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逐漸離心的團隊

逐漸離心的團隊

“池塘裏住着小青蛙，呱呱呱呱呱~”

“綠色的皮膚沒尾巴，呱呱呱呱呱……”

應銘等人靠近愉快哼着歌，嚴厲管着人的女孩，程葵小心伸出一根手指，朝前方伸去。

在觸碰到女孩的前一秒，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外人到來的姜曜回過頭來，面帶微笑。

“嗯？”

程葵腼腆地笑了笑，小聲道：“有一點事，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幫忙？”

姜曜眨了下眼睛，又發出了疑問的一聲“嗯”。

張家河看着面前這個大眼睛，面容青澀的小女孩，一絲自信緩緩自心底浮上水面。

雖然這個女孩怎麽看怎麽詭異，但從進來開始的種種表現來看，她實在是幼稚好說話啊！

這樣的小女孩，最好哄騙了。

于是，從進本開始就沒有對破解這個世界做出任何貢獻的中年男人上了，露出自以為和善的笑容。

“小妹妹，我們……唉，可算理解你的難處了！”

姜曜：“O-O？”

應銘、程葵有些傻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張家河。

什麽開場？什麽操作？

Advertisement

張家河保持着自信，皺眉搖頭繼續表演，“才來一天，就快被……保衛科那個逼死了。”

姜曜：“O0O！”

“這個人，實在是太過小肚雞腸，為人太狹隘自我了！”

姜曜：“~\\O0O/~！”

看着女孩放光的雙眼，張家河心中底氣更足了，繼續侃侃而談：“我會看幾分面相，見他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心術不正，刻薄寡情，不是好相與的，如今看來果然如此啊，那些塗鴉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畫的，實在是大快人心！”

他斷在這裏，還豎了個大拇指，眼神熱切地看着姜曜。

好了，現在該你問我了。

正如他所料，好哄騙的女孩果然上鈎了，撫掌附和：“是吧是吧！終于有跟我想法一樣的人了！你這麽生氣，他肯定也對你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吧！”

張家河立馬順杆往上爬，一臉義憤填膺。

“可不是嗎，這小夥子，因為昨天我們小程昨天跟你說了……”他露出一個你懂的眼神，點到為止，“就記恨上我們了，竟然私底下拿走了我們的器材包，害得我們都無法進行正常的拍攝工作，你說氣不氣人？”

“天吶！”女孩滿臉震驚，震驚到都捂住了嘴巴，“怎麽能這樣！”

張家河再嘆：“誰說不是呢，要是下午三點前不能讓他把器材還回來，我們的工作就要被他攪黃了……”

女孩痛心疾首，捶足頓胸，“真是太卑鄙太無恥太下流了！”

“我們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怎麽辦好啊……”

“真是超級變态垃圾！”

“得把器材拿回來才行……”

“多麽惡心神經窒息啊！”

“……”張家河的腦門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O_o？”姜曜看他。

張家河着急，怎麽又不按常理出牌了呢！

他嘗試暗示對方：“嗯？”

“o_O？”姜曜再看他。

對方好像完全沒聽懂，張家河無奈至極，只好攤開來說：“既然我們都有共同的敵人，不如聯合起來，把這件事給他抖出去，讓他聲名掃地。”

“哦——”

搞定。

見女孩終于明白過來，張家河松了一口氣，重新露出笑容：“不如我們現在就去保衛科？”

誰知女孩眼睛一眨，拒絕了。

“不行，我現在走不開哦，要監督小胖子減肥呢。”

張家河：“……那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等一會兒沒關系的。”

女孩擡頭看了看天，又低頭皺眉想了想，掰了掰自己細細的手指頭，掐指一算，認真地看着張家河道：“今天不行了。”

張家河這次真的急了，嗓門都大了三分：“怎麽就不行了呢？”

“因為……”女孩長長地嘆了口氣，背過身去留給他一個蕭索的背影，幽幽道，“我日觀天象，發現今天犯小人，容易被人利用。”

張家河的腦子緩慢地轉了轉，還沒轉過彎來，應銘和程葵終于看不下去了，一左一右架住張家河，一邊跟姜曜道歉一邊踩着風火輪帶人離開現場。

逃出一段距離後聽到女孩對小胖子的諄諄教誨。

“你要是不好好學習，以後也只能成為像剛才那種愚蠢的成年人……”

