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煙被拿掉,唇上餘留着濾嘴的澀味。

傅也盯着她,就像是認不出一樣,眉骨壓低,漆黑眸光像滴上墨跡,暈染不開。

蔣霜忙了大半天,也沒什麽胃口,累得癱在沙發上睡過去,醒來天已經黑了,她聽見黑暗裏窸窸窣窣的聲音,偏頭去看,眼睛适應黑暗,傅也已經醒過來,撐着手從床上坐起來,她不知道怎麽開場,靜默坐了會兒,直到傅也抽了支煙出來。

對視好一會,直到手指頭被打火機燙了下,傅也松開手,火苗熄滅,室內陷入黑暗,對方五官模糊掉,只剩下綽約的影子。

他眨眼,感覺像幻覺。

啪的一聲,燈被打開,白熾燈光明晃晃地照着。蔣霜站在開燈旁邊,将還沒點燃的煙丢進垃圾桶。

傅也反應過來,眉毛不大高興地皺起,打手語問她怎麽在這裏?

蔣霜想了下,回:是你朋友找的我,你情況不好,讓我照顧你。

傅也:你不念書?在這幹什麽?

動作過于用力,牽扯到傷口,他忍耐地扯着唇線,即便如此,态度冷硬又惡劣,如果身體允許,他大概要直接上手攆人。

但,他現在做不到,他就是個病人。蔣霜不打算跟一個病人計較,她倒了水,又按照藥盒上的劑量說明取藥,一小把,全都遞過去。

喝水,吃藥。

多管閑事。

煙抽不了了,傅也随手将打火機給丢了回去,正想躺回去,一杯溫水就已經塞過來,望過來的眼底黑白分明,平靜裏帶着倔意,大有他不吃藥,她就硬塞的意思。

“……”

傅也拿過水杯,吞了一口水咽下去,溫水浸潤着燒得幹焦的喉嚨,他才感覺到活過來,再拿過藥一把吞,用剩下的半杯水送進去。

蔣霜拿過杯子,将藥裝回去,他盯着她,眉頭始終沒放下去,前不久跟他劃界限的人,現在就飄在他跟前,他們算什麽關系?

可憐他同情他?

他不需要。

餓了嗎?昨晚這些,她問,眼睫眨了下。

你回去。傅也答非所問,還是趕人的架勢。

他體質還成,渾身是血地送進醫院,周圍人手腳都在抖,還以為他活不成了,昏睡一天,醒來上身包成木乃伊,明緯丢來兩千塊,養傷修養,讓他好了再過去,沒錢了說一聲就成。命賤,輕易也死不掉,用不着人照顧。

蔣霜還是做自己的,傅也這什麽也沒有,她就隔水熱起打包來的粥,平時幹活習慣了,做事時利落幹淨,粥熱完,洗了水壺,又燒好了一壺熱水。

凳子拉到床邊,充當起桌子,放在他眼前,他視而不見。

對傅也,蔣霜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威脅道:你要不吃,我只好請奶奶來了。

這招是絕殺,傅也再不耐煩,也老老實實将粥給吃完了。

蔣霜不走,傅也也不可能真拿她怎麽樣,他還病着,沒什麽精神,吃完藥更是昏昏欲睡,他倒頭就睡,固執地拿背對着她,肩胛突出,這一場病下來,他好像就剩下刺人的骨頭。

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時腦子像灌鉛一樣不清不白,他撩開眼皮,被照進來的陽光刺了下,白光漸漸散開,已經是大中午,他想到什麽,僵硬地扭過頭,床邊的凳子還在,吃過後的餐盒已經被收走,取而代之是一杯水,以及放在紙巾上的一小把藥。

屋子裏幹幹淨淨,不像前幾日的樣子。

蔣霜已經走了。

這是已經預料到的結果,并沒有顯得多難以接受,胸口裏像燒過的荒地,幹焦得很,他倦怠地閉眼,連水也懶得去喝,靜默許久,他不太想承認有種不切實際的期待,他抿了下因幹裂而粘黏的唇,喉嚨幹癢,想咳嗽,他給忍住了。

躁意越來越濃郁。

直到一個單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手裏提着購物袋,買了些東西,其中還有一個小鍋,先去了趟廚房,再過來時購物袋輕了不少,剩下的是一些水果跟面包。傅也不想承認,但他的确在剛才呼出了口氣。

兩個人的視線撞上。

傅也目光怔愣,蔣霜指向他放在矮凳上的錢包,錢是他的,她從裏面拿的。

問清楚了這一點,似乎就沒什麽可再說的,至少他沒想到,就支着身子坐起來看着她忙來忙去,最後她停在他眼前,下巴點了點藥跟水:吃藥。

這次沒費什麽力氣,傅也直接把藥給吃了。

面包給傅也先墊吧肚子,她起身去廚房下面條,最簡單也是最快,開火燒水,水開後下面,湯底清淡就好,沒幾分鐘,面撈起來,端了過去。

有兩碗,兩個人相對坐着,傅也早餓了,低頭大口吃面。

他聞到蔣霜身上洗潔精的味道,是面味兒掩蓋不住的,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她的手,外套上,手臂位置有一圈濕掉了。

