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冷,手腳冰涼。

今年的氣候十分反常,因着寒流席卷,四月間氣溫驟降,甚至出現了霜凍。

昨夜秦王政睡得迷迷糊糊,可能是冷,将方缭的被子搶了去。可嘆他這個打工人,幹着擋刀擋箭的保镖工作,還要受凍。關鍵是,秦王政居然卷被子,完全不講武德。他沒法把被子扯回來,只好随手扯過一件外袍,先湊合一夜。幸虧他是穿着衣裳入睡,不然更冷。

湊合的結果就是:他現在嗓子疼。

算了,和阿政有什麽好計較的,阿政才遭受過生母趙姬的無情背叛,需要安撫。

方缭探身去夠放在烏木小幾上的劍,幾乎同時,秦王政也俯身取劍,一不小心,他們的頭撞到一起。

方缭捂着額頭,略微有點起床氣,啞着嗓子小聲嘀咕:“阿政的頭怎麽這麽硬?”

秦王政:“……”他身下壓了一床被子,身上卷着一床被子。起身的瞬間,明顯地感覺到被窩裏很暖和,四周異常寒冷。方缭自個兒凍着,把被子讓給他蓋?

“這就是先生說的四月寒流?”

“恩,雖然提前準備了抗寒措施,但這麽冷的天,還是很容易凍死人。”對糧食産量也有一點影響,不過,秦國各地,掌管賦稅、徭役和農事的田啬夫(官職名稱)已經按照方缭的吩咐,在鬼谷弟子的協助之下,進行溫室育苗,準備帶領受災的百姓補種禾苗。不耽誤政哥打天下。

方缭翻身下榻,抓起佩劍。他原本睡眼惺忪,衣襟微亂。拿起劍的那一刻,整個人精神一振。

聽外邊的動靜,長信侯嫪毐果然起兵作亂。和他預料的一樣——這蕲年宮內,就有嫪毐的心腹試圖行刺秦王政,刺殺失敗之後,瘋狂圍攻正殿。可惜,睡在正殿的只是一名內侍。秦王政和方缭擠在偏殿裏。

趙高服侍着秦王政穿戴整齊,和兩個內侍一同打開殿門。

遠處的厮殺打鬥聲漸漸停下,風中隐約有一絲血腥氣。

蒙毅前來禀報,蕲年宮內參與叛亂的侍衛、兵卒、宦官、宮騎都已經盡數伏誅。相邦呂不韋和昌平君已然點齊兵馬,守衛雍城,在鹹陽和長信侯嫪毐開戰。

最讓人意外地是:太後趙姬居然交出印玺,幫着嫪毐對付親兒子。

秦王政死死地握着劍柄,問出了方缭最關心的問題:“除了嫪毐,還有誰參與叛亂?”只憑太後趙姬,太後的金印,以及僞造的秦王印玺,可沒法讓嫪毐如此有底氣。

“嫪毐的四千門客、縣卒、戎翟君公、衛尉竭、內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齊……”

蒙毅一下子報出二十多個官員。

秦王政嗤笑一聲,頗有威儀地下令:“所有參加平叛的官員,皆封爵厚賞,包括宦官。”

天亮時,呂不韋送來嫪毐戰敗,倉皇逃亡的消息。

秦王政渾身都散發着冷意,整個人幾乎要融入風霜之中。他單手按劍,下令在全國範圍內通緝嫪毐:“生擒嫪毐之人,賜錢百萬。殺死嫪毐,賜錢五十萬。”追随嫪毐叛亂的官員:衛尉竭、內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餘人,全部枭首。

各國的使節齊聚雍城,前來觀禮。秦王政的成年儀式照常舉行,加冠之後,他才有權親自處理政務。

冠禮十分繁瑣,秦王政已經齋戒數日,焚香沐浴,由文武百官陪同,進入雍城的太廟祭祖。

加冠儀式,由王族之中德高望重的長輩主持。現場人山人海,公卿百官、各國的使臣、鹹陽的百姓都來觀禮,攢動的人頭,密密麻麻,簡直要讓方缭患上密集恐懼症。

才經過一場叛亂,地上的血跡都沒洗幹淨。文武百官戰戰兢兢。

必須說一聲,韓國是個特例,韓王沒有派出使臣,而是親自出馬,跪舔秦王。可惜此時此刻,秦王政苦大仇深,根本體會不到韓王的卑微讨好。

一共要加冠三次。第一次加缁布冠,象征着秦王政獲得“治人”的權利。第二次加白色的鹿皮冠,寓意“征伐之權”。第三次加爵弁,從此獲得參加祭祀的權利。

加冠之後,秦王政佩戴鹿盧劍,出來宴請賓客。

理智上,方缭認為可以走了。他已經遵守約定,獻上高産農作物、龍骨水車、改良過的織機、石磨、農耕工具等等。

然而秦王政看似一切如常,其實已經心碎了一地。冠禮結束,還有一個拜見父母的環節。方缭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就這麽離開,他不放心。

