戰，這無疑是最艱難的繼承辦法，李二鳳本身就是時常接觸胡人的漢人，對胡人的想法甚是清楚，在草原上誰的力量大誰說了算。

如今放眼天下，也是這個道理。

李二鳳重重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陪您再待一段時間，過一陣子就回去！”

馮小憐點了點頭，在這段時間，李二鳳不僅僅陪伴馮小憐說話散步，他也在觀察這邺城裏面的文武官員，很想在這裏挑中一個與他裏應外合的人。

在李二鳳蠢蠢欲動的時候，馮小憐收到消息，李家父子割讓了豐州給突厥人，突厥人拿到了豐州之後已經退去了。

李家父子這一行為替王世充分擔了大部分的輿論壓力，大家正在罵王世充和朱粲狼狽為奸，這個時候開始罵李家父子骨頭軟。

頂着天下人的罵聲，北方威脅對于李家父子而言總算是遠去了一些，李家的壓力瞬間輕了很多，他們也把眼光從西北瞄向東南，這個時候迫不及待的想要參與到逐入中原的大勢中來。

再不行動，就真的沒資格逐鹿中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