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表白

表白

陸綿吸進一口氣，又輕輕呼出一口氣，試圖調整有些緊張的狀态。

“你有沒有喜歡她，我不知道。但是你讨厭我是真的，我是親耳聽到的。”

“我什麽時候說的？”男人的眼神裏寫滿驚訝。

真相已經揭到這份上了，她反而坦然了，整個人的狀态也松弛下來了。這件事她已經逃避過一次了，如今既然決定要面對，就幹脆把全部都撕開吧。

“就是你高二上學期，有一天，我放學了去你教室找你，在門口聽到了你跟範寶星的對話。”

他卻繼續保持驚訝的神情，一臉不可思議。

“你聽到我跟範寶星說了什麽？”

陸綿拿起酒杯，又喝了兩口，放回茶幾上，半杯酒已經快見底了，喉嚨裏微辣的感覺，帶她回到那個刺痛她的傍晚。

那時，她已經上初二了，鐘意深上高二。

經歷過那次意外的擁抱之後，本來她已經很少跟鐘意深單獨相處了。但是這一天，恰好陸延有事不能一起回家，他就讓陸綿自己找鐘意深一起走。

猶豫不定好長時間，她還是跑到了鐘意深的教室門口。

清瘦的少年正在教室裏值日，衛生已經搞得差不多了。他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晖下，比正午的陽光還要晃眼。

要等他走出來嗎？還是進去找他？

正當她教室外猶豫不決時，突然聽到裏面傳來對話。

當時是範寶星先開口的，“鐘意深，那個小陸師妹，我看她最近看你都是眼神閃爍，她是不是喜歡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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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意深沒有回答，空氣好安靜。

範寶星油腔繼續道，“也正常，你可是校草，喜歡你的人那麽多。但我覺得小陸師妹不同，她雖然是初中部的，可是長得也太正點了，就跟個二次元走出來的似的，哇塞！”

鐘意深的聲音悶悶的，聽起來十分不悅，“嘴巴放幹淨點，你都說她是初中部的，就是個小屁孩，懂什麽喜歡不喜歡。”

陸綿心中咯噔一響，誰小屁孩，她怎麽就不懂了！瞧不起誰呢！她鼓着腮，繼續豎着耳朵。

範寶星調侃，“你別這麽認真，我不是開玩笑嘛。你看，我說她一句，你就不高興了。你該不會，也喜歡她？”

鐘意深的聲音發冷，“我不喜歡她。”

範寶星嘿嘿笑了，“我不信，她那麽萌，還那麽喜歡你。你看你就是嘴硬……”

“我不喜歡她，”鐘意深清冷的嗓音愈發堅決，“就是字面意思，不喜歡。你有空做閱讀理解，就應該去刷題，別整這些破問題煩我。”

範寶星誇張道，“我去，你這表情也太可怕了，要是小陸師妹看到，會被你吓死的。”

“那就對了，”鐘意深的語氣裏雖淡然，卻是十分認真，“教人保持距離最好。”

陸綿愣了一秒，旋即轉身，雙腳像踩着綿花一樣，軟綿無力，卻只能快步逼自己離開。

她知道答案了，原來是這樣呀。

他不喜歡她，而且想保持距離。

難怪他不再像以前那麽主動找她玩，原來如此。

自此，陸綿就真的開始逃避鐘意深了，無論少年怎麽找，她都能躲起來，不再讓他找到。如果曾經的陪伴是友誼，那九年不再好好相處的歲月，也足夠殺死跟友誼無關的少女心事。

而曾經心懷的悸動，也會淡的，它們已經漸漸淹死在沒有他的時光長河中，如果不是今天她試着打撈，她差點都忘記了。

回想到這裏，陸綿醒了醒神，對男人簡要複述，“範寶星問你是不是喜歡小陸師妹，你說你不喜歡她，就是字面意思的不喜歡，還希望可以保持距離。你記起來了吧？”

說完這句話，她發現自己并不像當初那麽難受，而且也并沒有想像般那麽難以啓齒。反而有一種解脫和釋然。

但是男人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他居然撲哧一笑，繼而看到陸綿眼中突然的愠色，又忍住笑，手掌揉了揉她的發頂。

“看來是真的傻，我們說的小路師妹又不是你。”

“不是我？”這回輪到陸綿驚訝無比了，逼問道，“你騙我！我明明聽到範寶星說那個初中部的長得很漂亮的師妹，像二次元的萌妹子！還天天跟你混在一起的，看到你就眼神閃爍！小陸師妹！不是我是誰？”

鐘意深再次被她可愛的表情逗笑了，一把攬過她的腦袋。

“二次元的萌妹子，這就是你當時對自己的定位嗎？”

“別按我頭，撒手，”陸綿使勁推開他，還真有點生氣了，“你不要動手動腳，今天先給我說清楚。”

男人扯唇間，眼睛裏好像溢出星星一般。

“範寶星說的小路師妹，是初三年級的那個姓路的，具體名字我也忘記了。她有個親戚是我們班的，就來過我們班幾次而已，是範寶星自己太關注她，才會問這種問題。我确實不喜歡她，我說的都是實話。”

陸綿愣在原地，覺得這個檔口鐘意深不可能哄騙她，但是這個解釋實在難以消化。

男人見她怔怔的樣子，雙手就扣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的目光與他的對視。

“你就是因為這幾句話，躲了我那麽多年？這個懲罰是不是有點重？”

