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51章

林暮山在前頭領着路, 這不過是個四進小院,并不大,他走得閑适, 間或回過頭來與林九樾搭幾句話,至于程涉川,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 被他晾在了一邊。程涉川也不作聲, 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聽他二人對話。

林暮山道,“原本我們一早便想來找了你,只是你深居簡出, 我們又一直忙着躲避趙王的麾下,總是沒能找着機會。”

林暮山頭上戴着布巾, 渾身着白, 瞧着像個書生,更加之他周身溫潤的笑意, 和謙和的氣質,讓人忍不住信任。他沒說的應還有,怕程涉川早成了趙王的人,至于林九樾也是立場不明, 這都該是他們考量過的點,林九樾想想也都能理解, 并不放在心上。只心內感嘆,這才是溫和的人吶,從前她怎會覺得程涉川這人溫和呢, 當真是被他蒙蔽了雙眼。

再瞥了一眼身旁, 這人方才臉上溫和的笑意早去了個幹淨, 竟是連裝也不裝一下了。

林九樾笑着應道,“前陣子形勢不明,族兄和阿父阿母的難處我都可想象,說來說去,都是時運的緣故,全不得我們做主。好在目下一切都過去了,能一家團圓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林暮山瞧出林九樾是真心的,愈發羞慚,更覺她是個剔透的人兒,只恨怎得被人捷足先登了。不過,現下裏一切都還沒定下呢,說不得是謠言也未可知,林暮山的心裏又燃起鬥志。

林暮山又敘起之前的事兒,他道,“有一回阿嬷在外頭街道上瞧見了程府的馬車,到底還是沒敢上前去認,只遠遠瞧了一眼,便匆匆往巷子裏避着去了。”語氣裏很是悵惘,似是對那段東躲西藏的時日尚且還心有餘悸。不過,他更多的意願還是在進一步解釋吧。

林九樾都明了,她竭力想要讓林暮山寬心,“原我上回往安泰郡王府去時,車簾被風吹起,我确實瞧見了阿嬷的背影,原以為是眼花了,或是認錯了人,竟沒想到是真的,早知我該早早更了去才是,也不至于讓你們再受這擔驚受怕之苦。”

林九樾說得懇切,她話裏話外竟像是當真覺得他們在外頭不好過,這好不好過都是比較出來的,林暮山心內暗忖,怕是林女郎在程府裏的日子不錯吧。一時又有些摸不準了。

林九樾的這番感慨是他引出來的,林暮山忙笑着寬慰道,“阿樾已說了,都是時運的錯,便是當時尋着了,也未必能有如今的好。”只是陰差陽錯總是讓人感慨的,兩人推心置腹之下面上都帶着些感嘆。

兩人互相寬慰,真是好一番兄妹情深啊。

程涉川聽得心內嗤笑。

林父林母聽了聲響,正從裏頭堂間趕出來,他們滿臉笑意,尤其是林母,掩飾不住的激動,上前便挽了林九樾的手,雖說昨日裏已匆匆見過,大半的激動已化解了,可經年重逢,哪是寥寥數語能撫慰的。兩下裏也不顧及着外人,又是一陣噓寒問暖,說了好些貼心的話,才回過神來,引着往裏頭堂間去。

程涉川也并未打斷,甚而在一旁看着,覺得很是溫暖,這便是家常吧,阿樾難得的小兒女情态全然在她阿父阿母前展露了,心內又是一陣感嘆,他自是不忍打斷,又有一些奇妙的發酸,他二人日日裏朝夕相處,竟還比不得她與她父母十數年未見的情意。果真,血緣竟有這般的作用嗎,甚而那股酸意化成了淡淡的嫉妒,可連他自己都清楚,這嫉妒是沒來由的,是毫無道理的,只能自個兒暗地裏獨自消解。

一時間更定了要想法子迫着她成了婚,情人哪有家人的好,雲雨之歡轉瞬即逝,散了便化成雲化成雨,兩人之間的羁絆太淺,随随便便來個人就能攪散。自然既是家人又是情人的好。從前,都是女郎們往他跟前湊,千方百計的要得了他的青睐,這回卻是他想盡了法子,要得一個名分。程涉川心內唏噓,這也算是因果輪回吧。

Advertisement

他面上早已挂起了尋常溫和的笑意,在林父林母的注視下,他行禮道,“早該前來拜訪的,前陣子事忙,不曾想到伯父伯母竟就在皇城腳下,如今前來,實是冒昧打擾了。”

林母微眯了眼,她早年間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人,富貴公子哥見過,高官富商貧民無一不曾打過交道,似是眼前這位這般氣質獨特的,倒是少見。縱是他笑意溫和,周身冷冽的氣質卻是想掩也掩不住,那是個殺過人見過血的,殺伐決斷已刻在了骨子裏,不過這樣一位貴人願意耐着性子陪笑臉,也是一種敬重了。

林母早隐隐猜到了這位程将軍的身份,也大約能猜得他這般姿态來了是為何事。她這小女花容月貌,性情天真讨喜,男女日日處在一起,縱是中間有女婢奴仆們隔着,哪能不日久生情了去。只是,她心內亦有顧慮。

林母故作不知,只和藹地應道,“程公子這是哪裏的話,那段時日裏是我們都知道的形勢,程公子能替我們照顧了阿樾無虞,我們已是萬分感激了。”絕口不提外頭傳的紛紛揚揚的婚約一事。

