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35章

這黑霧便如同橫亘在心頭上的一根刺, 不想着的時候倒也還好,但它一蹦跶出來便刺得人心口疼麻,讓人無法忽視, 只求除之而後快。

書房裏的書她大半都翻閱遍了,祖母的手劄不知閱了幾回, 仍是抽不出一點兒思緒。

那莫名出現的黑霧如今随着黑影人漸漸浮出水面, 但那只是浮在天上的風筝, 線到底握在誰人的手裏尚且還不知曉, 便讓人愈發沒有底。

林九樾輕按了一下眉心,稍解愁緒。

抱玉坐在一旁剝着佛手柑,那佛手柑葉呈端印, 葉片展開如佛之手故而得其名,大多作調香之用, 不過其果肉薄薄一片也甚是清甜可口, 抱玉便很是喜愛,林九樾在她的慫恿下嘗過幾口, 覺着有幾分嶺南家鄉的味道,于是也跟着對其多了幾分偏愛。

林九樾抿了一口果肉,随手翻閱着冊子,腦內卻在一條一條過着線索。

那墨跡暈染了大半、依稀辨認出是個“晉”字的紙條, 神出鬼沒的黑影人,被黑影人尋捕的全陰女子, 動機不明尚不知在何處又起了什麽作用的她的族人,以及敗落的郡王府……還有一心要尋找出黑霧真相的程涉川,這條條縷縷纏成了一團, 便像那看不着頭的絲線, 正要順着揪出頭來, 那線卻又引着去了另一根,或者幹脆便斷了。

不過這樁樁件件,幸而也不只她一人在煩憂。程涉川的憂急應是遠不亞于她。

想起程涉川,林九樾随口問道,“将軍的病情如何了?可吃了藥?”

抱玉似是也無奈,“聽抱樸說,郎主一早上便起了,慣常想去梅林裏頭練劍,被抱樸抱真兩個好說歹說才算是勸住了。”甚而還搬出了女郎你呢,後頭的話抱玉沒說,這話若是她說了便是僭越了。

“他這也是過于用功了,這劍一日不練又如何呢。”

這話抱玉是不敢搭的,何況女郎言語裏也帶着些細微的欽佩。

抱玉嘆道,“郎主自幼便是如此,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日日如此,從不間斷。幼時體弱時是這般,後來去了北地,大傷小傷不斷,時常帶傷苦練呢。”

說起這些,抱玉也是心有餘悸。

對此,林九樾也是嘆服的。其實想想他少時病弱,又經了親人那般的變故,若是換作常人,早就自暴自棄了。可這樣一個人,分明是錦繡堆裏養的公子哥兒,又是苦讀經書,又是日日習劍,甚而還上了戰場立了功名,這哪樣說出去都是令人欽佩的。

便是如今,他樣樣都有了,還不曾一日懈怠,甚而甘願淌進黑霧的渾水裏來。且不論他是為了什麽,單這一點,她都願意去相信他的品性。只願他不要讓她失望了。

林九樾擱下書,幫着抱玉一同理出佛手柑的果肉來,“他的熱可退了?”

“還不曾呢,這高熱長久燒着總不是個事兒,抱樸已在煎着藥了,等郎主回來再喝上幾劑許就好些了。”抱玉也跟着憂心,“抱樸抱真敢勸着郎主不去練劍,可朝堂上的事兒卻是沒法插手的,郎主今兒也不曾告個病假,只願不要加重了病情。”

是啊,鐵打的身子這般也熬不住啊。

林九樾沉思,按那話本上說的,世間郎子所迷不過三事,權力、財富、美人。

如程涉川這般,財富是自小坐擁的,美人從不見他沾染,那麽難道是為了權力嗎,可瞧着又不像。

這裏正談論着人,窗外仆從們簇擁過去,程涉川已下朝回來了。

這回郎主生病的事兒不只抱玉自責,程涉川跟前的抱樸抱真更是自愧不已。抱玉是姑娘,郎主許多貼身事宜她不清楚,他二人卻是實打實跟在程涉川身旁打理的,竟出了這樣大的疏漏。

因着這樣的緣由,再顧不得礙了郎主的眼,程涉川一回來,他二人便跟着忙前忙後,一會兒遞個晾好的藥,一會兒捎個溫熱的手爐,惹得一旁的李軻驚嘆不已。

“這兩小仆叫甚名姓?可快歇歇吧,再在他跟前亂忙活,你郎主可就要發怒了。”他調笑道。

抱樸一驚,暗暗觑了一眼郎主的臉色,确實早就不耐了,忙呵腰應道,“見過李将軍,奴是抱樸,這會兒便退下了。”又猶疑着瞧了一眼郎主,“郎主今兒可要和女郎一同用飯?”