她看向他的眼睛，琥珀色的虹膜被漸張的瞳孔吸收，猶如一潭池水深不見底。

她顫着聲輕問，“你覺得，你對我說出那樣的話，我不會介意嗎？”

鐘意深發現她的眼角已經泛出一點紅，一着急便攬她入懷。

“你這麽在意我，那你當時沒有聽完我們全部對話嗎……”

原來他曾經說出口的“不喜歡”并不是針對她。

她沒有再掙紮，臉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想通過不同尋常的溫度，确定現在是不是夢境。

“沒有，我就跑了。你們還說了什麽？”

鐘意深圈住她背部的手，又緊了緊，不想再放開。

他怎麽也想不到，她當年的逃跑竟是因為那段對話。

那一次在教室值日完，只剩下他們哥倆，範寶星又八卦開來，問他是不是喜歡初三某個路姓小師妹。

鐘意深對他說的女生一點印象沒有，他只淡淡回答：“不喜歡。”

範寶星還說他的表情太可怕了。

過了一小會兒，範寶星又誇張地大叫，“你不會喜歡小陸綿那個假小子吧？”

鐘意深一怔，一時間語塞了。

範寶星樂了，“天哪，你這是害羞了嗎？你真的喜歡她啊？哇草！”

“要你管。”鐘意深沉臉，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範寶星來勁了，“不過陸綿長得比路師妹還好看，可是個小甜豆，啊，真是小豆豆。就是性格跟個男的似的，我都看不出你喜歡這款。不對啊，她也是初中部的啊，比路師妹還小一級，更是小屁孩啊，你怎麽下得了手，啧！”

“閉嘴！”鐘意深一把撈過書包，擡腿就走。

範寶星跟在他背後叨叨起來，“你別跑，好好展開說說，愛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想到這裏，鐘意深才發現，就算陸綿當年聽完他們這些對話，那又怎麽樣？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嗎？

原來他并沒有直接跟任何人說過“我喜歡陸綿”這句話。就算範寶星知道了，陸延知道了，現在陸綿也感受到了他的愛意。

可是，他真的從來沒有說過這句話，就連在展覽門票附上的信紙上，他的表達也是含糊晦澀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說出這樣的一句話，對他來說，居然這麽有重量。他好像一直在守候一個最好的時機，才能将這份心意傳達給她。他不知道這麽慎重是對還是錯，但是，如果不是陸綿現在給他機會，他今天也許只會為這份溫吞而後悔。

他感到陸綿在他懷裏稍稍坐直了點，調整了一下坐姿，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雙手圈住了他的脖頸，軟糯的聲音帶着香甜的氣息落下。

“需要回憶這麽久？到底說了什麽呀？”

她的聲音裏仿佛充滿了期待。

“他問我是不是喜歡陸綿。”鐘意深低聲說話間，聞到了她頭發清香的氣味。

“哦？”女人輕輕一聲，聲調上揚，充滿好奇。

“我說我喜歡誰要你管。”男人輕笑一聲，卻感覺到陸綿好像要掙開他的懷抱了。

果然，她推了推他，低着頭嘟哝，“保持這個姿勢好累啊。”

原來這就是他後來會說的話？這種廢話有什麽好聽的？她突然就讪讪的，覺得這追思玩不下去了。

鐘意深勾唇，見她神色不樂，把她往沙發背上一帶，按住她的肩膀，讓她靠着。她抿着嘴，耳根有點泛紅的樣子，好似有些委屈。

“累了先歇會兒。”他眉眼帶笑。

但是陸綿這會兒的不快更加明顯了，自顧自嘀咕道，“我忘記了，你那時候喜歡的是周藝紗，關初中部師妹什麽事。不過已經過去了，說出來心裏也舒服了，人要往前看。我并不介意什麽歷史白月光的……”

她這調侃還挺大度的，不然呢，能怎麽辦，就算重生一次，他這眼睛長頭頂的人，當年估計也是無法識貨喜歡她。“我不讨厭你，也不喜歡你。”這種話簡直太刺人了。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周藝紗。”男人這會兒也靠在沙發背上，正挨着她。

說完，男人直起身來，給兩個酒杯添了酒，自顧自喝了起來，一會兒杯就見底了。

陸綿也想起身拿酒杯，正在挪身子的剎那，男人一把将她推回沙發背上，溫熱的手掌扣住她的後腦袋。

一個滾燙的吻覆在她的唇上，猝不及防。

她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睜大雙眼，心跳已經蹦到嗓子眼了。

過了幾秒鐘，男人的唇就輕輕地移開了。

她感到他的鼻息落在耳廓裏，像羽毛一樣撓得她發癢，伴着男人的酒氣落下溫柔缱绻的話語。

“我從高一開始就喜歡你，這麽多年來，就算你一直逃避我，我都沒有變過。陸綿，我愛你。”

空氣裏都是聲色張揚的紅酒香氣，還有女人唇上淡淡一抹甜甜的痕跡。

陸綿像沒反應過來一樣，只燙着臉，由着耳朵裏一直在回響這句話，整個人如墜夢境般飄了起來。

下一秒鐘，男人的手掌撫過她的眼，幫她閉上了眼睛。

滾燙的吻又落在她唇上，纏綿不斷。帶着男人缺乏經驗的青澀，想要完全擁有的霸道，還有心疼的溫柔，每一口親密，都想讨要回他們已經錯過的曾經。

作者好激動，男主終于說句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