程涉川也不意外,他早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能養出阿樾那般靈慧女子的父母必然是通透的,怎會因了他如今的權勢便輕易将女兒許了他,他鎮定道,“說是我照顧阿樾,其實也是阿樾照顧了我不少。實不相瞞,我今日上門,自有拜訪伯父伯母之意,不過,也是想與阿樾的父母一見。”

他說得真誠,态度上讓人挑不出半分錯。

林母一怔,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又聽他很是從容道,“伯父伯母想來也聽說了,阿樾與我的婚約之事在京裏鬧得沸沸揚揚,阿樾是好心,我卻因此累了她的名聲……”

程涉川還未說完,便被林母打斷,“這事兒的前因後果阿樾早與我說了,當時趙王勢大,我們都深受其苦,縱是我不認可這般的解決法子,但說到底事情已然這樣了,又是阿樾自己決定的,便讓它過去吧。想來時日一久,京裏也自然不會再有人記得了。”

程涉川一愣,林九樾是個不将俗名放在心上的,沒想到她的阿母竟也是如此,這倒是難辦了。他正糾結該如何繼續,又聽那礙眼的林暮山竟插話道,“阿樾妹妹果真是個良善的,竟為了旁人将自己的聲名搭了進去,不過好在世人也不都是眼瞎的,自有人能分辨。程将軍也不必太過自責,事已至此,将錯就錯是萬萬不能的,想來程将軍也應不是這個意思,伯父伯母且放寬心,正是伯母所言,時日久了人們也便都忘了。”

他還真就是這個意思!

程涉川在一旁聽得咬牙,林九樾瞧得心內暗笑,難得有這般能看他笑話的時候,她竟有些舍不得就此解圍了。她面上乖巧,卻覺他好像快速瞥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像是看清了她心內的想法,林九樾心內的笑意一收。

本以為今日便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卻見程涉川并無結束的意思,他又向林父林母鄭重行了一禮,道,“說一千道一萬,什麽聲名全然是因了我的私心,其實,我早已愛慕九樾許久,奈何不得其法,才想了這般不入流的法子。自然,一切應遵循九樾心意為宜。”

該他說的不該他說的已是全讓他說了,林父林母皆是一驚,便是林九樾也被他的直接震住了。這人愛在她面前胡言亂語便也罷了,這般的話怎能……怎能拿到她父母面前說,林九樾雙耳發熱,連帶着心內也湧起一陣熱流,一時間竟有些無措。

林母頓了半晌,見所有人都望着她,她亦是有些無措,稍頃,才喃喃道,“這樣啊……”

她又鄭重了神色,道,“自然是要兩情相悅的,我們也不是迂腐的人家,郎子女郎間自個兒瞧得稱意那也是頂頂重要的事。”何止是不迂腐,他們本就是術士,向來游走于世俗之外,更何況他家的情況還要複雜一些,對阿樾不曾盡到養育的責任,哪有多的餘地管束,如今難能團圓了,自然是要縱着阿樾的心意為宜。旁的經了這遭早已是不重要了。不過現下裏,不是問阿樾心意的好時候。

程涉川也知急不來,林母能松了一些口,已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他緩了語氣,又說起了另一樁事,“林氏的族人大都關在牢獄裏,他們中許多人也都是因了被迫的緣故,我自是會極力周轉圓融……”

他還未說完,林父卻像是極不認同,打斷道,“多謝将軍好意。只是他們早已利欲熏心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将其放出來也不過是為禍世間罷了。實在是不必再替他們費心了。”這些年能勸阻的他們早已勸阻了,餘下的說是被迫也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林父瞧着不像是客氣,程涉川又是一愣,時下宗族觀念盛行,他倒是沒想到林父林母已是超脫到了這等地步。又聽林父很是感激道,“程将軍為我們費的心已是夠多了,若不是你在其中圓融,我等也是免不了牢獄之災,至于那些有罪的,盡讓他們去吧,不必再管了。”說至此,他長嘆一聲,想來心內也是不好受。

程涉川應道,“哪裏的話,都是阿樾的親人,都是我應做的。”

甭管他心內怎般想,這般作為林父很是滿意,林母更甚。花言巧語誰不會說,看郎子還需看他為你做了什麽,耗費了這般大的心力,就算是一時興起也是難能可貴了。更何況顯見的,這位程将軍已是陷得頗深了,倒是她的那位好女兒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可別玩弄了他人感情了。

若是作為母親,她實在是沒什麽好挑的了。這位程将軍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甚至還沒了高堂,那自然是遺憾的事,可作為女郎家的父母,又不得不說這也算是一項優勢了,沒有公婆的刁難,這日子實在是舒适。也難怪這位程将軍是京裏這般多女郎心心念念的夢裏人了。不過她瞧着千好萬好那也是不能夠的,還得九樾點頭應允了才是。

程涉川像是不知林父林母心內所想,又微微一笑道,“伯父伯母離了嶺南許久時候,想來也甚是想念。阿樾這麽多年也不曾往家鄉去過,應也是很遺憾的。我想着,若是能應了,暫且訂婚為宜,自然我是想着越快愈好,不過若是阿樾想着婚前四處走走,那也是好的。便是婚後,我已上請了奏折,只留了爵位,餘下的光陰裏也想随着阿樾一同能在天地間逍遙一番。”

這話一出,莫說林父林母和林暮山,便是林九樾,也是吃了一驚。

她當真以為從前他是說着玩玩的,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從前他不過是個閑職,目下裏卻是有功之臣,更進一步也不是不能想的,竟就想着要辭了官去,與她一同做個閑散人。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