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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方缭醒着的時候,沒喊過一聲冷,睡着了以後,倒是很會尋找熱源,把一雙冰冰涼的手探進鶴氅之中,含糊不清地嘀咕一句:“哥哥真好。”
聲音軟軟的,倒像是在撒嬌。不管“哥哥”是誰,一定是方缭十分信賴的、親近之人。
韓非輕輕地拽了拽鶴氅,将方缭也裹進去。
跳躍的篝火發出輕微的噼啪聲,負責守夜的侍衛強撐着睡眼,又向火中添了一些枯枝。
雖然有個山洞可以避風,但沒有帳篷,還缺少禦寒的衣物,在山中過夜絕不是什麽美好的經歷。
地表的濕氣泛上來,凍得人全身骨頭疼。那十幾個傷員,都被安置在相對幹燥的位置,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魏無知的師父冒着雨找過來,救他們脫困,分給他們食物。他們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撐到現在。
這次游獵,後文彬瞧不上那些山雞野兔,不讓獵。他們追逐着一只狡猾的紅狐貍,來到這處山洞前。幾個纨绔子弟都好面子,三言兩語,就開始打賭——敢不敢追進山洞,捉住紅狐貍,居然成了勇氣的證明。
後文彬最愛逞強,第一個進入山洞。作為後文彬的随從,他們只能走在最前邊,就像一腳踏進了一個噩夢,插滿尖刺的陷阱,突然自動落下來的石門,會射箭的偃甲人,會爬出毒蛇的通風口……
只有魏無知的侍從,幾乎沒有傷亡。他從一開始,就走在最後,不争不搶。被後文彬嘲諷了好幾句,這個嬌生慣養的小郎君,也來了脾氣,他冷笑一聲:“這山洞不對勁,小傻蛋才往前沖。”方缭不許他随便進入洞穴,怕有瘴氣。但是大家一起游獵,就該同進同退,他一個人留在外面,也不妥當。
他說這話的時候,根本沒有過腦子,沖在前邊的纨绔,一個不落,全部躺槍。
于是,魏無知被群嘲了一路,結果,大家遭遇毒蛇的襲擊,發現只有站在魏無知的身邊,才能安然無恙。那些蛇,不會靠近魏無知。于是,他成為所有人的主心骨,并且不負衆望,組織功夫好的侍衛,用比較小的代價,試探出相對安全的位置,和不再觸發機關的方法。
衆人一直沒有找到另外的出口。
後來,火把燃盡,在黑暗的石室裏困得久了,又冷又餓,有的纨绔已經開始哭哭啼啼。魏無知卻表現出一種超乎尋常的冷靜,他一點也不慌亂,篤定地說:“我師父會來救我們的。”
後文彬可沒那麽樂觀,他有氣無力地靠着石壁,“這種鬼地方,誰能找得到?找上十天半個月,咱們早就渴死、餓死了。”
魏無知沉默了一會兒,仍然信心十足:“師父不是普通人。別人或許找不到,他肯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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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纨绔都非常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師父,才能讓魏無知擁有如此充足的底氣?直到石門被砸開的那一瞬間,長明燈的光芒,将那人修長的影子,投進石室,成為黑暗中唯一的光。
只是一個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的俊秀書生,淋了雨,衣裳微皺。但方缭身上那種柔和卻不失強大的氣場,沉靜從容的風度,莫名讓人感到安心。他還特意煮了一些姜湯,給衆人驅寒。
黎明将至,後文彬凍得睡不着,餓得心發慌。他朝篝火邊挪了挪,別扭地瞅一眼魏無知。
有師父罩着的人,就是不一樣,方先生分完食物,直接将空包袱解開,鋪在地上,給他當坐席,又取出一只精巧的手爐,填裝上碳灰,塞進他懷裏。所以,魏無知大約是這個山洞裏最安逸的少年。
方缭半夢半醒,朦胧間,感覺到手臂發麻,半張臉貼着柔軟的布料,倚着一個堅實的、有溫度的東西。緊接着,他反應過來那是什麽,老實地收回手。
他一動,韓非也随即醒來,什麽都不用說,只一個眼神,就默契地同時起身。
一同走到山洞外,韓非開始整理衣冠。
方缭舒展筋骨,找了塊巨石調息打坐,呼吸新鮮空氣。以往,他早上起床,都要練武。眼下的情況,必須保存體力。因此,他只是沐浴着初升的朝陽,按照一定的規律吐納養生。這種修煉,有辟谷的功效,饑餓感瞬間消失。
等天色大亮,方缭清理出一小片空地,升起篝火,将一些硝石投入火中,使得燃燒的煙霧,呈現出神秘的紫青色,給接應他們的人指路。
不多時,朱家和徐福相攜而來。雨停了一夜,山路變得好走許多,他們各自背着幾十斤的食物,前來救急。
方缭叫住朱家:“朱兄,你上山之前,把那些救援物資交給誰了?”
