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動心

動心

“我讓你壓力這麽大？”他這句話像羽毛一樣，輕輕落入她耳中。

陸綿耳朵癢了一下，但還是堅強地轉過頭來，嘴硬道，“發生什麽了？我為什麽要有壓力？你指的是什麽？說明白點？”

鐘意深輕笑。她這躲了幾天，現在突然又像激光槍一樣，小嘴恢複日常怼人的利索了。

“沒有就好，幹嘛不喝粥？”

“不想喝，你什麽時候煮的？米都爛了。”她小臉橫着，端着面出來餐廳，吃了起來。

“放了幾個小時了，爛了別喝了。”男人睇了一眼粥，坐在她隔壁，單身撐臉，神色不明地盯着她吃面。

陸綿早已察覺到他的目光，還是裝成一臉淡定，直到吸完最後一口面，她才轉頭對上男人的目光。

“怎麽的？你也想吃？只剩下湯底了，可以嗎？”

男人挑了挑眉，勾唇道，“我是可以，但是湯底是你愛喝的，我不舍得跟你搶。”

陸綿瞥了他一眼。心中詠嘆，這男人的段位真的挺高的，至少騷話這一塊，她是幹不過他了。像他這麽城府深深的人，想搞清楚他的想法，她接下來得禿成什麽樣啊。

請了好幾天假，陸綿手終于不疼了，忙趕着去上班。

一到HR辦公室，蔡湘湘她們就過來關切道，“沒事了吧，老擔心你了。”

市場部的大美女餘思琪剛好過來，看了陸綿幾眼，忍不住問，“你跟鐘總很熟？”

“還好，就家裏長輩認識。”陸綿想到上次被部門同事看到下班後她坐他的車了，她當時也解釋兩家人是世交，剛好順路。事實上，鬼才信。

“世交？那你們就是青梅竹馬咯？”餘思琪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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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綿連忙擺手撇清關系，“沒有沒有。”

蔡湘湘在一邊輕笑一聲，陸綿看過去，她又馬上一臉一本正經。

“那我可是看到幾次，你們一起上下班了哦。 “餘思琪這是在憋大招吧，“你們世交，還住得很近？”

陸綿心裏咯噔一下，只能接下去，“對，住得近，順路，給他交了點車費。“

“哇哦，”另一個同事聽到了馬上湊過來，“陸綿你家底牛啊，麗則別墅好貴的呀。”

“你坐的是順風車啊？“餘思琪恍然大悟，“我也順路，你能不能也帶一下我？我出車費，我還可以幫你出你那一份。”

還沒等陸綿回答，蔡湘湘就一巴掌打在餘思琪肩膀上。

“大美女，你順路就怪了。追你的人那麽多，幹嘛老是煩着鐘意深，他肯定不會理你的。你這追求路線和求搭車一樣，南轅北轍。”

餘思琪嘆了口氣，“那不是沒辦法嘛，我看來看去，還是意深哥哥最好，別人是比不過的呀。他不是不理我，高嶺是他的标簽，冰冷就是他本人。我跟他認識兩年多了，每周的市場報告都是我跟他交涉的，我們合作非常愉快，他對我印象極好，我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的，只是需要再進一步的接觸。這不，剛好有小陸幫我嗎？“

她又不依不饒，“小陸，真的，我這兩天就要搬家了，我搬到麗則附近的一個小區去，到時坐車到公司很不方便，你就幫幫我吧。”

最後，陸綿只能答應了幫她問一下鐘意深，她才心滿意足地走掉了。

餘思琪一走，蔡湘湘就評價道，“走了個周秘，又來了一個，鐘總這人，沒幾層臉皮的女人，還真接近不了。對吧？”說完還斜睨一眼，征求陸綿的意見。

陸綿心間還突然梗上了，口頭上含糊道，“誰知道他的事。”

一直到了中午休息，期間陸綿都有些心不在焉，但她迅速略過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開始考量餘思琪要是真能拿下鐘意深，那她也省事不少了。

這時一個信息傳過來。

【陸延：手怎麽樣了？怎麽受傷的？跟鐘意深打架沒打過？】

【陸綿：去，我都已經好了才問我，不小心摔的呗，不關他事】

【陸延：現在就幫着他說話了，過陣子他賣了你，你就會幫他數錢了】

【陸綿：我賣他差不多，我看只要把他信息賣給那班女粉絲，我就能賺好大一筆！】

【陸延：嘿嘿嘿，這味兒，有點酸了】

笑什麽呢？酸屁！

陸綿沒好氣，把手機屏幕一下子關掉，臉騰地埋進桌面上的軟枕裏。

突然一道清亮的男聲在身後落下。

“怎麽趴在這裏睡？多不舒服哪。”

