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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一般情況下,後勝也不會把事情做得太絕。誰讓方谧是布衣士子,還那麽能賺錢?據可靠消息:方谧和韓公子非同游臨淄西市,在官鹽鋪子買入一車廉價的海鹽,不知用什麽方法,竟然将那些海鹽變成昂貴的青鹽。給他的同門師兄弟,每人送了一大罐。

鹽鐵之利,一向是國庫的重要收入。幾乎沒有人比齊國的相邦後勝更清楚——鹽的利潤,究竟有多麽驚人!就算不為齊國,只為私利,他也不可能放過方谧。只要能撬開此人的嘴,不愁不能富甲天下。

喊話一直在持續,檐上的鳥雀受到驚吓,撲棱撲棱地飛走。老鐵匠的一雙兒女,從沒見過這麽多官兵,瞧見閃着寒光的鐵箭頭,吓得一個勁直哭。

魏無知撥開侍衛,擋在了最前邊。鐵匠鋪被圍得水洩不通,外面有弓箭手正在瞄準。這個院子裏,唯有他,能讓後勝不敢輕易地下令放箭。

老鐵匠跪在地上,“咚咚”地磕頭,苦苦哀求道:“後相邦,饒命啊!小的已經盡力了。”幾天前,他被迫接受了後勝的命令——盜竊鑄造寶劍的方法。

問題是:魏倩鑄劍,自帶精鐵等原材料,用的爐火,也添加了東西,瞧那特殊的顏色,已經不是尋常的爐火。老鐵匠盜了一個寂寞,根本沒法交差。後勝一來,就派大力士投擲鐵錘,砸死他新收的小學徒,應該是在警告他。

各種聲響,方缭皆充耳不聞,他堅持使用心肺複蘇術施救,直到已經超出有效的時長,确認無法挽回小學徒的生命,才黯然停手,平複着有些沉重的呼吸,朝後勝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好聽,和周圍的嘈雜格格不入。

“不知後相找我,有什麽指教?”

他方才急着救人,一向素淨整潔的衣袂上染了一小片嫣紅的血跡,指尖也泛着血色。他一邊說話,一邊朝後勝走過去。

“站住,別靠近!我知道先生是個高手。”後勝緊張地盯着方缭,揮了揮令旗,“諸位将士聽令,方谧再向前走一步,你們就放箭!”

方缭在原地站定,眸光微閃:“行,我不過去。後相為何大動幹戈,殺害鑄鐵學徒?”

後勝滿不在乎,那個小學徒,甚是沒用。老鐵匠至少還推測過——能打造出神兵利器,是因為方谧掌握了精湛的冶鐵技術,并且指導魏倩冶煉精鐵。還有,這次鑄劍使用的爐火,溫度遠遠高于一般的火焰。小學徒給魏倩打下手,一連數日,卻沒有提供任何有用的消息,被後勝詢問,也是支支吾吾,說不出什麽話。這種廢物,難道要留着過年嗎?

他看方缭的目光,就像看着一座金山銀山,“請先生交出冶煉精鐵、制作傷藥、海鹽變青鹽的方法。我不會虧待先生。”

後勝說着,忽然揮揮手,示意一隊士兵上前,去擒拿方缭。

這話一聽就非常沒有誠意,都試圖将人非法逮捕了,還好意思說不虧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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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原本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冶鐵技術不能外傳,但是救人用的金瘡藥、止血散,方缭是願意推廣的。可惜,後勝拿無辜的人開刀,已經觸及他的底線。殺人者,人恒殺之。

有些東西,對古人的誘惑力,遠遠超出方缭的預計。看來,他以後行事,得謹慎一些,避免被權貴觊觎。

不等士兵靠近,方缭伸手入懷,借這個動作,從随身空間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黑陶罐子。他揭開封泥,用足了力氣,揚手一擲。黑陶罐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猶如離弦之箭,流星掣電,迅疾無比地飛向後勝。

後勝甚至沒看清那是什麽東西,就在他想躲開,肢體卻來不及做出反應,心驚膽戰的那一瞬,他身邊的侍衛倏忽揮劍,于電光石火之間,擊碎了那個東西。

然而,并沒有什麽卵用,碎陶片飛濺,一種極細的粉末從半空中散開,灑了後勝滿頭滿臉,就連那個揮劍的侍衛,都沒能幸免。

不知是什麽藥粉,沾在臉上,又疼又癢,就像有無數只螞蟻,不停地爬來爬去,啃噬着面部的肌膚。

“後勝,你中了劇毒,如果還想活命,就讓士兵立刻扔掉武器,扔遠一些,然後靠牆、雙手抱頭、蹲下。”

方缭從水缸裏舀起一瓢水,慢條斯理地将手上沾染的血跡沖幹淨。

“你先交出解藥。”後勝有些心慌,裝出一副鎮定的模樣,顫着手解開水囊,想将臉上的藥粉洗掉。

方缭涼涼地開口:“別怪我沒提醒過,若是沾了水,皮膚只會爛得更快。我耐性很好的,你想拖延時間,盡管拖着,反正你也不要臉,你不介意臉上腐爛發臭,皮肉脫落,最終毒發身亡,對吧?”