遠處，張家河的臉完全醬化，面無人色。

兵分兩路結束，五人再次集聚在一起。

因為張家河情況明顯不對勁，趙澄櫻二人先問了三人組這邊的情況，應銘顧忌着中年人的面子沒有把經過說出來，只說方式不對，無功而返。

“我、我們這邊解、解決了一個麻煩！”何威威太激動了，難得搶在趙澄櫻面前開口。

應銘好奇地看着他們，“怎麽說？”

只見趙澄櫻瞪了何威威一眼才道：“我們借到了一天的房租錢……”

在衆人眼神亮起時，她迅速補充：“當然，僅限于我和何威威，雖然我們很想帶上你們兩個，但你們也應該理解，一萬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是的，從玫瑰園離開後，趙澄櫻就叮囑何威威對其他人要說只借到了一萬。

很簡單的道理，如果報出兩萬，他們勢必會被其他兩人綁架，拿出所有錢給四個人交房租，讓自己的明天又沒着沒落。

憑什麽呢，當時沒人願意去，她頂着巨大的風險搞來了錢，卻又得和這些人分享。

張家河失望了一會兒，很快振作起來，問：“你們這錢是跟那個——”

“噓。”趙澄櫻打斷他，“你自己心裏知道就行了，如果這件事洩露出去，我們就把他們得罪死了。”

張家河只能閉上嘴巴，不過眼底也燃起了一絲火苗。

如果他也能借到錢，那麽今天拿不回器材包，應該也沒什麽關系了……

應銘顯然也是這麽想的，當即道：“那這樣，我們先分開試着去籌錢，你們可以休息一下。”

趙澄櫻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在小區綠化區域角落找了把長椅坐下來捋這一天來發生的所有事情，何威威坐在她旁邊，目光呆呆地看着前方。

程葵沒有留在原地，她往姜曜所在的方向張望幾眼，最終下定決心去了一趟超市。

很快的，她拎着一兜子糖果回到5棟樓下，姜曜和小胖子都沒走，還在那兒揮汗如雨運動。

“給你們……”

程葵把價值超過一百的糖塞到姜曜懷裏，咧開感激的笑容，“謝謝。”

好女孩！

姜曜低頭看看購物袋裏五顏六色的糖果，再看看臉頰泛紅的程葵，微微歪頭，發出邀請：“你想不想成為業主？”

程葵一愣，然後大驚，連連搖頭：“不不不不——”

一連四個不，可謂是對成為業主一事抗拒至極了。

姜曜卻很認真，又問了一次：“真的不要嗎，我們小區在這一片很有名的哦，好些……想進來的都還進不來呢。”

程葵把頭都搖成撥浪鼓了，無論怎麽樣，成為常駐民這種事也太可怕了，她不要日日這樣提心吊膽。

“我只想完成工作後回家……”

見她完全不考慮和自己成為鄰居，姜曜也不能強人所難，只好放棄了。

“好吧，你不想的話就沒辦法了，接下來……嗯，兩天時間，歡迎你常來居委會玩。”

這次程葵點頭了，然後揮手朝她告別，一手托着沉甸甸身上的器材包飛快抛開。

剩下姜曜不解地看向小胖弟弟，“我們小區不好嗎，她為什麽不願意加入？”

小胖弟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憨憨一笑心直口快。

“可能是她不想給你當小弟……”

“你說什麽？”姜曜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小胖擦了第二把汗，火速改口：“肯定是她也覺得咱們小區的物業不行！太過垃圾！”

姜曜點點頭，十分滿意。

“沒錯，這些物業确實……”她眼中暗芒閃過，“該整頓整頓了。”

程葵回到趙澄櫻兩人所在的位置時，發現何威威和趙澄櫻幾乎貼在一起坐着，趙澄櫻在笑，何威威也面含笑意，兩人聲音很輕，像在說什麽悄悄話，難得融洽。

見到她回來，兩人停止交談，趙澄櫻笑着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程葵什麽時候見過趙澄櫻這麽親切的樣子，心裏隐隐有些發毛，猶豫了一秒才邁開腿。

“我們正商量着去居委會，問問是不是有相鄰的房子可以租給我們，之後兩天也更方便照應。”趙澄櫻解釋，“你的位置固定在5棟，我們會優先選擇5棟的空房。”

程葵驚訝地看着趙澄櫻，想不明白剛才那些話是怎麽從面前這個精明無比的人嘴裏說出來的。

居委會真的會給他們挑選房子的權力嗎，想想都覺得不可能好吧，趙澄櫻怎麽忽然降智了？

不過看何威威滿臉期待的樣子，程葵也不好掃興，只拿應銘兩個人當借口，轉移了話題：“不知道應銘他們那邊進展怎麽樣，是不是借到錢了。”