陸綿直起腰板，轉頭看，是杜墨。

“随便睡兩分鐘，怕去床上睡過頭了。“她解釋道。幾天沒上班，她中午還想補一下工作任務，所以沒去部門的休息間午睡。

“那是我打擾你了，你繼續睡吧。”杜墨溫和道。

“沒事，你找我有事？”

他關切道，“你手好了嗎？這麽快上班。”

“已經好了，謝謝。你找我什麽事？”

“嗯，今天太忙了，剛好這會兒有空，想給你看一下我們拍完的視頻，”杜墨把平板放在她桌前，“我都剪輯好了，給你先看看，回頭我給楊洲。”

陸綿看着視頻，一邊嘿嘿笑出聲來，創意足夠沙雕，拍攝和剪輯效果也極具專業水準。

“拍得真好，不愧是公司的大攝影師。”她由衷贊嘆。

杜墨直視着她笑彎的眼睛，輕聲道，“哪裏，是你好看，怎麽拍都好。“

“太會說話了，你中午是不是喝了食堂的番薯糖水了？你給楊洲看吧。”陸綿揶揄道，将平板遞給他，又轉身就拎出一疊文件，一幅不打算再睡的樣子，纖細素白的手執筆就往文件上圈了起來。

他輕輕蹙眉，這女人油鹽不進啊。

陸綿見杜墨還在身邊沒走，便擡眼看向他，“平板要我轉交楊洲嗎？”

杜墨聽出了一點趕客的意味，悻悻地收起平板，卻又突然想到一件事。

“陸綿，這個周日我們去電視臺采訪周奇導演，你不是她的粉絲嗎？”

她聞言精神一振，“周奇？對啊，他當演員時，我就很喜歡他了。”

“上次聽你說了，這次他的新電影拍攝，”杜墨笑了，“采用了我們的技術方案，所以我們也去錄個采訪回來當産品的宣傳片。”

“好羨慕你們市場部，我也想零距離接觸偶像。”她眼睛裏都掉進了星星。

杜墨邀請道，“我們是團隊過去的，多一個人也沒關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就說你是我助理。”

“真的嗎？可以嗎？就這麽定了，你可不能反悔啊！”陸綿答應了下來。

“那就這樣說定了，周日上午九點電視臺門口等。”

杜墨寵溺地看看笑臉嫣然的她，這才散去心中陰霾，輕快離去。

是夜黑雲遮星。新月慵懶，吝啬地發出微弱的光亮。

原本想加班的陸綿，被鐘意深一記電話一催，只能準時下班。她也想清楚了，現在不是刻意躲避他的時候。相反，她應該心平氣和跟他多多相處，然後再一記悶棍打在他頭上，hetui，讓他措手不及。

“幹嘛這麽早下班，我還有工作沒完。”她叨叨。

男人瞥她一眼，又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要去骨科複診，不根治好，得落下毛病了。”

“就這點破傷，不能落下什麽毛病，”陸綿還是先幫女配安排安排，“對了，市場部餘思琪看到我坐你車了，說她想出錢搭個順風車，她就住在麗則附近，坐車上班挺不方便。就問你願不願意捎一下她。”

鐘意深聽言，将視線轉向前方，看不清臉色，只淡漠道：“不願意。”

“為什麽呀？”陸綿聽到他利落的回絕，心裏咯噔響了一下。

他輕笑一聲，“你還真把我當司機了？這種事還正兒八經拿來問我。”

“我是看她盛情難卻，”她眼睛彎了彎，“畢竟也是公司裏的大美女，你給人家一個機會不行嗎？”

男人睒她一眼，扯唇，“這種事以後你就直接幫我回絕，傻女人。”

陸綿聽到他這句罵語——“傻女人”，馬上聯想起那天吹頭發的場景，“我喜歡上一個傻女人”，臉不由控制地燒了起來。

該死，她差點就破防了。還好她目标感極強，不是那麽容易上套的。

醫院一頓檢查後，确認無恙，兩人在外面吃了個飯才回家。

路上，月色迷離，陸綿欣賞着，也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忘記了白天時的無名煩躁，心情歡樂了起來。

“想不想吃冰淇淩？”她提議，“前面有個超市，去嗎？”

鐘意深睇她一眼，勾唇，“想吃就說，我送你去。”

陸綿覺得好笑，這個人雖然嘴壞了點，但是幹實事都是有求必應，指哪往哪，簡直跟專屬司機似的。想到這裏，她發現哪裏不對，他剛才不是說“你還真把我當司機啊”。

她往他臉上再認真瞅了瞅，覺得他那任勞任怨、專注開車的神情，不是司機是什麽？

她決定再幫餘思琪說說情，“餘思琪搭順風車的事，其實我覺得挺好呀，反正順路，你跟她關系不也挺好的嗎？她還說幫我出車錢，人品真好，這個朋友可以交。她說話很好玩，我跟她一起搭車，還能聊聊天，沒那麽悶。舉手之勞，卻好處多多，你再考慮一下？”