程涉川一頓,手輕叩了叩茶盞,瞟了一眼無知無覺的李副将,無奈道,“不必了,擺在亭間就好。”

抱樸應聲,二人躬腰退下,聽門內的李副将頂着個大嗓門驚問道,“女郎?”随即李軻便反應過來,這島上除了那位戴着鈴铛的女郎,還有哪位,上兩回沒眼色提及這位女郎卻觸了虎須的經歷尚且還歷歷在目,李軻這回自然是學聰明了,正要趁着那人未發怒,找個話頭掩蓋過去。

卻聽程涉川置下茶盞,悠然道,“這幾日着了風寒,家下有人擔憂,讓李将軍見笑了。”

李軻一愣,這是在向他解釋方才那小仆的若幹惹人發笑的舉動吧。可怎麽這話語裏,隐隐夾雜着些許炫耀,得風寒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嗎?何況他何時說話這般……說是文鄒鄒也不對,總之聽着讓人別扭。

李軻疑心自己多慮,正了正臉色,壓低聲響,說起了正事,“你着我遞的信我都已辦妥了,放心,都做得隐秘。”

程涉川輕唔了一聲,兩人心照不宣。

現下按着黑影人的招供,全陰女子是個突破口,只女子的生辰八字向來是私隐,天下又這般大,若是一個一個守株待兔,那真是海裏撈針。不若便将這口子遞出去,把水攪得更渾一些,且勿論是那頭自個兒露出馬腳,亦或是真查探出了什麽,總都是線索。

程涉川沉吟了些許時候,出聲道,“再造一些事端吧。”

李軻一驚,擡眼瞧他,“這般會不會牽扯太深了?”

他自是願意扯出黑霧後頭的人,但若人沒揪出來,他們做的事敗露了,怕是也要身家性命不保。

程涉川嗤笑一聲,“那幫人是個什麽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牽扯了自個兒的前程,有誰會真心出力。”

這話說得刻薄,可李軻只得默認。

這京城啊,就是一灘渾水,這渾水還是金銀做的,人在金銀裏泡久了,心也渾了,骨頭也軟了,更是舍不得出來了。這黑霧這麽多年沒個頭緒,縱然有其神出鬼沒的緣故,又何嘗不是因為朝中無人真心出力呢。人人推诿,只顧着享受自己的好日子。世家更是拉幫結派,心思全用在了勾心鬥角上。

李軻嘆道,“罷了,便是為了北地兄弟們的屍骨,我也不該推辭。”

就讓這京城的水再渾一些吧,讓這火燒得更旺一些,燒到京城來,想想貴人們急着跳腳,倒也是好玩。他們急了,這事兒便快解了。

程涉川輕應,他今日瞧着心情像是不錯,平日裏他們談到這事兒,顯而易見他的沉郁,但今日他有耐心許多,李軻聽他出聲道,“做得仔細些,都推到黑霧上便是了。”

李軻一聽,也覺是。

若讓那群草包查到,他在北地的這些年也是白混了。

又談了一會兒正事,兩人移步到了亭間。

寒風烈烈,暗雲低垂,空中下起了雨夾雪,那雪還不待落地便化開,只留下了一灘水漬。

抱樸端着酒,領着女婢往亭間走來,不一會兒菜酒便都擺放好了,女婢們退下,抱樸躊躇着停留。

李軻拿起酒壺,替二人倒好了酒,擡眼調笑道,“你這小仆今兒怎麽回事,這是要留在這兒一同用飯嗎?”

程涉川微疑,他擡眼示意。

抱樸大着膽子,湊過來,輕聲勸道,“女郎說,下雪天寒涼,郎主又喝了藥,飲酒暖身也需适度。”

平常哪有人敢管郎主啊。

今兒早上,他和抱真兩人光是勸郎主莫去練劍那都是鼓足了勇氣,待勸完才發覺自個兒的腿都在抖呢。這回是女郎中午用飯時信口提了一句。抱真可好,他早一溜煙兒沒影了,這話只得他傳了。

郎主分明不是個難伺候的,可這氣勢也着實令人發怵。

這不,郎主這會兒低着頭,面不改色,眼眸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麽,瞧得抱樸的腿又要發抖了。

抱樸等得覺天都要黑了,其實也不過是過了須臾。他忽見郎主展顏一笑,眉眼甚是疏朗,周身冷峻的氣勢去了大半,溫和道,“告訴她,我知了。”

抱樸心內一跳,他還不曾見郎主這般過,随即又聽郎主沉吟了片刻,叮囑道,“你且去顧着女郎吧,這樣寒涼的天裏,小心女郎着了涼。“又問道,”她午食吃得如何?“

抱樸低頭,如實回道,“全備了女郎歡喜的,瞧着女郎吃得也歡心。“

程涉川點頭,終沒有再問。

抱樸轉身退下,他總有一種感覺,若不是顧及到李将軍尚在,郎主怕還是要問上許久,事無巨細地問。

李将軍目睹了全程,眼看着那小仆小步退下,他撇了撇嘴,似是要開口調笑。終是憑着理智壓下,轉而飲了一口酒。

他早說有貓膩,這人還不承認。

李軻接連飲了好幾杯,才算是平息心內的探詢之欲。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