趙澄櫻捏着手機的手指蜷緊，熄滅的屏幕倒映出她一瞬間繃起的下颔線。

目光穿過前方建築，虛幻地落在1棟方向的程葵只聽到她輕松的聲音，“物業那邊開出了明确的贖身條件，居委會也開出了明确的收留條件，兩者都證明我們目前的路沒有走錯，在錢這方面是有空子可鑽的，相信只要應銘他們願意承擔風險，也可以有一個好的結果。”

程葵點了一下頭。

她是沒有這麽樂觀的，不過如果這樣說能夠讓大家更加精神，那她很支持趙澄櫻與素來表現違和的樂觀。

實際上，應銘那邊的情況确實不太好。

分開後，他們先是坐電梯直升十三樓，發現怎麽都找不到玫瑰園的入口，商量過後又坐電梯下去，從樓梯開始一層一層往上爬，好不容易瞅見那條不一樣的樓梯了，登完所有臺階又發現籬笆門緊緊關上，上面還挂了一塊牌子——謝絕訪客。

規則十五可是很清晰地寫明了——玫瑰從不吝于散發芳香，供人觀賞，但請注意把握分寸。

人謝絕訪客了還強闖，肯定不算有分寸。

那能硬闖嗎？或許能，但兩人都不敢嘗試。

回到十三樓，應銘提出了分頭行動的想法：“我想，既然都已經要開口借錢，不如借到位，把接下來兩天的租金都借到。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就要借兩萬，難度太大，不如分開，各憑本事來。”

張家河不想跟應銘分開，應銘或許能借到一萬，他卻不一定，如果跟着應銘，只要他臉皮厚一點，也能分到五千。

應銘看出他的小算盤，走過去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老張啊，向上面那位那麽大方的人可不多見，非親非故要借五千也不容易，如果我們兩個在一起，只能借到五千，到時候怎麽分呢？”

張家河沉默了。

不得不承認應銘說的也很有道理，如果只能夠租一間房，那分配又成了難題。

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也許趙澄櫻的順利才是偶然，他們找其他人，能不能借到五千還真是個未知數。

“好，那就分開吧。”張家河權衡再三點頭應了，不過提出了一個要求，“我要先選人，那個在社工站的口罩男，我先定了。”

如果說這個小區裏還有誰看起來比較安全，那就是這個阻攔過應銘往前走，也幫忙遮掩過應銘存在的口罩男了。

雖然何威威說他也有古怪，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應銘臉色難看，似乎覺得他這樣搶先指定人選很不要臉。

這次換成張家河去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小應，你年輕有本事，我不如你啊，讓哥一次……”

應銘閉了閉眼睛，從嗓子眼裏擠出聲音：“行。”

張家河捶了捶他的胸口，不再耽擱，快步前往社區工作站。

而在他身後，應銘臉上所有的隐忍與不忿齊齊褪去，只剩滿眼的算計。

社區工作站門口，張家河探頭探腦地張望了幾眼，很順利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因為社區工作站氛圍和物業的都很差，張家河不想進去，便揚起笑臉，朝對方用力地揮了揮手。

“兄弟，兄弟，出來一下！”

他揮得很賣力，只是過了足足一分鐘，小小的工作站內也沒有走出來任何一個人，他們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門外的人，自顧自做自己的事情，包括戴着口罩的男人。

張家河慢慢放下手，表情有些凝重。

他确定，那個口罩男剛才看到他了。

掙紮了一會兒，張家河把心一橫，一頭紮進大門，直接走到對着一疊資料翻看的口罩男旁邊。

“你好，我……”

話沒說完，低着頭的人便轉了過來，目光冰冷地看向他逐客：“請你離開。”

帽檐下的眼睛不帶任何情感，冷漠得可怕，完全看不見應銘口中那個會幫人規避危險的好心人模樣。

張家河心一抖，是很想立刻離開，但他已經得罪了姜曜，要是連面前這個機會都抓不住，那他還能去哪裏借錢呢，一直等到玫瑰園再接受訪客嗎？

那要是明天才會開放怎麽辦？

不能放棄，至少不能被說一句就放棄。

張家河拿出早年開小吃店跑手續時的姿态，低聲下氣請求：“實在是有萬不得已的急事，否則也不會在你上班的時候前來打擾，能不能給我兩分鐘的時間，我們出去談談？”

傅醒餘光一掃，瞥見四周看似在專心工作，實則都把耳朵豎起來了的同事們，起身大步出門。

張家河心中松了口氣，趕緊追出去。

傅醒一路走到距離辦公室二十米開外的梧桐樹下才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小跑而來的張家河。