鐘意深剛好在紅綠燈路口停下，轉頭對上陸綿的視線，蹙眉道，“你要給我車錢？”

陸綿本來也只是順着餘思琪的思路講而已，從來沒想過給車錢的，但是被這麽一問，只好硬氣一點了，“是啊，月結吧，可以嗎？”

“可以，順便你把房租也結了。”他笑了笑，看向前方，側臉看上去有點繃緊了。

“對哦，還有房租……”陸綿咽了一下口水，她還真沒想過要租別墅住。

“一個月兩萬，月底轉我微信上。”男人的聲音裏泛出明顯的愠意，修長的手指按開了車窗，吹進來一陣清涼的風，吹着他的燥意。

這麽貴！“我就睡了一個房間，怎麽要兩萬這麽多？”

他轉頭過來，勾唇道，“我是房東，我說了算。這就是市場價。”

陸綿：“……”正在努力思考要怎麽回答。

鐘意深盯着她嘲道，“結不了？那就拿你自己抵扣。”

什麽叫拿她當抵扣？這是什麽虎狼之辭！

不對！陸綿終于回過神來，她找到漏洞了。

“你又坑我！我倆這不是演戲需要，我才被迫住進別墅的嘛。為什麽現在還要付房租了？我連車錢都不用付！這是你應該做的。演戲沒給我錢就不錯了。”

男人哧笑一聲，“你這才想明白？”

“算了，我不幫餘思琪說情了，為了幫別人，還把我的智商搭上了，太虧了。”陸綿洩氣了。

他盯了她腦袋一眼，好像在說：這裏面有智商？？？

這一眼把她的氣又調動起來了，“回去我就把這些錢的事理清，記在合同上，免得哪天被你框了。”

鐘意深啓動車子，落下一句，“盡是你的事兒。”

語氣聽起來就是想吵架。

陸綿怼回去，“怎麽說話呢你？”

他哼了一聲，“不是嗎？難道是我的事兒？”

陸綿想，如果不是你在，哪會有這麽多事？

“要不是你招惹餘思琪，她也不用來煩我，我也不需要幫她，你就說——是誰的事？”

鐘意深剛好在超市停車場停車，聽到陸綿這句話，轉頭看到她一臉檸檬酸，像明白了什麽一樣，心情突然陰轉晴，表情終于舒展了一些。頓了頓，他輕聲道。

“行，确實怪我，你別不高興了。以後誰再煩你，你直接回絕就行了，你沒義務幫她們。”

陸綿聽到這句還有點意外，怎麽吵着吵着，他突然就服輸了。

“我是沒義務，但是我怎麽回絕嘛？都是同事。”

他上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壞笑道，“你的智商對付她們，夠用了。”

都輸了還敢來調侃她！陸綿一巴掌就拍在他肩膀上，但是心情卻莫名好了一些。

他們在超市撈回了一大袋冰淇淩，一到家就攤在沙發上，一邊看動畫片，一邊吃上了。

鐘意深上樓換了一套家居服，回到客廳就看到陸綿的慵懶樣子。她已經完全沒有前不久剛見面時的生疏感，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兒時熟識的、在他面前大大咧咧的女孩。

他也在冰箱裏取出一根雪糕，坐在沙上的另一頭，一邊吃，一邊陪她看電視。

電視裏正播映着《名偵探柯南》，女人目不轉晴，看得津津有味。

“沒想到，我們還能坐在一起看動畫片。”他的語氣中帶着感喟。

她瞥他一眼，笑道，“可不，還一起吃雪糕。我記得以前我媽不讓我吃，暑假到爺爺家玩，我就瘋狂吃。”

很奇怪的是，無論陸綿心中有多少小九九，但是只要他們能像朋友一樣，坐下來好好說話，好好相處，陸綿就會感覺到身心的放松。她不得不承認，以前總能跟他玩得好，現在也能跟他在同一屋檐下和平共處，正是因為兩個人原本就默契相投。

他也笑了，“現在你可是實現了吃冰自由。”

“是，長大就這好處，的确自由多了。我再去拿個甜筒，你要什麽口味的？”陸綿起身往廚房走去。

“哈密瓜味。”男人答道。

“這麽多年，你還是喜歡哈密瓜呢。”她打趣道，拎着甜筒到他眼前。

“這麽多年，你還不是一樣喜歡看動畫片。”男人接過來，回嘴道。

吃了幾口後，他好像想起什麽一樣，突然道，“你還記得，有一年暑假，你要請我吃了一百根冰棍嗎？你好像沒請夠數。”

小陸：司機，先送我去超市買冰~

鐘總：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