其實,他騙人的,灑在後勝臉上的粉末,叫作“玉容散”,能讓人整張臉脫下一層皮,露出粉嫩的新肌膚,再改用“生肌膏”,讓皮膚變得白皙細膩有光澤。這兩種藥配合使用,能夠強力去皺,讓人看起來異常年輕。在後世,由于玉容散的安全性不太好,使用過量容易灼傷皮膚,一直被禁止銷售。方缭煉制玉容散,是想摸索着,改良一下配方。以後回到家鄉,讓老道士誇贊幾句。

然而,這罐玉容散,是改良失敗的結果,純屬劣質的美容藥。塗在皮膚上,會有刺痛、瘙癢等各種酸爽的滋味,宛如遭遇辣椒水酷刑,外加一千只蚊子,同時吸血。

臉上越來越難受,後勝故作鎮定的表情,終于徹底裂開。此刻,他的臉,已經不是又痛又癢,而是仿佛火燒一般的灼痛,他懷疑自個兒已經破相毀容,忍不住呻口今出聲。

“諸位将士聽令,哎呦,扔掉武器,退至牆根下,雙手、雙手……”

“雙手抱頭,蹲下。”

後勝催促:“快,照他說的做!方缭,先給我解毒!”聽他說話的語調,仿佛就快要哭出來。

士卒紛紛服從命令。冷兵器落地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會兒。魏無知派出十名侍衛,去院子外面,收繳兵刃。将長矛、銅刀遠遠地踢開,踢到那些士兵夠不到的地方。把所有弓箭都撿回來,魏無知的仆從,每人一個箭袋,一把弓。剩下的,就堆在鐵匠鋪的小院子裏。

頃刻之間,強弱逆轉。後相的身邊,只剩下一名侍衛。

老鐵匠攥着匕首,想要偷襲方缭,被魏無知的侍衛看見,一擁而上,将他按在地上。

方缭不疾不徐地靠近後勝,翻身跳上華蓋車,撕下一片衣擺,包住手,取出一顆丹藥,一把捏開後勝的下颌,給他喂進去。

方缭看着面善,出手卻相當狠辣,手勁奇大無比。後勝的下颌骨,被捏得生疼,他掙紮了幾下,根本無濟于事,方缭的手臂,就像一圈鐵箍,将他牢牢地箍住,直到估摸着丹藥已然滑進胃裏,才松開手。

後勝幹嘔了幾下,又将手指伸進口中,使勁掏了掏咽喉,臉色發白,咬牙切齒,幾乎是一字一頓:“先生給我吃的什麽東西?”

“當然是毒藥。後相對我真正擅長的事,一無所知。這種毒丹,目前沒有解藥。有沒有覺得腹痛?以後每個月的今天,後相都會腹痛難忍,可以派人找我,取一枚鎮痛丹,暫時緩解一二。若是後相能認清現實,對百姓客氣一些,尊敬一些,不要随意殺人。再把私産清點清點,換成錢,分一半給我,我心情好,說不定就能想起解藥的配方。”

這種反派的臺詞,說起來就是過瘾。至于給後勝下毒,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白白放走後勝,等着被打擊報複。一個位高權重的相邦,想要對付他這種布衣,是一件十分輕松的事,他必須留一手。

此刻,後勝面如土色,不知道是痛的,還是吓的,也有可能是又驚又怒,肩背都在顫抖。

旁邊的侍衛,只覺得臉上一片火燒火燎,疼得厲害。他誤以為自己身中劇毒,命不久矣,感覺身上哪哪都不太好了,哪裏都疼。他哭嚷:“先生饒命,給我們解藥吧。太痛了,肚子也疼,疼得要死!”

沾上劣質的美容藥,居然會覺得肚子疼?

方缭掀了一下眼皮:侍衛大哥,你這純屬心理作用,不要随便給自己加戲行嗎?玉容散根本沒有這種功效!

不過,心理作用,也會嚴重損害身體健康,有些人,甚至能把自己吓死。方缭無奈地丢給侍衛一瓶生肌膏。

“兄臺,這是解藥。将臉上的粉末擦幹淨,均勻地塗抹一層,就沒事了。”

他不緊不慢地摸出一只手帕,蘸着生肌膏,替後勝擦了擦臉,那個侍衛也趕緊效仿,将皮膚上的藥粉擦掉。

後勝的聲音都發顫了:“先生何必這麽狠,一張口,就要分走我一半的家産?”

方缭挑眉,理直氣壯地冷笑一聲,“對付你這種人,必須狠一點。不然以後,什麽阿貓阿狗都敢跳出來,找我的麻煩,多讨厭?”聽說後勝貪財,很好,他就要動後勝的小金庫。

魏無知走過來,壓低了嗓音,用只有他們幾個人能聽清的音量說:“師父,後文彬炫耀過,後相有一座藏寶閣,裏面都是奇珍異寶,價值大約四億錢。”

方缭點頭:“那就有勞後相,拿出兩億錢,協助荀夫子興辦蘭陵學館。”

後勝:“……”簡直氣炸了。要這麽多錢,和要他的命,有什麽區別他一生氣,腹痛忽然變得更加嚴重……

讓荀子哭笑不得、瞠目結舌的怪事出現了——一向不待見他,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後勝,聽說他要去蘭陵,突然變得百般殷勤,開始鼎力支持他的教學事業。

後勝不僅捐錢、捐物,不求回報,只希望荀子擴大蘭陵學館的規模,還通過齊國的官府,幫他把離職的手續辦妥。在稷下學宮,舉行熱烈的歡送儀式,讓荀子風風光光地卸任。

事出反常必有妖,荀子留神觀察,很快就發現了最不合常理的地方:作為堂堂的齊國相邦,後勝居然放下身段,讨好他的小徒弟方缭。

“阿缭,後相為何對你如此恭敬?”

方缭一時卡殼,他畢竟不是徐大忽悠,不能厚着臉皮說出,諸如:後相欣賞我的才華,禮賢下士,這種胡話。

“夫子,後相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他怕我說出去。”後勝的私家小金庫,都快趕上齊國的國庫了,這當然是把柄。大蛀蟲貪污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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