後者在他身前兩米處剎車，仰頭看着他。

之前還沒有什麽感覺，和對方面對面站着，張家河感覺到了無限大的壓力。

壓力不單來自于身高差距，更多還來自于對方的氣場。

面前這位給人的感覺和姜曜的詭異、月亮的淡漠和沈當龜的尖刻都不一樣，而像是一臺用于安檢的掃描儀，出現任何一點異常，都會被高亮圈出或者鳴笛警報。

不能出錯。

這四個字在張家河心頭飄過，本就僵硬的身體又繃緊三分，一口兄弟在嘴邊，怎麽都喊不出來了。

“你……”張家河硬着頭皮開口，“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幫忙？”口罩後的嘴唇動了動，吐出一句令張家河摸不着頭腦的話，“是幫忙，而不是道歉？”

張家河還沒反應過來，對面的語氣已經從原本的不悅變為了厭惡。

随着對方越發冰冷的口吻，張家河的心也在一點一點下墜，最終落入深潭，涼意擴散到四肢百骸，凍得他渾身麻木。

那小女孩告狀的速度，居然這麽快……

“惡意揣測他人在先，激起他人仇恨情緒，教唆他人與人争鬥為自己謀利在後，你有多厚的臉皮，才敢來我面前求助？”

“立即離開！”

“無論你遇到了什麽困難，工作站都不會再對你施以援手。”

不再施援……

離開……

張家河渾渾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集合點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才一個激靈，從崩塌的精神信念下爬出來。

他的眼神逐漸聚焦，看清了面前三張擔憂的面孔。

“呼——”他還魂似的，用盡全身力氣吐出一口氣，重重坐在三人讓出來的長椅上。

他這樣子明顯是不順利，甚至還遇上事兒了，其餘三人不好去問他進展，只旁敲側擊問他怎麽一個人回來，不見應銘。

“……玫瑰園謝客進不去，我和應銘就分頭招人借錢了。”張家河現在是一個萬個後悔，早知道會是這個下場，他怎麽都不能和應銘分開。

要是應銘借到一萬還好，要是借到五千，那他真的會吐血……想到這裏，他陰暗地開始祈禱應銘也無功而返，這樣就算都借不到錢也找不回器材，他和應銘兩個今晚在外面也能有個照應。

“我問問應銘那邊的情況吧。”趙澄櫻當着衆人的面拿出手機，點開群聊。

趙澄櫻：你那邊怎麽樣，有進展嗎@應銘

應銘隔了差不多五分鐘才有回複，發了個哭泣表情，還不等張家河高興起來，他緊跟着又發了一條。

應銘：都快給人跪下了，目前湊到了兩千，我再努力一下

趙澄櫻：注意安全，實在不行回來大家再一起想想辦法

應銘：OK

趙澄櫻收起手機，朝其他人聳聳肩，道：“就再等他一陣吧。”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是張家河人生中最為漫長的半個小時，他的心在祈禱應銘撞大運借到一萬和從現在開始一分都借不到之間徘徊，內心焦灼且痛苦。

期間趙澄櫻還跟房間就在5棟的程葵借了個衛生間，兩人回來後陪着張家河和何威威等了差不多十分鐘，應銘終于回來了。

他喘着粗氣，一到集合點先對急欲開口的張家河做了個停的手勢，快速沖到程葵面前，伸出三根手指，“能不能再借我三百，借我三百，我就湊齊今晚的住宿費用了！”

一時間，張家河的心墜入冰窟，冷得厲害。

只剩……只剩他一個人了？

張家河眼圈泛紅，恨不能撲上去打掉應銘伸出去的那只手。

但他也直到自己不能，要是真的這麽做了，就真的要被暫時渡過難關的其他四個人徹底放棄了。

極力壓抑住內心的嫉妒與痛苦，張家河強行擠出笑容，對應銘道賀：“恭喜啊，你跟誰借到的啊，能不能傳授我一點技巧？”

程葵也面露好奇，趙澄櫻那邊是遇到富裕的大善人，應銘這個錢明顯是湊出來的，他就遇到了這麽多願意施舍的好心人？

應銘撓了撓頭，一一回答：“借款人我不能明說，和小趙他們那邊一樣，我這邊也被要求了不能往外說，至于技巧……俗話都說女孩面皮薄好說話，我無恥了一把，專找年輕的小姑娘求助，一百兩百湊上來的。”