朱家憨笑着撓撓頭:“山路難行,馬車走得慢。李斯在後邊看着,他擔心你們餓壞了,讓我和徐君房先上來。”
君房是徐福的表字。作為著名方士,徐福徐君房,也是個有功夫傍身的人。據說,徐大忽悠小時候不幹正事,被黃石公拿着木棍,一口氣追打了三條街,于是痛定思痛,發奮習武。徐大忽悠的輕功尤其出衆,能跳兩米多高,飛檐走壁,不在話下。反正現如今,黃石公如果想打徒弟,絕對追不上他。
方缭從徐福的包袱裏,翻出了幾盒五香肉幹,一只酒囊。他頓時大為感動——徐福最近接連炸爐,自家都舍不得買肉,卻給他帶肉幹。辟谷什麽的,見鬼去吧,他還是喜歡五香肉幹。
“多謝徐師兄。”
徐福遞給他一套衣裳、一面小銅鏡、一只水囊,示意他先去洗漱更衣。“你我之間,客氣什麽?快些收拾整齊,相邦後勝親自帶着人入山,來找後文彬,驚動了無數官吏。不要邋裏邋遢,給鬼谷丢人。”鬼谷的名聲,不能毀在他們這一輩。
方缭下意識地就想把衣裳給韓非,大師兄那麽愛惜形象,應該是頭一回衣裳起皺,還穿在身上。
徐福白他一眼:“韓公子非的衣裳,在朱家那裏。這種普通布衣,怎麽好拿給他?莫要惹人笑話。”
方缭不再廢話,幹脆利落地去更衣。等他收拾妥當,徐福已經将米餅烤熱,就着肉幹吃,嘎嘣脆。
他咬一口米餅,吃一塊肉幹,再喝一口美酒,心裏都快要開出花來。
不認識徐福的時候,方缭甚至考慮過——要在秦始皇面前,揭穿徐大忽悠的真面目。現在嘛,看在酒肉的份上,還有徐福自覺地去救治傷員的那份善心,方缭決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插手那件事。反正秦漢的皇帝,求個仙,問個藥,一點都不稀奇,算不上污點。
吃飽喝足,方缭進入石室,想看看有沒有辦法,給那些不幸遇難的可憐人收屍。
這應該只是陵墓的外圍,雖然散落着一些陪葬品,卻沒有棺椁。他對那九個會射箭的偃甲人很感興趣,找來一根麻繩,将偃甲人套住,硬拖過來。抹去浮灰,發現這個偃甲人的背上刻着乾卦。他站在高處一看,九個偃甲人的排列順序,恰好是一幅洛書九宮八卦圖。
方缭最擅長這個,他快速破解機關,在一處暗格之中,找到了一卷帛書。
由于年代久遠,絲帛已經泛黃,邊角略微殘缺,方缭沒有用手觸碰,而是直接收入空間家園,請塗山青雪進行文物修複,居然是一卷早已失傳的偃甲秘術。
他朝着主墓室的方向一拱手:“抱歉,不請自來,多有打擾。”若不是為了救人,他絕不肯輕易地驚擾亡魂。至于帛書,偷書不算偷。
然後,方缭潇灑轉身,離開石室,去通知那些纨绔,讓他們派人,把所有同伴的屍體帶出來,不要動陪葬的物品。
先前,師父不在場,魏無知一直很堅強。此刻,目睹同伴逝去的生命,和他們并不安詳的遺容,魏無知很是難過,飛鳥投林一般,直直地撲進方缭的懷中,眸子裏泛着一片水霧,淚光隐現,啞聲道:“師父。”
方缭接住他,像哄小孩一樣,屈指輕刮他的鼻尖,“四季輪轉,生老病死,都是最平常不過的事。只要盡力了,問心無愧就好。”
魏無知秀眉微挑,他這位師父,說起道理來,就像個置身事外、遺世獨立的高人隐士,真要這麽看得開,放得下,又怎麽會冒雨進山?多危險啊!他們上山的時候,沒有雨,後文彬的小厮還一腳踩空,滾下山去,摔斷了好幾根肋骨。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師父這麽口是心非的。
留下幾名侍衛看守屍體。其他人徒步下山,在主峰腳下,遇見接應他們的車隊。
馬車原本到不了這裏,是齊國的相邦後勝,威風八面地指揮着軍隊,架橋開路,硬生生地将山間的羊腸小道,拓寬成可以讓馬車通行的路。
李斯組織車隊,調度有方,頗得後勝的賞識。作為同門師兄弟,方缭和韓非也跟着沾光,坐上了豪華馬車。
絕大多數人,只能繼續步行。
方缭:不是我說,這種不平整的道路,坐車還不如騎馬,感覺五髒六腑,都被颠得移位了。
簡直無法想象秦始皇巡游天下,是如何堅持下來的,總不可能江山處處都有平坦的“直道”、“馳道”?估計颠簸的路段,占大多數。政哥還多次巡游,真不愧是千古一帝,耐力遠超常人。
中途休息,相邦後勝很不對勁,他招手讓魏無知坐在他的身邊,滿面堆笑,“魏倩,聽說有一位鬼谷高徒,名叫方谧,是你在趙國拜的師父。你可知道,他現如今在何處栖身?”
秦國的使者,以重金賄賂後勝,想打聽方谧的下落。秦國和齊國交好,這點小事,後勝當然是樂意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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