還記得初來雍城的那天,秦王政對生母趙姬依然抱有期待,他不願意相信趙姬會和嫪毐勾結,堅信是嫪毐脅迫了母親。

秦王政冒險去離宮探望趙姬,被明目張膽地欺騙之後,甚至蹩腳地撒嬌,要求方缭帶他潛入離宮,私下再見母親一面,看她是不是有什麽苦衷。

就像許多年前,在趙國的都城邯鄲,方缭避開守衛,帶他離開質子府那樣。

彼時,夜涼如水。方缭用黑布蒙住秦王政的眼睛,将他牽進方壺山居,交給塗山青雪看守。

雖然知道結果,但方缭還是抱着一絲僥幸心理。也許是史料的記載有誤呢?萬一趙姬是冤枉的,母子之間解除誤會,或許政哥就不會産生心結,變得冷酷易怒,得一個暴君之名。後世有人猜測:就是因為趙姬要情人不要長子,讓政哥有心理陰影,無法相信女人,所以終生不曾立後。

方缭換上夜行衣,無聲無息,趴在牆頭,随手揭起一片青瓦,遠遠地擲出去。

瓦片擊中樹幹,發出砰地一聲。牆下的侍衛聽見異常的動靜,跑過去查看,方缭便趁機翻牆而入,潛進離宮。他白天陪秦王政來過一次,沒耗費多少時間,就辨認出趙姬的住處。

方缭故技重施,躲在暗處,用小石子彈另一邊的牆壁,吸引守衛的注意力,繼續深入。

他輕輕地躍上屋頂,離宮年深日久,屋瓦看上去還行,一踩就裂開。他都做好了用藥粉和銀針放倒一片人的準備,卻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離宮的侍衛沒有發現他。可見嫪毐招攬的四千名門客,酒囊飯袋占了大多數。

方缭揭起一片屋瓦,小心地用手術刀在屋頂上鑽出一個洞,趴在房頂上試了試,可以聽清趙姬和嫪毐打情罵俏,還能看見燈下鴛鴦交頸的人影。

這種限制級畫面,看得他面紅耳赤。

方缭把政哥弄出來,示意他不要出聲。政哥趴在屋頂,偷窺、偷聽了将近半個時辰,猛然把手掌心掐出了血。

趙姬和嫪毐暢談未來,在她的未來計劃中,秦王政就是一個死人。趙姬甚至對無法阻止長子加冠親政,感到非常遺憾。作為太後,她掌權多年,怎麽能甘心失去權柄,退居深宮,把權利交給秦王政呢?

有些話,方缭聽着都遍體生寒,何況是秦王政?親娘異想天開,跟情人合謀,盤算着要弄死他,另立尚在襁褓中的弟弟繼位,繼續掌權。

方缭簡直無語:不是我說,你們當秦國的宗室都是一堆死人嗎?不管擁立誰上位,至少得是嬴姓趙氏的王族公子,才有可能被公卿百官認可。

充分領教過趙姬的絕情,秦王政沒有失魂落魄,而是冷靜地蒙上眼睛,請方缭将他送出離宮。

方缭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秦王政,他醒着的時候,根本不會表現出一丁點傷心難過,但睡着以後,總是擰着眉心,仿佛沉浸在噩夢裏。他最親近的人,親手将他推入深淵。

政哥是多麽驕傲的一個人,對着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就連安撫的話,都很難說出口。

賓客陸續散去,觀禮的人群開始分流,湧入千家萬戶。

大約是昨夜凍病了,方缭開始頭昏腦漲。

“先生,請上車休息。”

趙高奉命,駕着一輛辒車,來接方缭。辒車,也叫辒辌車,是一種帶大車廂的馬車,人可以躺在裏邊休息。據說,秦始皇駕崩的時候,就坐在辒車上。趙高隐瞞他的死訊,依然讓宦官陪乘駕車,每經過一處郡縣,就像往常一樣,讓百官奏事,進獻食物。後來,秦始皇的屍體開始發臭,趙高弄了一石鮑魚,塞進車廂掩蓋氣味。從秦始皇開始,辒車也被後人當做喪車使用。

方缭也沒多想,挑簾子登車。政哥禦用的辒車,鋪蓋柔軟舒适,熱水茶點齊全。方缭就着熱水,服下驅寒的藥,打算眯一會兒,反正到了地方,趙高會喊他下車。

然而,他直接睡着。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趙高沒有跟上秦王政,而是将他送回了蕲年宮。

方缭:“……”

趙高躬着背,讨好地笑着:“先生身體不适,王上十分擔憂,吩咐送先生回宮休息。”

方缭輕咳兩聲,“我要見王上。”

事實上,他還是遲了一步。秦王政氣勢洶洶地沖入離宮,不顧趙姬苦苦哀求,命令士卒将趙姬和嫪毐的兩個私生子裝進麻袋裏摔死。并且流放趙姬,讓她搬去古老陳舊的雍門宮。

染上風寒,還四處奔波,實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方缭成功地找到秦王政,病情也加重,開始發燒。

“王上。”

“趙高,不是讓你送先生回蕲年宮休養?傳太醫令!”

方缭勉強打起精神,“不用,我就是醫工,已經吃過藥。”

秦王政驀地蹙眉,眸光銳利地像刀子一樣,“難道先生也要像那些儒生一樣,罵寡人不孝,流放生母,是個暴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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