張家河心中的火燃燒得更加猛烈了。

年輕女孩再怎麽面皮薄好說話，也就是應銘這種年輕英俊的小夥子能騙到錢，他這個年紀，一靠過去對方就得懷疑他別有所圖……這種模式不好複刻不說，就看應銘沒湊夠數就回來了這點，想來整個過程裏也不是一帆風順的。

那他要怎麽辦？

那邊應銘已經收了程葵的三百，喜滋滋地和剛從口袋裏掏出來的一卷錢疊在一起，當着衆人的面數了一遍，數完後說了一句正好，又妥帖地收了起來。

張家河的腦子裏快速飄過一串數字。

程葵手頭的五千除開她個人在超市的花銷，分別給了他們四人五百就是兩千，然後又給了應銘三百，應該還剩兩千五左右，如果他管程葵把這剩下的錢借過來，他只要再湊兩千五就夠了。

如果把這兩千五的借款任務分散到每個人頭，那就是每個人借到五百，就能湊到他今晚的住宿費！

打完算盤，張家河厚着臉皮提出了自己想法，現場四人的臉色自然精彩紛呈，可能直接拒絕嗎，當然是不行的。

程葵捂着自己的口袋，勉強笑道：“湊房租是最後的退路，或許我們能在下午三點前找回器材呢，也不用這麽緊張，這樣，我先去社區工作站找找——”

“不能去！”張家河大聲打斷她，呼吸跟着急促起來，再次強調，“不能去！”

程葵一臉錯愕，“為什麽？”

應銘開口：“老張，你去跟工作站那位借錢……發生什麽事了嗎？”

張家河知道這事兒不說不行了，只能咬牙切齒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最後還總結：“口罩男已經被那個詭異的丫頭挑唆，以後都不會站在我們這邊了，大家還是別對他太放心的好。”

其餘四人陷入沉默。

程葵把最後一條規則在心中默默背誦一遍，然後不知道怎麽的，就想到了規則十三。

——務必謹記你是一個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堅決不做存在道德瑕疵的事。如果已經做了，請确保你的罪行足夠隐秘，不被發現。

所以有沒有可能，張家河的遭遇不是因為傅叔叔的不可信任，而是因為他做了哄騙利用他人這種存在道德瑕疵的事呢？

這個念頭在心裏轉了轉，程葵看着張家河那張已經找不出剛進怪談世界時大方和氣的臉，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她不要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有、有道理。”何威威心裏頭那個煤氣罐的坎兒還沒過去，贊同了張家河的言論，“不、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趙澄櫻低垂的睫毛顫了顫，擡頭對上應銘的視線，随即移開視線。

趙澄櫻站直身體，撥了撥長發，道：“這樣，時間還算充裕，你們剛借過一輪錢，也應該先休息休息，咱們先試試重新找回器材這條路，畢竟找回器材才是最穩妥，最萬無一失的。”

這話張家河還是認可的，只是對結果不抱期望。

何威威欲言又止地看了趙澄櫻一眼。

在他看來，如今最穩妥的方法是立即去居委會租下兩天房子，等到三點失去攝影師身份後正好可以待在房間裏閉門不出，一直茍到游戲結束。

不過他不敢說，因為提出這個建議的是趙澄櫻，他靠得人家才拿到的房租，不能唱反調。

事情就這麽定了，五人前往門衛室，打算從沈當歸這個硬茬開始，再說說軟話。

還沒走到門衛室，在2棟走向大門口的綠化林道中迎面撞上一個颀長的身影。

來人披着件保衛科制服，飛揚的眉尾微微耷着，臉色難看，氣質陰郁，不是那個難搞的沈當歸又是誰？！

就一條兩米寬的路，兩邊同時停下，眼對眼看着對方。

“你們這方向……”沈當歸先開了口，“來找我啊？”

五人不知道他這回開得什麽款的嘲諷，沒敢亂接話，心思急轉，尋找着合适的切入口。

沈當歸又開金口：“想什麽呢，還指着我給你們找你們丢的東西？”

一句話把衆人的心都提起來了，張家河實在着急，沒按捺住壯着膽子問：“……可以嗎？”

聽得趙澄櫻在心裏直翻白眼，這麽問肯定還是會被拒絕加嘲諷再加蔑視啊！

她正要補救，卻聽男人語調拖長嗯了一聲，手指擡起輕撫下巴，道：“也不是不可以。”

……什麽？

衆人紛紛驚愕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這人為什麽忽然改了主意。

當然，下一秒他們就明白了。

只見沈當歸一改剛才的陰沉模樣，露出和善的笑容來，吐字清晰：“不過求人辦事，總得讓對方看得見誠意，你們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