蔣霜洗了一上午的碗筷。

她睡不着,索性出去走走,準備買點吃的再回來,路過生意好的餐館,抱着試一試的心态進去,店裏的确缺人,一盆的碗筷堆着來不及洗,她搬個凳子坐下,戴上手套,手腳麻利地洗起來。錢不多,她也不挑。

工錢當天結算,拿到手邊的感覺很不一樣,這二十塊是她賺到的第一筆錢。

老板看她幹活認真,讓她後面幾天都過去。

蔣霜白天出去做事,到飯點準時回來,就用她買的小鍋,煮兩天面條後,意識到再這麽吃下去就是虐待病人了,從外面帶飯,自己炖了條魚,出租屋裏,第一次吃了頓像樣的飯。

鍋端出來,熱氣撲面。

傅也燒已經退了,中途還去換了次藥,只是右手綁着行動還不太方便,他用另一只手拉過破茶幾,蔣霜讓他找東西墊一下,他從櫃子裏随手拎了房東留下的書出來,她愣了下,但鍋是燙的,只好放下去。

蔣霜手藝是練出來的,炖個魚很簡單,魚湯雪白,舀給傅也補身體。

這幾天,莫名有些漫長。

就像是他們已經這麽生活許久了。

吃過飯碗筷洗幹淨,擦桌子時,蔣霜才注意到墊鍋的書是初一的語文課本,缺損少頁的,寫在上面的字跡歪歪斜斜,像鬥大的蝌蚪,她做完事無聊随手翻起來,自己距離初一已經好幾年,挺多課文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模糊記憶。

傅也起身在屋裏活動身體,目光落在她翻過的書頁裏,就這麽有一眼沒一眼看起來。

其中有一篇叫《在山的那邊》,蔣霜在上面停留的時間有些長。

小時候,我常伏在窗口癡想——

山那邊是什麽呢?

媽媽給我說過:海

……

可是,我卻哭着回來——

在山的那邊,依然是山

山那邊的山啊,鐵青着臉

……

蔣霜覺得沒什麽意思,合上書頁,丢在一邊,注意到傅也看過來的目光,她扯過話題:我沒看過海。

傅也在床邊坐下,長腿随意地支着,他回:你應該去看一次。

蔣霜頓了下,整個人往後靠,她有些出神地想,沒有用的,山那邊還是山,沒有海。

她過了十幾年的好學生生活,做題學習幾乎成為她刻在骨子裏的本能,突然中斷下來,怎麽也不習慣,她只能找更多的事給自己做,傅也靠在床邊,問她怎麽沒帶書,平時不是書不離手,在哪都能做起題來。

蔣霜已經接受事實,但現在也能坦然回答,既然不準備上大學,高考就失去了意義,她現在只要等高三結束,拿到畢業證就好,結婚,生孩子,做這裏女性都會做的事。

傅也想到陳政,這個答案并不意外,他見過的不讀書的,中途辍學的人比比皆是,答案不外乎兩個,讀不進去以及家裏沒錢,陳家,有兩個待考生。

他反應平淡,甚至沒多少反應,讓蔣霜感覺很好,忽然願意多聊幾句,但不是聊自己,她問出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為什麽不配一個助聽器?

傅也反問:為什麽要配?

似乎就沒想過這個問題,在別人看來的缺陷,他不以為然,他不需要聽到世界的聲音。

蔣霜被噎住,卻又能理解。

兩個人都不是會聊天的人,說幾句就已經止住。

傅也傷口需要換藥,現在用不着去醫院,在家裏就能換,他右手傷着,上藥就落在蔣霜頭上,這時候顧不上男女有別,洗幹淨手,一點點揭開纏繞的紗布,她看到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猙獰難看,橫亘在胸口上,不難想象當時血肉翻飛的畫面。

這具身體傷痕累累,新舊交替,破破爛爛的玩偶,他是從拳腳裏長大的。她看着,突然覺得挺難過的。

傅也感覺到涼意,上本身什麽也沒穿,就下面套着休閑長褲,他偏過臉,視線移開,下颚線繃得緊緊的。

喉結無意識地滾動了下,有種無法緩解的渴意。

直到冰涼的東西觸碰到皮膚,他本能地動彈了下,又忍住,就這麽僵着,拉長脖頸,企圖靈魂脫離□□。

蔣霜藥上得小心,全神貫注,所以并未看到那只已經紅透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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